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爱情
黎明的时候，大雨也停了。
泥土焕发着新的生机，一切似乎都像是狂风骤雨过去之后的宁静。
曹观木也很平静，他正坐在一个推车上，摇摇晃晃地驶入了临邛城内。
“你确定在这里可以找到你认识的那个人？”
韩玉问道。
曹观木点点头，神情略显落寞道，“当然可以。”
韩玉道，“看你的样子，那个人似乎并不是可以帮到你的人。”
曹观木苦笑道，“我或许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够帮我的人了。”
韩玉道，“如果一个男人走投无路，来找他的一定是一个男人，而收留他的一定是一个女人，如今你去找的，是个女人？”
曹观木道，“是。”
韩玉道，“青楼里的女人？”
曹观木道，“曾经是。”
韩玉笑了笑，“这种风尘女子，或许不该是你我该相信的人。”
曹观木道，“她本是个良家妇女，是被我卖到青楼里去的。”
韩玉凝视了曹观木许久，没有再说话了。
他并不懂感情，更不懂病。
在他的眼里，这些谈感情的人都有病。
他们走到了一个农家院落的旁边。
远山在夕阳中由翠绿变为青灰，城中的泉水流到这里，也渐渐慢了。
风的味道更加芬芳，鲜花就开在山坡上，五色缤纷的鲜花，静悄悄地拥抱着这户人家。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蹲在地上，他用脚尖踢过木头，一挥手中的巨斧，咔嚓一响，木头就分成两半。
他的眸子就像是山一样，是青灰色的，遥远、冷淡。
也许只有经历过无数年丰富生活的人，眼睛才会如此遥远，如此冷淡。
韩玉推着曹观木走了进来。
老人看向了二人。
“你们是谁。”
曹观木低着头道，“前辈，我是紫云山弟子，来此是为了找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大，足以让房子里的人听到。
老人眉头皱了皱还没说什么，房屋的门就被推开了。
“是一二么？”
房屋里走出来了一个妇人，她正用两只手擦着围裙，当目光凝视在曹观木脸上时，妇人竟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曹观木微笑着看去，低声道，“湘楠。”
李湘楠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差，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曹观木！
她惊讶着，似乎一切痛苦的往事都在瞬间涌上了自己的心头，她捂着胸口，突然之间一句话都已说不出来。
老人站了起来，对着曹观木道，“出去。”
曹观木道，“我和她说一句话。”
老人道，“不出去，我就杀了你。”
曹观木没有再说什么，对着韩玉道，“推我出去吧。”
韩玉冷冷笑了一声，转头去推曹观木的时候，却不料他竟是运了气，一时之间有些脱力，将他整个人推倒在地。
李湘楠失声惊呼。
她看到了那两条已经被包裹着，却还在流血的腿，颤声道，“你的……腿……”
曹观木低着头，“我已经没有腿了，今日我本是想来道歉的，可是……”
李湘楠的泪已落下，颤声道，“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道什么歉！你能挽回什么？”
曹观木道，“我确实是错了，在曹家人想要害你们的时候，我没有横加阻拦……我……我不该……我在紫云山上被控制了，到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就只能落得这个下场……”
李湘楠的眸子闪动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还是曾经那个新婚燕尔时，黄昏灯下和自己亲爱的那个男人么？
似乎是，却又不是。
他的眼里都是落寞，脸上都是痛苦。
他似乎……过得更不如意。
“出去！”
老人手里已攥紧了斧子。
“叔叔。”
李湘楠轻声道，“我……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可以么？”
老人望了一眼李湘楠，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院子后面。
韩玉走到了屋外。
李湘楠怯生生的走到了曹观木的面前，看着面前触目惊心的模样道，“你……你说是被曹家陷害的？”
曹观木面色上尽是悲痛，“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在控制曹家，以为曹家的兴盛是我一手策划的，可是……谁又知道，其实被控制的人是我才对。”
他哽咽着，低着头，像一个受极了委屈的孩子道，“曹家一手策划了我成为内门弟子，他们出高价买通了紫云山上的师尊，让我一路同行，最后接着内门弟子的名声，攀上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背后，就是步家。”
李湘楠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三圣步家。
这天下若是有不知道的，一定会死的很惨。
“步家……”
李湘楠颤抖了起来。
曹观木低着头，“为了讨好步家，他们逼迫我去找屠游决，那时我正想着如何将你接到紫云山来，可是……他们就拿你来威胁我，还将你……卖到了青楼！”
李湘楠不信道，“那封信呢？你给我的诀别信呢？既然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曹观木悲痛道，“那是交易，若是我不写下那封信，他们就会杀了你！”
他哽咽着，抓住了李湘楠的手用尽全力道，“我不是不想去看你，我只去了一次，但他们……比我更快……那一次……你们家所有的人……都因我！而死！”
泪已流出。
曹观木颤抖着将手里的一个木牌拿了出来。
那木牌上写着两行字。
【岳父：李胜。岳母：李氏。之墓。】
李湘楠已泣不成声，她看到这木牌的时候，全身都瘫软，落在了曹观木的怀里。
曹观木抱紧了她道，“这一次，我见到了一二，我还未和他解释清楚，他……他就要杀我，我为了就他……不惜和他们决裂，和家族决裂！因为我才知道你还活着，我用尽了全力来保护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没有了这两条腿，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
李湘楠嚎啕大哭，泪已经染湿了曹观木的胸口，她捶打着他这一生唯一的男人道，“这么难……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我也可以帮你啊……你……为什么……为什么……”
曹观木道，“我想有朝一日推翻他们，杀了我爹……我就可以找你！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失败了……”
李湘楠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曹观木摇了摇头，“不，我要带你去报仇，我要将这墓碑插在曹家人的祖坟上，我要让他们知道，曹家的人做了天下最大的孽！这些事情，必须有人偿还！”
李湘楠道，“可是……”
曹观木捧起了她的脸，“没什么担心的，我和我的朋友，已经有了一个完全的计划，计划成功之后，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们……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过一辈子。”
李湘楠再没有一丝力气，陷入了曹观木的怀中。
这一刻，她才明白。
她距离天下最幸福的人，也只有仅仅几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