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妈妈，您冷静一下，灵灵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刚才的并发症很严重，她现在意识不清，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依靠她的意志苏醒过来。”
为灵灵做急救的医生在病房里安慰着已经崩溃大哭的钟妈妈，并将灵灵现在的状况悉数告知。
虽然很不幸，但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而秀秀也搂住钟妈妈因悲伤过度而有些发软的身体，红着眼眶强笑着劝慰到。
“是啊，钟妈妈，虽然灵灵现在听不见您说话，但她一定能醒的，刚才我和灵灵说您在等着和她一起去旅行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手动了，她一定也非常期待和您的旅行呢。”
钟妈妈的眼里闪过一道怜惜地悲哀眼光。
很早之前，母女两人就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
灵灵上大学之后就一直憧憬着能和钟妈妈出去旅游。
可是钟妈妈很忙，为了这个只有两个女人的家日夜操劳。
这件事就这样被一拖再拖。
直到，那一天。
灵灵忽然昏迷在寝室里，被回寝室拿书上课的室友发现，通知了她的辅导员。
辅导员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钟妈妈，并将灵灵送往了医院。
还没来得及赶到学校，就在最快时间能到达的车上，钟妈妈得到了灵灵的消息。
隐球菌性脑膜炎。
这次突然发作的灵灵的病，已经到了急需住院治疗动手术的程度了。
而且，这种病的治愈率本就不是很高，辅导员甚至已经隐晦表达了让钟妈妈做好心理准备的意思。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不断砸在她的心头。
电话那头辅导员还说了些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钟妈妈在车上楞楞地注视着窗外的道路，那不断倒退的路边树木、房屋、车辆、行人，好像每一个都在诉说着时间的飞逝。
等到钟妈妈出现在了病房外，灵灵的急救已经完成，现在仍处于昏迷状态，生命体征暂时无大碍。
从此，母女两人的生活愈加艰难。
从未向人张口借钱的钟妈妈也将身边的亲戚朋友借了个遍，凑够了手术的费用。
可手术之后就是住院观察，这一住就是两年多。
钟妈妈每天起早贪黑地挣着微薄的薪水来供女儿继续住院。
但这仍然是杯水车薪。
幸运的是，灵灵的辅导员知道她们的情况后，做了申请，进行了一次网络募捐。
为此他还特意请了公证人做担保。
这次募捐也给母女二人的生活减轻了不小的负担。
这一切，都被钟妈妈牢牢记在心里。
虽然灵灵一直没有出院，但她的状态还算平稳。
中途间或出现过几次像是今天这样的急性发作，也都顽强地挺了过来。
就在前几天，专家组还找到钟妈妈，说是针对灵灵的病症，他们会诊得出了一个相对把握大一点的治疗方案。
这个方案结合了这两年多时间来，灵灵经历过的所有治疗方案中的经验，是目前他们能拿出来的最适合的治疗方案了。
如果这次治疗仍然不能成功。
也就意味着，灵灵很可能不会再有太多的时日了。
这个消息钟妈妈都没敢告诉灵灵，生怕给了她希望最终却换来失望。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灵灵再次发作，原本已经快要达到最佳手术状态的身体又一次陷入了窘境。
得到消息的专家组都对此头疼无比。
目前有两个选择。
一是按照原计划进行手术，但相较之前，现在手术的风险很大。
二则是再次等待最佳手术时机，可谁也无法确定灵灵是否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专家组们立马召开了筹备会，将灵灵方才的病历粗略研究了一下，在知道灵灵已经暂时脱离危险时，他们也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研究的几个问题大家做做准备，明天我们在医院见面之后再展开详细讨论。”
形势严峻，灵灵的主治医师甚至没来得及给其他人拜个年便挂断了视频会议的通话。
灵灵的病房里，墙上的电视正在直播春晚的舞台。
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
荧幕里正在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和灵灵也是差不多年纪的。
她的声音甜美，笑容满面，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爱你~”
一个甜美的wink之后，这个女孩子的节目也就结束了。
她就是女儿最喜欢的姜琳的工作室的歌手吧。
钟妈妈在女儿生病的这两年时间里，了解了很多女儿喜欢的事情。
包括她最想见的明星。
可是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了。
……
漆黑一片的深海之底，万丈深渊拥抱着那些孤寂的灵魂。
这里没有一点声音和光亮，整个世界静地可怕。
钟灵不知道自己沉了多久，也忘记了所有的经历。
在这个无人能抵达的角落里，她好像经历了无尽的岁月。
忽然。
“灵灵，你要加油，你不是还想去听姜琳的演唱会吗？我听说她和苏琅已经在筹备了，他们的演唱会已经有消息了，你还要起来抢票呢！”
“加油啊，你说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去黔州看天眼，去滑雪、溜冰，去做你从来没有做过的事的。”
“撑住，灵灵，你说过要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不能放弃啊，你还说要陪钟妈妈出去旅游的，她现在就在门口等着你呢。”
“……”
一道道遥远的声音不断传来，溜进茫然无措的钟灵耳中。
在这被无边黑暗包围的海底，一道生的光芒照破了寂静，将孤寂揉碎成为齑粉，变成这个世界唯一的色彩。
“来不及了？不，来得及！”
钟灵挣扎着，扭动着，她艰难地向这黑暗中唯一的光靠近，百米、十米、一米、近在咫尺了。
她伸出手，试图握住这道光芒。
最后的这一点距离却宛若天堑。
摸不到，抓不住！
“灵灵，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上次答应和你出去旅游，是妈妈食言了，你醒醒好不好，你醒了我们就能一起出去了。”
“妈妈……”
钟灵伸出手，用力一握。
指尖传来了一丝熟悉的温暖。
她。
抓住了。
这是妈妈的温度。
苍白的灯光落在钟灵慢慢睁开的眼睛里，她笑着转动脑袋，抬起手回握住了守在床边的妈妈的手。
“灵灵，灵灵你醒了！”
钟妈妈看着女儿的手动了起来，眼泪不断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她露出了一个疲倦的带着泪的笑。
灵灵苍白干裂的嘴唇翕张，像是要说些什么。
钟妈妈已经开心得一点都不愿在等了。
她拉住女儿的手不放，起身按响了床边的呼叫铃。
“灵灵，你饿不饿？渴不渴？妈妈给你做了饺子，现在应该都冷了，妈妈拿上去给你热一热，对，水，给你倒杯水……”
钟妈妈絮絮叨叨地一边说一边就要转身给钟灵倒水。
却被她拉住了手不放。
“灵灵？”
终于，钟灵干涩的声音传了出来。
“妈妈，我们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