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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科幻小说 > 明日无瑕 > (二十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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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游戏机,两只手柄,是躺在沙发上的少年少女较量的好工具。

说是较量,坎沙始终是被动防守,迟迟打不出进攻的反击。倒不是他反应慢、不会按招,问题是,格斗游戏这东西,和现实的格斗完全是两码事,考的不止玩家的反应与应变力,还有各个连招的组合衔接、以及攻击生效的帧数,这些,可全靠硬背,马虎不得。

“哥,你单防不打,没意思嘞,”海芙把咖啡杯架在胸上,嘴叼着吸管,笑得坏兮兮的,“这么磨着,到时间了,要判你输的!”

“我懂…”

嚼着口香糖的坎沙,是看死了电视屏幕不放,等挡住了海芙的试招后,两眼一瞪,双手猛搓,必要在计时结束前反败为胜了。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操纵的角色被骗了身位,给一套连招从天上卡到墙角,彻底清空了血条。

游戏结束,电视上,那燃烧在火焰里的“十败零胜”字样,把坎沙的脸照得老黑。而海芙,是欢呼着甩开手柄,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美滋滋地吸起了咖啡,又一次庆贺起胜利,还向坎沙靠了靠,那神情,跟斗赢了弹珠的小屁孩似的,臭屁得不行:“嘿嘿,哥,你工夫不过关,不过关呦?”

不知怎的,坎沙费了好大的心气,才克制了学那些暴躁家长抽熊孩子屁股的劲儿,没把海芙按在沙发上揍一顿,只是揉着眼眶,把话讲得酸溜溜的:“嗯,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我实在没能耐过招,下次你自个儿玩吧。”

啜完咖啡,海芙把纸杯抛进垃圾桶,往坎沙的胳膊上一靠,眼睛里尽是不老实的坏笑:“嘿嘿,哥,别生气嘛,大不了,让你几局,给你尝尝鲜嘞…”

“没大没小…”

坎沙把她的头一按,从身边推开,也不管她笑得多可恶,给她脑壳邦邦敲了两下,疼得她捂着头,气鼓鼓地把嘴一噘,缩得跟一团孵蛋的母鸡似的:“哼,打不过就欺负人,不害臊…”

说得在理,坎沙只能咳两声,谈起海芙的家事,试图把话题岔开,省得辩不过她。要知道,当男生和女生斗嘴的时候,不论怎么说,闹到最后,都会变成男生理亏,想要逃出必败的赌局,唯有尽快转移女生的注意力,以免她们喋喋不休地唠叨下去,吵得人头疼。

和海芙玩了个把月,坎沙对她的家庭状况有了些数,可以大胆问话,不担心她置气了。

塔都斯没有瞎扯,她确实是和父母赌气,从珀伽跑出来的。可是呢,跑了没几星期,她就在快餐店被人扒了钱包,连粗面包都买不起,只能去餐厅洗盘子。可她没身份证件,又明显没成年,正规的餐饮店怕惹麻烦,都肯不收留她;肯留她打工的呢,一天累死累活,开的那工资还低得要命,连顿饱饭都吃不足,只能扒客人的剩菜填填肚子。

折腾了些时日,她是真扛不住了,找公共电话亭,想给父母认错。可电话还没接通,她就按回了听筒,蹲在电话亭里,捂着脸,闷声不动。她可是发了狠话,要混出个样子给爸妈瞧瞧,叫他们知道,就是没了他们的啰嗦,她这个当女儿的,照样能养得活自己。可现在呢?钱没了,饿瘦了,衣服都好久没洗过了,一身全是油污汗臭。难道要她在这里等,等着爹娘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然后腆着脸哭鼻子,往他们怀里一哭,说自己不懂事、说自己错了?

