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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甜蜜的家24 诸多怪谈,现实分析

听到陈韶这样说,徐莹的眼神越发可惜了。她忽然伸出手来,没等陈韶做出反应,那只手便轻而易举地戳进了他的肩头,戳进去的地方却没能流出半点鲜血来。

不过半秒,徐莹的手便向后收了回去,陈韶这才后知后觉地猛然站起,捂住被刺中的肩膀,脚下却没动,只是低头看应该是伤口的地方。

那里没有什么伤口,也没有什么血液,只有一小片大约两毫米长的白色细绒。绒毛又细又短,并不扎手,换了眼神不灵光的人,甚至看不到那里有什么异状。

我违反了她的哪条规则?还是说,这又是一种诱导人违反规则的手段?

陈韶脸色沉下来,徐莹却像是什么都没干似的,半开玩笑地继续谈话:“你哥哥这么好的运气,也太让人嫉妒了。”

她显然意识到了陈韶这个问题的目的——既然他已经是【甜蜜的家】的一员,作为生活在怪谈世界的普通人类,为了活的更好,他当然要想办法让家人更强大。

【甜蜜的家】的规则与她没有冲突,所以她也乐于向陈韶讲解。

“这得看是什么怪谈了。”徐莹以看同类的目光看着陈韶,细心解释,“比如你们家,【家】是需要【成员】的,【成员】越多、越强大,【家】也就越强大。每个【成员】都是【家】的一部分,【家】的规则也由【成员】的规则共同构成。”

“怪谈规则的覆盖范围越广,违反的后果越严重,就代表这个怪谈越强大。”

她只说了【家】的规则,没再说旁的,而是给予陈韶一个警告:“记住,人类,规则既是我们的约束,又是我们的武器。一旦你违反了核心规则,没有任何怪谈会吝于下手——哪怕是你的哥哥。”

他们只会尽量避免我触犯规则,但在我触犯规则后,就会毫无理智直接杀人的意思是吗?

陈韶没有说出来,但是内心已经肯定了这个想法。

怪谈,终究还是与人类全然不同的存在。哪怕他们表现得再温和、再像人类,他们的所有行为逻辑终究建立在自身规则的基础上。

没有违背的时候,尚可以曲意逢迎以谋前路;一旦违背,绝不容情——或者说,一旦违背,所有理智情感都会瞬间灰飞烟灭,余下的只剩本能。

谈话的最后,徐莹再次说了那句话,随后,她收起辣眼睛的笑容,牵着狗离开了1203。

“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步入绝地……”陈韶忍不住重复着喃喃自语。

他很快就把这句话抛在了脑后——它对现在陈韶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帮助,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原地等死,也绝不会是所有天选者的作风。

更何况,现实世界的危机时时刻刻鞭策着他们。

重点还是刚刚徐莹回答的那三个问题。

规则,身份,文具、衣服、食物、药品……规则找找总能找到,身份已经有了,文具买了一些、还能继续买,衣服在服装区有卖,食物就更别提。

只有药品在超市里是不售卖的。

但是陈韶提问的是“幸福小区有什么能帮到他的东西”,那就证明在小区里一定有。或许是医务室,也或许是某个居民的家里。

此外,陈韶连着两天都没能在超市里看到菜肉,它的来源也值得商讨。

规则并不完全真实可信倒是没有出乎陈韶的预料,可以略过。

【家】的成长方法其实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最关键的其实是徐莹所说的怪谈的本质。

认清怪谈的底层逻辑,是陈韶在这里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最后就是徐莹出乎预料的袭击……他必须搞清楚那些绒毛是做什么用的。

陈韶在门口呆呆地站了许久,想通了这些东西之后才转身准备回屋继续写作业,结果一转身就看见窗外趴着个人型生物——之所以没说那是人,因为人类不会毫无凭依地站在12层高楼的窗外。

它站在窗外,右手敲了敲玻璃,却发出砰砰的敲击金属门的声音。一个声音在陈韶心底告诉他:这是你的邻居,他来拜访你,快去给他开门。

然而陈韶牢记着规则中【客人只会出现在客厅门口,不会出现在阳台外面,也不会出现在窗户外面】这一条,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并不足以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只是微微晃了晃神,脚下连一毫米都没有移动。

它想进来。

陈韶想。

他不会打开客厅的窗户,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是厨房的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

想到这里,陈韶无视了窗外的诡异,不知道第几次把打游戏又死了的哥哥从床上拽起来,让他看自己肩膀。

“刚刚徐莹姐姐弄的,”他说,“哥,怎么办啊?”

哥哥漫不经心瞅了一眼:“没事儿,就是想看看什么时候能捡个漏,别管它就行。”

陈韶点了点头,然后继续:

“有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在我们家窗户外边,”他说,“我没办法进厨房了。”

哥哥这次倒是干脆,二话不说,手机一扔就出门干架去了。

手机屏幕依然停留在游戏界面,陈韶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下一秒就皱起眉,又快速地扫了一眼。

刚刚,手机里的角色……好像自己动了?

他迟疑了一下,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多瞥了几眼,但没有盯着看。那个小人儿仿佛注意到了似的,脸一点点地转过来,视角也一点点拉近。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判断,眼睛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

陈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那股熟悉的冰冷从眼部离开之后,和离开之前没什么差别的哥哥拿起了手机,当着陈韶的面选择了关机。

“小屁孩儿,”哥哥骂了他一句,“趁着哥哥不在偷偷摸摸看手机?”

