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试探
面对龙华民的疑惑，徐光启也是一副愁苦的模样，叹道：“没想到这墨家甚是霸道，此番前往登州，连依纳爵人都没见到！差点就回不来了。”
“那你有没有将那些书送给墨家的主人？”说话的是汤若望。
在西夷人看来，既然他们可以用这些东西撬开儒家的大门，对墨家也应该管用，至少会有一个比较好的开始。
然而这话一出，被询问的徐光启还未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龙华明就突然冷哼一声，然后气呼呼的离开了大厅。
而对于这样的情况，不管是汤若望还是徐光启都没感觉意外，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龙华民好像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在和利玛窦作对。
利玛窦支持儒化西教，他就反对。
利玛窦把目标放到儒家士大夫阶级，他就非要去平民百姓那里倡导人人平等和解放。
利玛窦拿西方科学学问来争取文人士大夫，他就极力阻止。
对于这样的事情，龙华明起不了决定作用，但是一有人谈及此事，他就从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虽说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但这时的徐光启已经不是以前的教徒保禄了。
此时他不经意的眯起眼，看着龙华民走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然后不动声色的看向一旁的汤若望，说道：“这书自然是送了，奈何对方只看了一眼，就说‘几何原本’不全，认为我们没有诚意。”
说完，徐光启露出一副极其痛苦而又纠结的表情。
汤若望迅速反应了过来，顿时惊道：“这么说，依纳爵已经背叛了天主？”
毕竟按徐光启所描述的，墨家的人既然能看一眼就知道残缺，就说明对方早就对《几何原本》十分了解了。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就是依纳爵叛变了。
这样的引导是徐光启刻意为之。
接着他又装模作样的捶胸顿足道：“什么依纳爵，他不配！”
好像已经对自己这个徒弟失望透顶。
不过汤若望却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因为不相信徐光启。
而是因为依纳爵太优秀了。
那可是最虔诚的东方教徒，他不仅一手将故乡嘉定发展成西教最重要的据点。
教会更是直接将嘉定设为总堂，为教士常年的驻足之所。而且在其去了登州之后，又有一番作为。
他的才华和能力都是屈指可数，甚至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他背叛了，那将是西教的巨大损失。
而且通常来说，越是这样优秀的人，对教义的理解越深。
汤若望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轻易的背叛天主。
可还有别的解释吗？
更可怕的是，墨家到底有什么力量？可以让这样的人脱离圣教。
想到这里，汤若望定了定神，皱眉问道：“那你有没有跟对方说，我要去登州拜访？”
“那是自然！”徐光启点点头答道：“若不是要向对方引荐你，我又何必将书拿出来。”
接着他又说道：“依我看，他不会见你的，除非能将‘几何原本’的后九卷赠予他！”
这时，在院子溜达的龙华民恰好回来了，还未到门口，就大声说道：“天主告诉我们，贪婪是原罪，这位墨家的主人，一定会遭受惩罚的。”
汤若望给了徐光启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在龙华民的面前提。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光启也不可能继续试探。
就这样，双方都没有什么收获的分开了。
离开徐家之后，龙华民眼神锐利的看向汤若望，皱眉问道：“你觉得徐今天所说的，是真是假？”
他已经察觉到了，今天的徐光启有些异常。
汤若望驻足，淡淡的说道：“不管是真是假，剩下的几卷绝不能外露！”
这时候，若是徐光启在的话，定然会感到惊讶，一向支持西学传播的汤若望，现在却是如此的排斥将后九卷拿出来。
相比之下，龙华民倒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极端，但也是非常认可对方的话。
可见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分歧，所谓的意见相左不过是西夷人刻意制造的一种假象。
其实就是红脸白脸的伎俩，这都不算是什么计策。
因为正常人都会这么做。
就算后九卷没有那么珍贵，但为了避免让人得寸进尺，也必须这样做。
不争不抢得来的东西，有人会珍惜吗？这就是人性。
然而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然能蒙骗过精明的士大夫，也是天下奇闻。
另一边的徐光启，其实自从曲阜回来之后就已经有了警觉性。
这些伎俩若真的用心去感受，想要识破的确不难。
之前龙华民的举动，让他意识到长久以来两人的对立，很可能只是西夷人的伪装。
不过，他今天的做法也的确是有些着急了，很容易引起怀疑。
只不过对徐光启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次也是他想最后试探一下。
若是能得到后九卷更好，得不到也无所谓。
此时的徐光启，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即便对方答应将“几何原本”的后九卷拿出来，他也不会再入西教。
因为在他眼里，西学只是他实现抱负的手段，是作为儒士“平天下”的工具。
现在既然在墨家那里找到了方法，其他的自然就不重要了。
其实前几天，他将孔家的罪行公布于众，也是放下儒家身份的一种表现。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皇帝，他对崇祯皇帝的勤勉很是赞赏，同时也对他的遭遇有些同情。
当然更主要也是利用了皇帝，因为没有崇祯皇帝的配合，不可能将这些迅速传播出去。
这种事只要完整传播一次，效果就会不断的叠加。
这也是徐光启看到了孔家做的那些事之后，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儒家的不满。
身为泰州学派的传承者，虽然没有李贽和何心隐那样的激烈，但也渴望改变。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不会被瞒太久，接下来可能会有不少的麻烦。
…………
当太平军的军事行动牵动着各方利益的时候，萧云已经不在曲阜。
因为他的妻子唐梦儿即将临盆。
而曲阜这边随着孔家的开城投降，已经不需要他在这边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