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0.国士无双论天下
沈重此时还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忠肝义胆和卓越的才智。然而他最大的错误亦是如此。沈重的忠心并不是，太后和小皇帝想要的忠心，有些事情还是做的过犹不及。
就像当初范飞入京时，为何有五竹的战力，四顾剑圣欠下叶轻眉的情谊为底牌。
明明可以诛杀庆帝，又有林相和陈萍萍的帮助。庆帝死后就可以继位为皇，迅速镇压朝堂而即位为皇。
为何还要如此敬畏皇权，事无巨细要跟庆帝明说。后面更是拉拢有志之士结成党派，为庆国消灭所有的隐患和危机，而这就是他对庆国的忠心。
因为范飞要的是完整的庆国，一个威压天下的庆国，而不是动荡不安的危机局面。
唯有当今天下的千万子民，真真正正从心里认可庆国的统治，范飞才可以用紫薇命格启动封神榜！
……
就像沈重执意要诛杀肖恩，他却不明白太后和小皇帝，究竟要不要肖恩死亡的心思。如今沈重仗着自己忠君报国的心思，行事更是肆无忌惮的狂傲，甚至面对小皇帝也是毫无顾忌。
这样的赤胆忠心，让君王更为厌恶嫌弃。
就像范飞明明可以很早救出肖恩，为何要让他经受沈重如此的痛苦折磨。因为范飞必须要让北齐知道，让苦荷知道肖恩已经失去雄心。如今只是一个垂垂暮年的糟老头子，唯有这样才能让肖恩“死的悄无声息”。
而这就是张弛有度的为臣之道，恰巧就是自恃有才就嚣张跋扈的沈重最为欠缺的优点。
面对沈重一而再，再而三的责问。哪怕想要维系北齐国宴的威压，范飞还是忍不住皱眉的道：“苦荷大师，你不说两句。”
苦荷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对这些朝堂权谋的事情，他是真的很不擅长。不过范飞的态度也表明，今天若是没有满意的结果，今日的国宴就别想安生了。
别忘了，范飞可是大宗师战力，这边还有一个叶流云。若是这两人真的暴起发难，今日国宴上的皇族和众臣一个也别想活，北庙堂立时就会被瓦解殆尽。
此刻沈重还是“天真”的认为，大宗师还是九品的范畴，会受到朝廷和庙堂的制约。殊不知他这份忠心，现在正给大齐带来前所未有的劫难。
万般无奈下，苦荷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小皇帝后，这才对沈重开口道：“沈指挥使，知进退才是为臣之道。如今太后和陛下还未说话，你就这般逾越责问，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我大齐森严巍峨的国法。”
苦荷都已经开口了，沈重自然不敢在放肆，连忙神情惶恐的起身行礼。就在他坐下的瞬间，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口服心不服那仇恨如刀的双眼从始至终都一直盯着范飞。
“素问范家双子双星，长子精通琴棋书画，那篇文章之书更是名传天下。次子更是被尊称为“小范诗仙”，不知今日我大齐的国宴上，是否能邀二位共襄盛举。”
北齐小皇帝走的是文武双全之道，武道上拜苦荷首徒狼桃为师，文道上也有太学和庄墨韩的指点。如今他有这般的邀请，北齐朝堂自然不过感觉奇怪，甚至心中还在想这些话说的有些晚了。
“陛下相邀，外臣怎敢拒绝。”范闲闻言起身拱手，随后摆手对范飞邀请道：“大哥为长，还是大哥先请！”
范飞也没拒绝，伸手对小皇帝邀请道：“请陛下赐题！”
“何为强国之道！”
天下皆知范飞最擅长的，就是处理国政和书写文章，尤其善于处理细节和发现问题。说是请教琴棋书画，实则就是邀请范飞论政，小皇帝点出的题目更是再明显不过。
这样的题目，别说太后和苦荷，就连上杉虎和北齐众臣也很关注。众人的眼睛看向范飞，不知道他该如何开口解答。
要知道小皇帝点出的题目，可以说是非常的圆滑刁钻。就是南庆众臣也很期待，范飞究竟会在国宴上如何回答。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
“治国之道首重律法，唯有律法言明，方能朝堂清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唯有严整完备的律法，方能让国家上下知悉何为民之道。何为臣子之道，何为君王之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唯有礼教和规矩才能让国家长治久安。张弛有度，方是律法之精粹。”
“治国之道次重民生，天下再大的事，放在百姓身上都是小事。百信的事即便再小，放在天下也是大事。百姓为国家之根本底蕴，桑田，水利等等皆是民生。”
“治国之道三重商贸和百工，唯有繁茂的钱财商贸方能让国家强盛。交易已有的，还能换取有用之物。朝廷六部安然运转财货，才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功用。”
“百工为国家之根本，唯有不断革新技术。受益的不止是国家，更是有着千千万万的百姓。”
范飞说了很多，好像又什么都没说，说的话很是迷惘笼统。不过该听懂的人都听懂了，不该听懂的人听不听得懂都没什么关系。
“强国亦是强盛国力，唯有君主贤明，胸宽似海方能主持一国之政权。亲贤臣而远小人，选取不同的文臣武将，聆听各方不同的政见，方能明心见性主掌天地日月。”
太后抚手拍掌道：“好！说的真好！”
苦荷道：“不错，这番言语请太后和陛下当谨记！”