所以……这个游戏,其实也是诡异?

陈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自己应该逐渐习惯。

或许之后和哥哥一起打打游戏会是个好主意。

不习惯并且大惊失色的是直播间的观众们。

以及观察组和分析组的成员们。

“这个怪谈世界的怪谈密度太大了!”

华国分析组总部工作室四周的墙壁全都铺设了大屏幕,播放着天选者的通关表现和各类数据、联络信息。前悬疑小说作家孙志德盯着其中一块大屏幕呈现的数据,焦虑地揪着头发。

“其实……也还好?”另外一个分析员犹疑着说,“我不觉得这和之前的有什么差别。包括【爱心公寓】在内的几个怪谈,都会出现这种整栋楼都是怪谈的情况。”

“不对,完全不一样。”孙志德反驳道,“你要是写过小说,你也能看出来,【甜蜜的家】里面的怪谈完全不是一个体系的,你能明白吗?【爱心公寓】里的怪谈个体虽然多,但是它们的规则基本是成体系的,就像是一个军队,所有怪谈的行为模式都趋于一致,它们的核心逻辑是非常接近的,外界的规则很难去约束公寓里的怪谈。但是【甜蜜的家】不是这样,规范这些怪谈的整体规则并不严格,它们所有怪谈的核心逻辑都是不同的,天选者就处于这些规则的交叉地带。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很难通过其中一部分的逻辑去推断另一部分的,在做出符合一种规则的行为时,或许就会触犯另一种……”

缓了口气,他继续说道:“换个比喻来说吧。【爱心公寓】就像是一篇龙傲天小说,所有剧情都是围绕着主角的成长进行的,你看到他挖了一个没用的万年冰晶,就知道后面大概率用得上;知道他的体系是东方修真,就不会莫名其妙地蹦到西方魔法的片场。而【甜蜜之家】更像是聊斋志异那种短故事集,每个精怪的故事和能力都是不一样的,难道你见过一次聂小倩,就知道不要盯着寺庙的壁画看吗?你以为它会是数学,但实际上它是理综!”

“但你要知道,我们没办法阻止天选者们留在这个世界。”一旁的张苗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冷静地指出,“没有任何国家能抗拒提前或获取怪谈信息的诱惑,况且现在基本所有天选者的提示次数都耗尽了,凡是有机会留在那里的,按照以前的数据,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天选者直接选择留下。”

孙志德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绪不宁地端起一杯凉白开就往嘴里灌,吨吨吨一口气干完之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但是……”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光是现在,不同体系的诡异都出现五六种了,刨除三个‘家人’,至少还有酒、漫画家、音乐家、牵狗女、邪典衣,以及刚刚窗户外边那玩意儿和那个一看就不对劲儿的游戏,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规则都不属于同一个体系。这个难度等级……”

他想说那些选择留在怪谈世界的天选者,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真的能活下去吗?

张苗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或许真的看透了,毕竟她以前是做刑侦的——微微摇了摇头:“所以呢?让那批选择留在怪谈世界、冒着生命危险心惊胆战地为人类获取关键信息的天选者去死?用这种方法来摆脱这个危险的世界?”

孙志德沉默了,他知道绝不能这样做,不提让天选者送死是一件多么突破道德底线的恶劣行径,光从利益的角度来看,这批天选者无论从智力还是胆识上都绝对是最优秀的,放弃了他们,岂不是相当于主动向规则怪谈投降?

张苗放他一个人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开口安抚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次怪谈在某种程度上比以前的简单。”她拎着笔,点了点右侧一个屏幕,“你没发现吗?它们很人性化,这代表着更多其他技巧的使用可能,而不是单纯凭借推理和运气。

“不得不承认,绝大多数人其实缺乏足够的推理能力——我是说以面对怪谈为标准——他们更擅长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学习、工作、沟通。单纯考验推理、胆量和运气,其实很多人的优势是完全无法发挥的。而这一次的怪谈,却给了普通天选者更多存活的可能。

“而且怪谈多的时候,虽然威胁也多,却存在着博弈的可能,就像是天选者陈韶因为同时遭遇漫画家和音乐家两种不同的污染而逃出生天、现在又要利用它们之间的矛盾来给自己做护身符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天选者们,身上其实是有外挂的。”少见的,张苗开了个玩笑,似乎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怪谈世界很少见到光明正大对人类友好的规则,也很少有一心一意保护【招聘】合格的天选者的怪谈。这次的天选者,只要能留下来,他们的‘家人’就会是他们的保命符!”

她看了孙志德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再想怎么改变了,事情已成定局,可不是你们写小说的时候,想改什么情节就改什么情节的,下一个怪谈还在这个世界是肯定的。”她也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想到什么似的,眼神里透露着怀念,“我们搞刑侦的,早就被一些操蛋的案子搞得没脾气了,自己不听劝非得往嫌疑人手里撞的受害者见过,被来来往往人流车流踩了不知道多少脚的案发现场见过,年纪轻轻头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的新警也见过。想把他们拉回来吗?想啊,怎么不想,可这不是能拉回来的事儿,还不是得头发和命一起往里填……”

她疲惫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只重重地拍了拍悬疑作家的脊背,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盯住那些从各个观察组汇总过来的线索一条条地看。

孙志德木然地在位子上坐了几分钟,最终,他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小声骂了几句什么,才重新投入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