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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仁禅师也知道!?”

听见眼前的小和尚一起说出了这么一段话,萧桥惊讶地看向了对方。

他还以为对方是那种在深山老庙修行的和尚,没想到还会知道京城的这么一段传说。

他现在可不是真的偶遇,而是专门来制造见面的。

先不提那位五境强者,就说眼前的两个小和尚就值得他来一趟。

当第一次见面,身后张叔便找了个机会告诉他两个小和尚都是争鸣,而且年仅十四、五岁,其中名叫苦仁的更是争鸣巅峰。

这让他当场就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在这个小镇会见到妖孽修者,还是两个!

这种级别的天才无论是地上大宗还是皇公贵族中都是核心中的核心,容不得半点轻慢。

他这要是错过不结交那就太蠢了,所以他今日才找机会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除了这个原因外,他对修行天赋有一种别样的执着,他想来看看妖孽究竟有什么不同。

而这种执念源于候府未来继承的竞争问题。

皇家有夺嫡,候府也有爵位之争。

其竞争之激烈丝毫不比皇家要弱,各种打压、刺杀、下毒轮番上演。

祖父治文候有五个子嗣,一嫡四庶。

他的父亲萧永吉便是那嫡子。

作为唯一的嫡子,他父亲早早被立为二代侯爵继承人,但不幸的是他的父亲无论是修行还是官途都走的极其不顺,这便让另外四房起了别样的心思。

作为第三代嫡长孙,他当年的出生备受关注,连祖父治文候都专门来到了产房外等候。

萧永吉也把希望寄托在他这个即将诞生的儿子身上,只要孩子天资够好,这爵位就跑不了。

当接生妇人捧着孩子走出产房时,治文候上前逗弄了一会,还欢喜地为其取名为“桥”,做一座横跨仙境人间的桥。

不过哪怕治文候对这个嫡长孙出生感到高兴,却是改变不了现实,对方离开之时向众人说出了萧桥天资平凡的消息。

对治文候来说,无论是萧永吉还是其他庶子都是自己的儿子,最后爵位给谁,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如果萧永吉这一脉能力不足,他会选择其他儿子。

而治文候的举动顿时便让庶子一脉对爵位有异心的人都振奋了起来。

萧永吉寄托在萧桥身上的希望破灭了,甚至连自己的爵位继承人身份都动摇了。

而这件事也让萧永吉备受打击,一度酗酒不愿见萧桥和正妻,流连于诸多美妾之间,企图再生几个。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治文候府第三代中名声在外的不是他这个嫡长孙萧桥,而是庶子一脉的萧鹏宇。

想起那位堂兄,萧桥就忍不住苦笑连连。

那位堂兄不仅天赋异禀,不到三十岁便已经是四境断江流强,还在儒家文道上有所成就,被大儒收入门下,不少人将其视为真正的治文候继承者。

每一次见到那位堂兄,他就忍不住自卑。

他要这嫡长孙的身份有何用,谁也不会把他当作第三代继承人看待。

顶着嫡长孙的名头,让他感到压力倍增。

甚至连仆人都机灵地去讨好其他人了。

最终他选择了离开候府周游各地,不愿回府。

他在逃避。

避开那座让人伤心的候府。

在大辉天下行走,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这个候府嫡长孙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可以看到达官贵人对他毕恭毕敬,他可以看到主宰一县之地的县令在他面前乞求做家臣,他可以享受到无数人羡慕的眼神。

他开始沉迷这了这种飘飘然的生活里,直到他来到了湖莲镇。

当他看见两个堪比,不,是比那位堂兄还要妖孽的两个小和尚时,他失神了。

他看向夏焚高和苦生两人的眼神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是光。

他想拉拢眼前的两个小和尚,他想保住自己的候府三代继承人的位置。

只需要他有两个妖孽朋友。

所以当兽潮来的时候他让自己的保护者张大在危急时刻去救人。

这样就能得到更深的联系,让眼前的两个妖孽欠自己人情!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个穿着由贱布缝制的僧袍的小和尚会有一个五境的师兄来援。

连师兄都是五境了,那师父呢?