开玩笑,青春期的孩子,哪里愿意认错。不跟父母对着干的,都是帝皇开过光、天生不叛逆的。反正啊,她是思来想去,拿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找一些客人比较多的店,点个单人份的套餐,等快吃完了,瞅着服务员在给别人上菜,赶快把嘴擦干净了,往门口一站,装得若无其事,切莫引人注意,只等出了门,拔腿就跑。

别说,这招是有些用处。好多天没吃饱饭的海芙,美美吃了几顿。因为她叫的菜少、溜得又快,等服务员追出门,早不见她的影,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祈祷这逃单的小娘们别再回来,要是她敢,肯定得逮住她,叫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海芙又不是傻瓜。逃单这种事,肯定得换着店来,一家一家地试,瞅准一家店吃,那不是送死嘛?可是,她的主意打得精妙,店家的眼光更毒辣,没多久,她就给堵着门的店老板抓到后厨,听着面相不善的厨师把磨刀石蹭得擦擦响,双膝发软,哆嗦得说不出半句话,就差往地上一跪,求店老板大人有大量,放她这小朋友一马。

放了她?做梦。厨师是没耐心地敲了几个鸡蛋,又一刀剁了根牛大骨,把案台都劈出了印子。这下,不等店老板问,她自己就慌了,家在哪儿住、爹妈在哪工作,一股脑全交代了,就差把生日星座说给人家。

听明白了,店老板是拿了方抹布,沾点儿水,帮她擦擦脸,见她生得俊俏,还是个混血小美人,竟然不为难她,还给她推荐了能挣钱的好地方——麦格达最奢华的酒店。不过呢,老板是嗦着牛棒骨,让她想清楚了,去了那里,可要乖乖听话,要是她不懂事,得罪了大人物,有人教训她不说,还会给她的家里打电话,叫她的爸妈接她回去,看看她们的好闺女有多丢人现眼。

当然,她也可以认个错,乖乖给家里打个招呼,让父母领着感谢金过来接她。慷慨的老板,是笑呵呵地咬着水果,叫她慢慢想,不着急。

哪还用想?海芙是学着爸妈的样,跟帝皇祈祷——帝皇在上,可算有好心人乐意帮她了。

但等到了酒店,她才察觉事有蹊跷。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是领着她去洗澡,还把她掰扯着看了私处,夸她有些姿色,要好好干,服饰好了贵客,钱财啊,滚滚而来。

再傻,她也明白,这是进了那些爱飙车的“社会朋友”说的窑子窝了。

想跑,她不敢;找父母认错,她丢不起那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跟着老女人学些难以启齿的技巧,希望别被抽中,要是被抽中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呗,总比回家破相要强。

坎沙是听得两手一搭,无处安放:“这…你没跟他们说你年纪多大吗?”

“年纪?”海芙把头一低,像坎沙要了钥匙链,用小刀修起脚指甲,嘴都撇歪了,“说嘞,他们还怪高兴的,说是越年轻越好,人家就好这口…”

“真是离了他妈的谱…”难以理解塔都斯家的企业文化,坎沙也倒了杯冷咖啡,一饮而尽,为下午的课提提神,“还学那些…不对,那些是什么玩意?”

“啊?”听他这么一说,海芙先是一呆,又是满脸嫌弃地放下指甲刀,调皮地捏了捏、逗了逗,“还能是啥?这呗。”

坎沙的大脑宕机了那么片刻,然后,把她的腿抓住,从身上挪开,再把她翻过身、拿起电视遥控器,对着屁股就打:“干什么!啊!干什么呢你!啊!说了不准整这些、不准整这些,不长记性是吧?再使坏的,我问了你家里的电话,叫你爸妈接你回家!”

“哥!哥!我错了!我不敢了!不!不对!是你先问、你先问的啊!”

“你个臭小鬼别胡说八道!我问了什么啊?”

