院中有些小角落里也放置了灯笼，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倒显得主人家确实花了些心思。
花厅中依旧是丝竹入耳、觥筹交错，隔着几步的院子里却像是放了一道隔音屏障一般，一下子安静下来。
夜风乍起，送来几许凉意，如今已经是入秋了，除了正午时分秋老虎依旧威风不减，早晚都渐渐地凉了。
莫如玥的衣裳相对还是单薄了些，但她现今的身体素质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是寒风凛冽也不畏惧，更别说现在这点小小的寒意。
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才发现月亮又快要彻底圆满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几次月圆，似乎有些记不清了，对时间的精准把握对一个杀手来说，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一条准则，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好像在不断地打破一些原则和规矩。
果然安逸的生活过久了之后，是会把棱角给磨砺掉的。
“秦娘子，外面风凉，就算是要醒酒，也要珍重身体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莫如玥微侧头，身后站着的正是端木夫人。
“不碍事，我有分寸。”
她简短地回了一句，并没有想要跟端木夫人攀谈的意思。
“清兮的事，我还没有跟秦娘子道谢，说起来实在是很惭愧，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我这个做娘的就是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只是不知道秦娘子想要什么呢？”
端木夫人再度开口，可这回话里的意思就差挑明了，她居然也是个“直球选手”，这倒是让莫如玥没有想到的。
她们这些豪门贵妇，不是应该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的，打着各种机锋，让人玩猜猜看的游戏吗？
“端木夫人，我想要的已经拿到了，不想要的就是硬塞给我也没用。你的谢意我心领，谢礼就不必了。”
莫如玥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种程度的话外之意，端木夫人理解起来应该不难。
“秦娘子，我是诚心想要致谢的，毕竟那可是救命之恩，总觉得怎么还都是不够的，但凡我能做到的，秦娘子尽管开口无妨。”
端木夫人依旧面带笑意，似乎还是不肯放弃想要“报恩”的打算。
莫如玥叹了一口气，有些人的执念真的是无法沟通，既然说没有用，那干脆就不说了。
她摇摇头，放弃继续跟端木夫人沟通，就算是她把自己当成是假想敌也无所谓，反正之后自己不会再来平城，她的那些手段就算要施展，也得找到机会才行。
端木夫人笑得脸都僵了，见莫如玥还是没有想要开口的打算，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
这个女人她摸不透，但却知道端木息泽一定是对她动了心思，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忙。
虽然自己身后有娘家的支持，端木息泽只能选择继续讨好巴结，但那个女人的本事若是利用得好了，未必不会成为他新的倚仗和王牌。
“秦娘子，花厅中的客人们还等着我招呼，就先失陪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也不指望莫如玥会给她什么回音。
“刘妈妈，派人盯着她，若是像她说的那样无欲无求就算了，但凡有点儿不该有的心思……”
端木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刘妈妈也默默地点头，主仆二人就这样沉默地走远了。
留在原地的莫如玥依旧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唇角却勾着一抹冰冷的笑纹。
“想动我，也要看你有几分不怕被反噬的本事。”
晚宴结束后，莫如玥又乘坐端木家的马车回了自己的居所，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家。
她虽然不是第一个来赴宴的，却是第一个先离开的，对于这一点，在场的宾客们似乎已经麻木了一般，有些见怪不怪了。
人家现在是端木大人爱重的人，有些特权之类的也就不足为奇，这也是再度给他们提了个醒，现在这位秦娘子的靠山是端木大人。
端木府上的宾客也渐渐散尽，而县太爷陈陆羽的马车就停在离端木府不远的街角处，一直等到另一辆挂着曹字的马车慢慢行驶过来，车夫才下去拦住了去路。
“曹县尉，可否下来一谈？”
陈陆羽对着那辆马车说，很快对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曹县尉。
“陈大人，您有什么话下官说？”
从职位上来说，县尉只比县令略低一点儿，就算是跟陈陆羽说话，曹县尉也不必摆出这么低的姿态来。
不过他的妻子才刚得罪了莫如玥，就等同于是得罪了端木息泽，现在正是他力求低调避免树敌的时候，也只能是审时度势地低下头来，摆出一个相对谦卑的姿态来。
“岑氏……你回去需得管教好了，这回给你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你也得心里有点数，不要让她听风就是雨的，妇道人家这耳根子一软，就容易冲动行事，闹出祸事来。”
陈陆羽对他说教了一番，随后又语重心长地说：“我是看在咱们也算是有姻亲的关系上吗，才会多说两句，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怪我多嘴啊。”
曹县尉面色阴沉，眼底怒意翻涌，就连颌骨也隐隐地磋磨了几下，最后才说：“陈大人说的是，贱内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听人哭诉几句，就想替人强出头，也不看看自己能有多少斤两。”
“如今惹下这等祸事，也是下官管教无方，此番回去定会好好管教，但求大人以后能多多相帮，助下官脱困啊。”
陈陆羽听了，心中暗自苦笑，说起来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还不知秦娘子到底在端木大人面前说了什么，才有了这么一个局，他自己尚且不知道该怎么脱困，更别说要救别人一起了。
只是他不能表露出一点儿怯意，这只会坐实岑氏听到的“流言”。
到时候曹县尉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能低声下气地任由他摆布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曹县尉快回去吧，本官也要走了。”
陈陆羽摆摆手，将车窗随手带上，随即马车就摇晃着出发了。
他向后靠在车厢木板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再次庆幸他的妻子杜氏因为生病的缘故，不能来参加这个宴席，否则现在他的下场恐怕会更惨。
那女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贤惠知礼的女人了，自从上次打官司失败，被迫对莫如玥道歉之后，她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癫狂，越来越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