这超出掌控的情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冷静下来后他还是决定出去结交。

为此他还注定让隐藏在暗处的张大站到了明面,以显示自己是有实力的,避免两个妖孽和尚看不上他。

最后,有了现在几人在马行前的相遇。

而见到马行里死去的大批白马,他便有些得意地炫耀起了自己的知识。

不过没想到,眼前法号苦仁的小和尚也知道背后的事情。

夏焚高听到对方的问题,只是笑了笑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看向了对方身后的木讷中年人。

直觉告诉他,萧桥身后跟着的中年人非常强大。

张大也发现了夏焚高在看他,于是便抬起眼皮和对方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过后,张大依旧表面风轻云淡,但内心却是有些惊讶,果然,刚刚那股气息便是眼前的小和尚在突破神清。

他刚刚也发现了有人在突破神清,虽然猜到是夏焚高,但当真的看见,还是大吃了一惊。

“十四岁,神清修者。”

感受着这股生机勃发的年轻人气息,张大眼神逐渐放空,他仿佛见到了一尊未来的陆地仙神在面前。

太妖孽,太天才,他一生未曾见过。

他三十岁才突破到神清,四十五岁突破到燃火,然后五十多岁时被萧永吉看上,服用了一些宝药强行进入断江流,成为了嫡长孙萧桥的护道者。

转头看向自己如丧家之犬般颠沛流离的少爷,张大微微叹息。

同为人,却是不同命。

哪怕是穿着精致的丝绸,终究也比不上眼前穿着劣质短打服的小和尚。

一个注定是候府的淘汰者,另一位则是未来的绝世强者。

最让人感叹的是,一个在不自知地混日子,另一个在血腥拼杀。

天赋如此之强,还如此之努力,他家的少爷想要和对方结交,不过是妄想罢了。

二者有着鸿沟般的差距。

不过他是承了萧永吉的恩情才有了今天的实力,少爷还是他的少爷,他只能听对方的命令。

萧桥见夏焚高没理会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提醒了一句道:“苦仁禅师?”

夏焚高这才重新把目光转移到萧桥身上。

他对眼前这人并没多少好感,从一开始对方去救那个嚣张跋扈漠视人命的周紫伊,再到后来见血后晕倒,以及被他带回客栈后连句谢谢都没有。

再到现在见他和苦生有天赋,还有个五境强者的师兄后跑过来假装偶遇,都足以说明对方为人不靠谱。

身穿白衣拿着扇子故做潇洒、豁达,但充满了虚伪之感,不过是个普通的俗人,不,是连俗人比不上。

在夏焚高的眼中,对方除了出身治文候府外,没有什么可值得重视的地方。

所以当见到萧桥有不悦的时候,他笑了笑道:“白马诗会配白马,是指锦王世子会给诗会上大放异彩的生员赠送白马,既收买人心也表示对才华的重视。”

这便是眼前马行的白马来历,它们是锦王世子要来送人的。

听到直白的收买人心这四个字,萧桥手上扇风动作停了下来,瞳孔一缩有些惊慌地看向了夏焚高连忙道:“苦仁禅师怎么可以这样说锦王世子呢!”

说完他看向了在场众人,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特别是马行的老板王亥福老人。

这种话可不能说出去!

哪怕大家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王亥福老人也有些慌了,但无论是眼前的夏焚高还是远在天边的锦王世子他都得罪不起。

所以只能装作没听见,一脸迷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夏焚高给一旁的苦生打了个眼色,示意离去。

随后他转身迈开步伐离开了马行门口,而苦生则迅速跟上。

苦生已经有些厌了,他不喜欢眼前的萧桥

见两个和尚离去,萧桥伸出手还想说些什么喊住对方,但就在这时一道语气平淡的声音传了他的耳朵里,如雷鸣般炸响让他停下了脚步。

“小僧,法号苦仁,俗名夏氏焚高,是那庆王第九子,二十一皇孙......”