坎沙松了手站起身,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看她要如何辩解。

海芙是哭着鼻子,气哄哄地抹着眼泪:“学的好玩意呗!不是服侍大老爷们,还能是啥…这些人可怪嘞,你晓不晓得,对着那些道具,有多恶心…”

“啊?道具?”想起初次见面时,海芙放在皮包里的夫妻用品,坎沙的脸都憋成了红棕色,“我、我不知道…”

“都是你们害得…谁叫你们这些臭男人口味重…”见他支支吾吾的,海芙立马破涕为笑,抓起靠枕扔了他一下,“哼,哥,我可告诉你哦,那个老…老婆娘透过信,说是有的男人啊,偏喜欢穿女人的衣服,”

“停!海芙,”面带难色的坎沙,只能大喊一声,让女孩快些闭嘴,“这些事情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听我的,不要老记着这些,最好是把它们忘了,你总不能真指望靠这行挣钱吧?”

“唉…可,可我…不会别的啊。”

“扫大街洗盘子,去超市当收银员,干哪样不行?”

“太累了,哥。待在这里就挺好,天天吹空调,吃喝还高档——”

“高档高档,没遇上我,你真就给他们拉去陪客了!”坎沙又是敲响她的脑瓜,叫她好好听话,“这里脏的要死,不是你待的地方!别跟你爹妈置气了,等想通了,回家去读书。就是真讨厌他们,你也得忍忍,忍到上完学、找个工作,再跑得远远的,不好吗?”

“哥,你说得轻巧!你哪里晓得,他们多讨厌我哦…”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掰着脚踝,眼角挂着泪花,嘴巴翻得老高,海芙活脱脱不想听话,把坎沙回怼得头疼,“成日不理我,就在外面干活,回家了,见着我就训,说哪个没做好,哪个不检点,偏要我学别人家的娃…呸,谁想理他们,我看,他们是恨不得我早点儿成年,把我赶出去,省得浪费钱。反正他们都这样了,我提早跑了,不正顺了他们的意,不欠他们的?”

坎沙想说哪家的父母会这么冷血,可他的舌头鼓了又鼓,愣是摇不出半个单词。他的母亲安苏妮,可是在他考试考砸后,当着他的面说过,要不是法律规定父母要抚养未成年的孩子,像他这样不上进、没追求的孩子,早就被赶出家门,要去找政府申请助学贷款,才能赖在学校读书,哪会像今天这样,用着家长的钱,还不知道努力拼搏,把家长的照顾当作是心安理得的。

要是海芙的爹妈也是这么训她的,坎沙还真不好说什么,也就像现在这样叼着吸管,慢慢地咽咖啡,把苦涩的味道连着自嘲吞入腹中,谁也不能知晓。

“咋的?哥,你不该是…”见他愁眉苦脸的,海芙把额头一拍,彻底瘫在沙发上了,“同病相怜啊,哥,咱们俩。”

“没你家那么糟。我妈把我放养的,生死由命,懂吧?”

“那你爸呢?在外地打工?”

“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几年见不着一面。”

“唉,羡慕啊,哥…”海芙又抓起手柄,和电脑开了一局,边凌虐电脑的人物,边瞥着坎沙,“哥,你家里是有钱的?”

“工薪家庭。”

“那他们咋说,你是个大人物嘞?”

“我帮过这家店的…大股东?算了,该是投资人的儿子。总之,我只是和他儿子关系不错,什么大人物和贵客,都是那些皮条客诓你的,懂了?”

“哪的话,大人物的朋友,也是大人物嘛,”凌虐完出招呆板的电脑,海芙伸了个懒腰,眼眶里泛起了迷雾,“今儿个打得真爽,哥,下次啥时候来?我教你背出招表和帧数表嘛,保你一学就会。”

“功课太多了,难啊。”

“高中的作业,多嘛?”

