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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九、一举辞官天下知

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二百七十九、一举辞官天下知这一日,上午。

紫微宫,凤阁正厅。

一场政事堂的会议,按时如常召开。

政事堂乃是风阁、鸾台、文昌台三高官官共同参与的行政会议。

这三省的最高长官,皆是实打实的宰相职权,也就是天下士民们津津乐道的相公。

不过,若单单只是这三省最高长官参会,那也就寥寥四、五人而已。

且它们位尊权重,不一定全置,也不轻易授人。

于是,其后大周女皇又以他官参加政事堂会议,名义上称之为,同平章事、参知政事等,也可称宰相。

但这等相职颇含水分,是由皇帝指定入政事堂议事,算是另类的分摊宰相之权。

今日政事堂内的与会者,便是以上两类皆有,十来人规模。

狄夫子作为风阁最高长官,又兼鸾台职务,乃是朝堂公认的首辅。

由他“执政事堂笔”,召集并主持今日的政事堂会议。

正厅内,狄夫子端坐上首,执笔记录。

朝堂诸公座序分明。

一份份议题,有条不紊的呈上,诸公论政正酣。

不多时,日上三竿,某位胖老头搁笔,议政暂停。

一群额眉模仿起梅花妆的彩衣宫人,进入正厅,莲步整齐划一,呈上女皇赏赐慰问的宫廷糕点,低头退却。

诸公稍歇,喝茶尝糕,聊起一些闲事。

沈希声忽觉他官帽戴的紧了点,稍微有点勒下巴肉。

此前稍微有点紧张倒也没注意,眼下,跟随大厅内的相公们休息,才后知后觉。

不过,这种场合,当然不能抬手拉一下、挠一挠。

御史监察百官,本就要以身作则。

他乃御史中丞,御史台副长官,言行衣着需要比普通御史更加严谨讲究。

每次出门上朝,光是穿戴衣饰,就要消耗大半时辰。

沈希声今日出门的衣着打扮,更是端楷,因为有重要之事要做。

此刻,政事堂最末首的座位上,沈希声头戴高冠,一身正五品的浅绯官服端坐。

送来恩赐糕点的彩衣宫人言笑晏晏,从面前经过,他目不斜视。

今日,他是以“参知政事”的名义,参与这场帝国中枢的最高决策会议。

此前,沈希声作为江南监察使,巡查归来,因抚慰灾民、调查江州米案有功,被女皇陛下赏赐了这个机会。

虽然是个最末位的小透明。

沈希声正襟危坐,手掌悄伸入袖中,摸了摸某叠奏折。

听见周围前辈们谈笑风生的声音,他微微侧目,看了眼政事堂前排座位上的夫子与诸公。

谈话气氛,其乐融融。

但沈希声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入耳的每一个字都会咀嚼数次。

真的以为这些乐呵呵好说话的相公们人畜无害?

这政事堂内的十来人里,有坚定保离的乾朝旧臣,有魏王、梁王安插的狗腿子;

有德高望重、独善其身的老臣,也有暗通卫氏的骑墙派;

甚至还有长乐公主在陛下面前美言提拔的“参知政事”。

另外,魏王卫续嗣、梁王卫思行,这两位女皇陛下的侄子,不仅封王食邑一千石,同时也有“同平章事”的官职,能参与这场政事堂会议。

只不过,魏王卫续嗣近期声称染小疾,今日没来参会,只有梁王卫思行来了。

沈希声瞥了眼对面不远处座位上的卫思行,后者正捧杯抿茶,微笑看着狄夫子那边。

这位梁王,衣冠楚楚,笑容温和,一副与人为善的模样。

不过眼下,营州之乱的事情,令卫氏诸王手忙脚乱,暂时倒是安息了点,没见太大折腾。

沈希声收回目光,静等了一会儿。

等到前方某个座位很高的苍发老臣讲了个前几日发生的小轶事,大伙都发自内心的乐呵笑语之后。

沈希声忽而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叠奏折考状,两手呈上:

“诸公前辈,下官前几日,复审天官吏部司上半年的地方官考课情况,发现了一份颇为有趣的政绩考状。

“陛下近期多次强调朝堂的新鲜血液少,需不拘一格降人才。

“下官隐隐觉得这位地方主官的政绩有些亮眼,但经验浅薄,不知对否,眼下闲暇,望诸公前辈阅览一二,给些建议。”

沈希声迎着大厅众人侧目的视线,走上前来。

紫衣相公们反应各异。

有人惊讶,有人不动声色,也有人第一时间瞥了眼最上首处、正垂目执笔记录的胖老头。

这些神态反应很快收敛,御史中丞官职不小,京官五品,皇帝任免,算是大员,面子没必要拂。

诸公颇为好奇的接过考状,一一传阅了起来,仅仅才过一小会儿,大厅内逐渐有叹赏亮眼声四起……

接近正午,政事堂散会。

决定某位年轻县令官场命运的安排,似乎只是这场会议休息间隔的一个小插曲。

可一份崭新拟定的六品清贵京官任免敕书,已通过了政事堂决议,正飞速发往凤阁。

随后它会与一众军国大事的敕书一起,呈送到某位女皇陛下案头,被女皇或者秉笔女官画个朱圈或提一个敕字。

凤阁大殿门口,散去的诸公之中。

有一位此前看完考状后、力主举荐的苍发老臣停步,想了想,转头朝搀扶他的同僚感慨一声:

“此子好像才弱冠啊,这么年轻的侍御史,应该是本朝乃至乾朝最年轻的吧……欧阳良翰,等他入京,老夫倒要好好见见,是如何才俊。”

同僚笑语称是:

“阁老您去年养病,不在京城,这欧阳良翰可是闯了不小祸的,惹怒了陛下贬为县令,没想到又升回来了,还是阁老爱才惜才啊。”

顿了顿,调笑:“不过这欧阳良翰确实是一表人才,俊若谪仙,还未婚娶,呵,我听闻阁老好像有位嫡幼孙女刚刚出阁啊……”

后方人去茶凉的大厅内,狄夫子平静整理好上午议会的笔录,如常起身,送去给女皇陛下阅览。

不久前,令沈希声举荐的某位年轻县令一步登天的议程中,他全程都未发言,低头喝茶,或者执笔记录。

直到众人统一意见、转头上报了建议的官职后,胖老头才回过神来,仅吐一字:

“可”。

……

八月,尚未过三伏天。

盛夏的火焰不仅烤灼着江南道江州某座正在破土兴建的佛寺。

洛阳亦是被烈日照顾,一大早就热气腾腾。

夏日昼长夜短,天光才刚刚放亮。

修文坊,某座御史中丞的宅邸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离里坊,朝远处巍峨壮观的大周皇宫驶去。

送官员上朝的马车内,沈希声衣冠整洁,才刚出门上车不久,他鬓角就有汗滴滑落。

白绸巾捂了捂头汗,沈希声喝了口冰饮,转头打开车帘,长吐一口气。

从前日起,他的眉头便时不时轻皱一下,眼下也是,小声嘀咕:

“良翰贤侄到底何意,竟辞拒了敕书,难道不满意?怎么可能……”

距离那场中场歇息、举荐人才的政事堂会议,过去了一个多月。

沈希声本来以为马上就能在京城见到欧阳戎,几乎确认无疑了,还挺期待的。

侍御史,属于他的直属手下,仅有四个宝贵名额。

在御史台,除了主官御史大夫与副官御史中丞,就只有侍御史最大了,下面还能管理一批普通监察御史。try{ggauto;} catch(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