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顿了一下，看向仰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嫣娘。
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直直看着宁清，似是还有话要说，始终吊着一口气没有咽下。
宁清心中不忍，终究是幽幽叹了口气，让宵练去看住另一边的狐心，缓步走到了嫣娘面前。
她蹲下身，想听听嫣娘还想说什么。
嫣娘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艰难说道：“我……就要死了，有个不情之请……求你……帮帮我……”
“帮我……照顾小景，不要告诉她……我才是她的娘亲……是我……对不住她……”嫣娘说到最后，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想起当年自己是怎样利用小景吞吃了紫枭，又想在那之后杀了她，可幸好……她终究没有忍心下手。
这么多年，她一直利用小景体内的魔气维持对紫枭的封印，她对小景犯下的罪孽，永远都洗不清，只希望往后的日子，她都能平安喜乐地活着。
嫣娘缓缓闭上眼，恍惚间，她又想起了小景小时候的事情。
小小的女孩儿学会的第一个法术便是变出漂亮的花朵，炫耀一般地在她面前蹦蹦跳跳，她说，以后一定要在狐族村种许多好看的鲜花，这样阿奶每天醒来，就能闻到花香，一打开窗，便能看到满目的姹紫嫣红。
可那个傻孩子永远不会知道，被魔血和魔气侵蚀过的狐族村永远都不可能开出美丽的鲜花来。
嫣娘低低地笑出了声，瞳孔渐渐涣散，“希望我的小景，往后的每一日，都能看到美丽的花儿……”
黑沉的天空没有一丝星光，她也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花儿了。
宁清亲轻轻将嫣娘的眼皮阖上，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夜风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温柔，将沉闷的血腥气与往事一并吹散了。
“咳咳……这个疯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蠢！”狐心讥诮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散了宁清胸中难得升起的愁绪。
宁清站起身，神色重又变得冷然。她回头看向狐心，眼中有化不开的冷意。
宵练一直抵在狐心的脖颈处，只要她稍微有所动作，便会立即斩下她的头颅。
“当年究竟狐族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与狐嫣，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清冷冷开口问道。
狐心眯眼看着宁清，冷哼了一声，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不用宁清说什么，宵练的剑气已经在狐心脖颈上斩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狐心脸色难看至极，神情变换了一会儿，终究抵不过仙剑浓浓的杀意，开口说道：“当年魔族入侵妖界，第一站便是狐族村，村内村民几乎被屠戮殆尽，我与狐嫣本是族长的女儿，当时被那领头的高阶魔族紫枭看中，才能残喘留下一条命来。
“我们姐妹从小便研习狐族媚术，将那紫枭迷惑，暂且留在狐族村中未曾离开。村中还有一些村民孩童未死，狐嫣一直保护着他们，想找机会让他们逃走。”
说到此处，狐心眼中露出了一抹仇恨，“可那些白眼狼，不仅没有感恩，还在逃跑被抓时，将我和狐嫣供了出来，要不是我们姐妹当时都怀着魔胎，恐怕那时就被紫枭折磨死了。”
“你们都怀孕了？”宁清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怀孕生子的是狐嫣，没想到狐心也怀过孩子，那小景究竟是……
“呵，那孽种就是个怪胎！”狐心眼中泛起一抹恐惧，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让她胆寒的回忆。
“魔族的魔胎并不是普通人或者妖能够孕育的，更别说是高阶魔族的魔胎，那紫枭就是个疯子！他想了一个另辟蹊径的办法，将魔胎一分为二，分别种入了我和狐嫣的肚子里。
“当时我们虽然都已经有了金丹境的修为，却依旧无法抵御魔胎的侵蚀。那几个月……我每日都过得生不如死，恨不能将那孽种从肚子里剖出来，狠狠弄死！”
狐如今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依旧恨意刻骨，银色的眼眸中满是血色。
“按你所说，魔胎既然如此霸道，你和狐嫣又是怎么将它平安产下的呢？”宁清忍不住皱眉问道。
她是知晓魔族孕育后代困难，不然也不会有魔种和妖魔树了，因为不管是人或妖，几乎都无法承受魔胎出示时那强大的魔力爆发。
狐心看着宁清，不答反问：“狐族村的法阵你知道吧？”
宁清点头，“狐嫣同我说过。”
看来这点狐嫣并没有说慌。
“那孽种出生时，魔力爆发被法阵压制，我同狐嫣才算是逃过一劫。”
狐心缓缓回道，而后又歇斯底里地大笑道：“那孽障出生之后，元神合二为一，第一件做的事，便是吞掉了她的亲生父亲，我当时在旁边看着，心中别提多畅快了！可恨那紫枭竟是没有完全死透，最后还是我和狐嫣一起用法阵将他封印了。”
“后来呢？你们为什么没有杀掉小景？”宁清继续问道，觉得事情都到了那种地步，狐嫣两姐妹没理由再留下小景这个魔胎。
“都怪狐嫣那蠢货！”狐心恨声骂了一句，“那孽种吞了紫枭的魔气之后，竟然变回了一个正常的狐族婴孩儿，狐嫣一时心软，说想抱一抱她，那孽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冲着狐嫣笑，那让人恶心的孽种，竟然还会笑……”
她没有说的是，她也看到了那个笑容，纯真，干净，就像个真正的婴孩儿。
当时的自己明明那么痛恨魔族，竟也忍不住心软了一瞬。
“狐嫣那蠢货心软了，她下不了手，恳求我放过那孽种，我怎么可能答应，狐嫣便求我等到天亮，最起码让孩子看看清晨的太阳。
“我想着毕竟是亲姐妹，便答应了她这个要求，哪里想到她竟会趁着我入定疗伤的时候，抱着那孽种藏了起来！”
宁清看着狐心咬牙切齿的模样，心想看来她是真的很后悔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就杀了魔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