“多得要命,”坎沙看了眼时间,把桌上的纸杯零食收拾干净了,拎着书包就走,“你啊,信我的,还是回去读读书吧,拿自个儿和爹妈怄气,不值当,不值当啊。”

“哼,下次不教你咯。”

“再见。”

关了门,坎沙把头一仰,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只抹了抹脸,钻进电梯,准备回学校了。

临行前,他给塔都斯发了消息,却没听到回复。他猜,这家伙八成是在和哪个漂亮阿姨寻快活,也不再打扰,拦了辆出租,趁机补个觉,迷迷糊糊地想起周末的计划。

星期天,是七日内仅有的休息时间。这一天,安苏妮又赶着上班,在儿子睡醒前离开了家。等母亲出了门,本应沉睡的坎沙却睁了眼,利落地下了床,对着镜子梳洗刷牙,还拿刀片把冒出来的胡子刮了刮。用冷水冲了凉后,他把作业塞进书包,换了两班公交,乘上一辆赶往乡下的老巴士,呆呆地望着窗外,看城市的建筑消失在眼前,经过了绿油油的郊区和灰蒙蒙的乡镇,在终点站下了车。

城里人的终点站,是乡下人的发车台。他刚下车,便有好多扛满大小包的人往车门里挤,司机也不阻拦,只让他们把东西放好,然后到前面买票,说要是有人逃票,这趟车可就不发了。

从一些崩了拉链、只能靠生料带缠稳的包裹里,他见到了许多的蔬菜水果。这些人,是要去镇里卖货,把新摘的果蔬换些钱花,真不知道超市里的果蔬,可也是从这里采购的?

当塞满人的公车调转车头,驶往来时的方向,他知道,老实的农民是没有逃票。好多年没到这里走动,他是记不清往哪走合适,唯有鼻孔朝天,顺着冒香的气味,先找家店吃了早餐再说。

走着走着,他拐出了主干道,走进一条宽度不够两车并行的村路。没走多久,他就找到了香味的源头——是一家开在学校对面的早餐铺。

说实在的,开在乡镇里的高中,比喷香的美味更具诱惑力。

这所高中建得宽敞,围墙还很高,不过围墙上插满了碎玻璃,该是砸了啤酒瓶筑上去的,看着古怪得紧;校门不是伸缩门,是大开大合的铁门,更是拿铁链子锁住;教学楼倒不怎么高,普遍是四五层左右,排得密密麻麻的,估计是不透光。

越看,越不像是高中,倒像是座监狱。那守在保安室里的警卫,还配了防暴盾和钢叉,连电击枪和安保服都有,完全是狱警的着装。

虽然很想贴近了瞧瞧,但是保安的眼神告诉他——生人勿近。

坎沙也不勉强,转头就去了早餐铺,看烤盘里热气蒸腾的是些什么好玩意。

“面包,面包呦,刚出炉的烤面包,两迪欧一个,管饱呦。”

见有客人来,穿着汗衫的老板是吹起风扇,吆喝了两声。坎沙是微微一惊,在市区,哪家糕点铺的面包,都不会这么便宜,立即买了两块,当场嚼了起来。

可一嚼,表皮发脆、内里稍韧的口感与热烈的麦香,却告诉他,这东西和他习惯的面包仅仅是外观相似,味道可是天差地别。

不过,吃着挺香,价格实惠,他也不计较,还添了杯冰镇的甜奶茶,进到店里大快朵颐。

老板把风扇开高了,也喝着饮料,坐在店门口问:“娃娃,你是城里来的?”

“是啊。”

“来学校找人?”

“不,来逛逛。”

“逛逛?这地方可没有啥好逛的,”摇了摇头后,老板揉着腰,哎呀呀地叫起痛来,“嗨呀,你要想逛,往里面走走,大概半个钟头,能见到个种瓜的,他家的瓜好吃,镇里头的水果店,都是拿他家的货,充上品哦,买两块带回去,便宜,好吃。”

“行,多谢了。”

吃饱肚子,坎沙又在小卖部买了瓶水,一拧,却发现包装不太对,仔细看了看,才明白这是“高仿”,登时哭笑不得:“矿泉水还有假货,长见识了。”

“假货?说什么假货呢,小兄弟?”没等他喝两口,学校围墙外的几个小青年忽然靠了过来,面色不善地堵住他,“借点钱给兄弟们花花。”

随着他们的视线,坎沙回头一望,明白他们是要去小卖部隔壁的网吧,开心地笑了:

“要钱没有,拳头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