小皇帝听后很是感慨，神情充满复杂的纠结和思绪，最后才如梦初醒的大喜道：“的确精彩！无愧国士无双之俊杰！”
如今国宴上的巨头们都开口了，下面不管听懂还是没听懂的拍手赞叹。唯有沈重嗅之以鼻，如今被众人排挤的他，早已失去往日的睿智和才智。
范飞起身向众人还礼，这才邀请范闲吟诵诗词。范闲还是当了“文抄公”，以一首静夜思表达使团归国的强烈欲望。
太后和小皇帝也知道，是时候放使团离去。
太后更是当场旧事重提，言明范闲与锦衣卫沟通商贸走私之事。哪知道沈重又是当庭找死，人人受益的情况下，非要提出反对的意见。
此时上杉虎得到小皇帝的暗示，当场对沈重开始发难夺权。太后先是去了沈重的蟒纹，随后又让他回家反思疗养，一时间沈重从云端跌落尘埃。
一场宾主尽欢的国宴就此散去，除了叶流云和范飞的意外，整个国宴可以说是精彩绝伦。
当然关于范闲那日在太后那里提及，自家大哥心怡北齐圣女海棠的事情。众人谁也没有提及，选择性的遗忘在心里。
海棠不可能外嫁，范飞更不可能入赘北齐。除非有一方愿意放弃一切，否则这份感情最终只能无疾而终。
……
国宴结束后，范飞和海棠离去。不止为了拜访文宗庄墨韩，更是为了带走言冰云。肖恩有了范飞的紫金真气，他和言冰云的伤势早已痊愈。
庄墨韩看着亲人归来，更是放下心中的执迷，心情和身体也随之健康了很多。曾经彼此互相针对嘲讽的二人，现在居然携手务事农桑，日子不知道有多么的畅快舒服。
言冰云到来后，肖恩将他的身份暗中告诉庄墨韩。知道庄家还有后人，庄墨韩和肖恩这段时间，更是将自己的所知所学倾囊相授。言冰云在这农庄过的很忙碌，他也知道这是难得机会，更是放下姿态极为谦卑的求教。
就在海棠和范飞到来，三人还在田间摆弄桑麻。言冰云不但尽心尽力的再旁服侍，时不时还会向两人开口请教些问题。
“庄先生，肖前辈！”
范飞的到来也让三人意识到离别之期近在眼前，虽然相处的日子极为短暂，可日子过的却极为舒心。肖恩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以往贪恋权利的自己，此刻究竟是多么的可笑愚蠢。
言冰云更是双膝跪地，对肖恩和庄墨韩行礼感激道：“多谢二位老师的教导，此恩此德，冰云必铭记于心。”
范飞从到来的那刻起，就以心神具化的武道真意笼罩四周。眼见言冰云没有丝毫的异状，就明白肖恩和庄墨韩并未告知他的身世，也就是说三个人都不用死在这里。
这也不能说范飞的心性狠辣无情，言冰云的未来必是庆国的重臣，选择的人必须要慎之又慎。
范飞与庄墨韩和肖恩，进入农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听到爽朗的大笑声。足足三个时辰后，范飞这才神采奕奕的走来，带着言冰云和海棠离去。
庄墨韩看着三人的背影，神情很是遗憾的道：“此子惊才绝艳，盖压当世无人可与之比肩。其雄心壮志亦为天下魁首，他若生在我大齐该有多好啊！”
肖恩，不，现在应该叫做叶庄。此时他一身麻布粗陋的百姓服装，看上去不显得邋遢，反而透露出神采奕奕的精神道：“兄长，你怕是做梦还没睡醒，这样的人杰俊才，即便生在我大齐疆域，以如今的世道和政局，他能得到重用吗？”
“别忘了，他可是说过，这次回国就会挑战庆帝。正式位列宗庙，成为庆国的皇帝，未来十年之内，就会发动一统天下的战争！”
庄墨韩也知道事不可为，即便知道大齐必然会被天地红流给无情的碾碎，依旧忍不住低声出口叹息道：“哎！但愿我大齐最后有那一战之力！”
离开农庄后的三人，范飞先行打发言冰云回到驿馆，随后带着海棠漫步在月光照耀下的河边：“明日我就会随世叔，先一步离开北齐，后日庆国使团才会出发。”
海棠闻言后，双手不自觉的握紧，随后才神情释然的松开。最后不知为何，只感觉双眸略显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范飞究竟有什么样的心思。
说是喜欢吧！其实离开他也无所谓。
可若说不喜欢吧！独自一人时又忍不住思念。
尤其是夜深人静，搬运天一道功法真气时。海棠总是时不时的会想起，那日在天一当场，范飞意气昂扬出言调戏的慵懒姿态。
这种思念说不清，道不明，有事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表达。万般的思绪就像藤蔓，紧紧的缠绕着体魄，越是挣扎越是难以挣脱！
月光皎洁银白，昏暗的光照亮两人身影，唯独照不了少男少女心中的思绪和感情。
范飞自问不是多情之人，若不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京都有多少大家闺秀等着爬上他的床。可他唯独对海棠多了几分心思，否则以他性格又怎会对女子这般容忍担待。
海棠若是庆国人，哪怕只是出身低微。即便抗下再大的压力，他也会说服庆帝和范建，甚至有把握说动范若若接纳她。
无独有偶，她千不该，万不该是北齐人。
为了一统天下的霸业，为了自己千秋万载的梦想。为了封神榜和叶轻眉，范飞绝不可能动心带走海棠。
世事就是如此无常又无奈，万般由不得人！
…
…
次日初阳东升，湿润的露水慢慢消散无形。就像少男少女心中万般不舍的感情，终究还是要消散在这无情的天地和世间的摧残下。
微风徐徐吹来，叶流云从树林中背负着双手，漫步而来打破这份最为祥和的宁静：“该走了！”
范飞为海棠理了理发丝，以紫金真气驱散清晨的水气，这才抬步走到叶流云的身边。除了澹州的范老太太，这还是范飞首次为女子整理衣着，最后他才笑着面对海棠道：“我要走了，你要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