萧桥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喉咙咕咚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像有东西卡住了。

而身后的张大、王亥福以及一众马行的仆役同样如此,一个个目瞪口呆。

“皇孙!?”

“庆王之子!?”

“少爷,是两年前那位出家的皇孙。”

张大首先反应了过来,他想去了两年前传遍大辉中上层的一道消息。

庆王,把自己的一个儿子送到寺庙,为老皇后祈福!

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了京城,不过他并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皇孙,因为对方年纪很小,并不像其他皇孙一样在京城里经常露脸。

此时听见皇孙二字,再联想到眼前出家人的身份,张大马上想起来了。

而此时离去的夏焚高则回想起了京城往事。

锦王、庆王、松王,三位有着封国和庞大军队的王爷在争夺太子储君之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作为庆王的儿子,嘲讽锦王的世子,很正常。

因为他们不仅立场不同,更因为同为皇孙,骂就骂了,能怎样。

不像其他人,对锦王世子有尊崇、神秘的滤镜,不敢有任何言语上的不尊和亵渎。

但对夏焚高来说,那个人虽然地位很高,但作为亲堂兄弟,大家还是经常能见到的。

世子是王位的继承人,与之并列的还有庆王世子、松王世子。

换做以前没觉醒记忆,又没有神体的夏焚高,也会对他们很尊敬,做那兄友弟恭的典范。

可现在就不同了,他都成皇位竞争的一个牺牲品了,他还尊敬个屁,不骂他们就算好的。

锦王、庆王等拉拢的是朝廷大臣、勋贵大将、绝世强者这类大人物,而他们的儿子们则在京城搞礼贤下士,做些收买年轻人人心的小把戏。

除了白马诗会,据夏焚高所知,其他皇孙郡王也有自己的小团体和小活动。

只是白马诗会名气最大,可能是因为在众人看来锦王日后登基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作为锦王世子召开的白马诗会自然也就更受青睐。

想到这他就感觉有些好笑,这白马诗会可是让庆王都忍不住侧目的,还专门在家宴上把儿子们全给骂了一遍,当时他还小,倒没感觉难受,其他人就惨了。

特别是已经成年出府的那几位兄长,被庆王骂得狗血淋头。

锦王世子堪比皇室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至于刚刚把自己的俗家身份说出去,他倒也很淡然,修道以来越发顺其自然,想说就说,他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对自己曾经的废物皇孙的身份有什么羞耻感,他现在是寒山苦仁。

萧桥看着夏焚高远去,心中先是升起了无限悔意,再然后是不可置信。

“张叔,不是说那个出家的皇孙是个废物吗!?”萧桥有些不相信地扭头看向了张大,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他希望张大能说些什么,他不信,或者说他不能信。

如果是夏焚高只是个出身平凡的和尚,那么他会羡慕对方的天赋。

但如果夏焚高是那个传闻中的废物皇孙,那他怎么能接受?

他无法接受昔日一个出家的废物皇孙,一个连修行都不能入门的家伙,今天已经是天才修者,还有五境强者的师兄保驾护航!

张大沉默了,在他看来,一个神清境界的妖孽少年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天才是骄傲。

不管对方以往是什么人,但已经不是往日那个默默无名,被皇家放弃的人了。

对方的天资注定会成为修行界的顶尖大人物,俯视人间,受世人敬崇。

往日的一切磨难都会成为历史上的赞美。

萧桥低下了头,脸色有些发青,手脚微微发抖,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扇子。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周围人看他的目光让他感觉非常不适,原本在这座小镇上带着一个四境护道者闲逛的傲慢和孤高的外皮被撕开了。

他不过是个小丑,一个不自知的小丑。

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怨恨、嫉妒。

萧桥猛得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了张大,面目狰狞,声音沙哑不甘地喊道: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涅盘重生,而我要继续待在淤泥里!”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