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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心怀激荡,他已收到皇上的暗示,若是再获得大权在握的永青侯支持,那以后还不得飞黄腾达?

兴许,获封公爵都有可能。

李青在前面走着,朱永在后面亦步亦趋,心理活动十分精彩,却始终保持克制,不曾主动开口。

良久,李青脚步顿住,朱永也停下步子,表情恭敬。

“你父亲是叫朱谦是吧?”

“回侯爷,家父是叫朱谦。”朱永应是,对李青直呼家父姓名不排斥。

一来,李青和他父亲算是同辈,二来,以李青的权柄,身份,这么称呼并没有托大成分。

即便父亲再生,面对永青侯也得陪着小心。

李青转过身,认真打量了朱永一眼,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抚宁伯仪表伟岸,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侯爷谬赞了。”朱永矜持笑笑,“侯爷若不见外,叫末将的字,景昌便是。”

此人倒也够圆滑,不似石亨、石彪那一类的莽汉,怪不得能被朱见深看重,不过,可能也有都姓朱的原因……李青心思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

笑吟吟道:“本侯也上了岁数了,要是大明多些你这样的后辈,那我也可以早些退休了。”

“侯爷这是哪里话?”朱永神色认真,“大明可以少些末将这样的人,却不能没有永青侯。”

“哈哈……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李青摇头失笑,心里对这人印象好了许多。

不是因为朱永会拍马屁,而是因为朱永足够世故。

这样的人,才有能力跟文官集团掰手腕,而像石亨那般……虽也能掣肘文官,却很容易被套路,甚至拿捏。

当初若不是李青,兴许石亨这会儿,坟头草都老高了。

如今和洪武永乐朝的情况不一样,没有那么多仗可打,武皇帝的标签也在淡化,武将得足够圆滑才行。

像蓝玉那般打仗生猛,却对官场一窍不通的人,在这时候可走不长远。

主要是现在的大明皇帝,权柄完全比不上那时的朱元璋,以后更是如此,所以…武将也得学会文臣那套。

但前提是,这武将不能跟文臣穿一条裤子。

李青蹲下身,清理出一片干净地儿,坐了下来,话起家常。

“景昌哪儿人啊?”

朱永连忙也坐下,让上级仰着脸问话可是很失礼的,他甚至都没清理,一屁股坐在雪上。

“回侯爷,末将祖籍河.南夏邑人,早些年跟着家父戍边宣府,偶尔也出关巡察,遇到越界的草原蛮子,上去就是一顿揍……”

朱永很懂分寸,点出自己的能力的同时,也没有过分夸大,给人一种真实感,且不用李青多问,他就将自己的家底儿一股脑说了出来。

对上级诚实,且不让上级费劲儿,就输出上级想知道的内容,朱永可谓是深谙官场。

李青对朱永的答卷很满意,不只是朱永解题方式,更重要的是他的出身。

根正苗红的武将家庭,且早年随父亲在边关磨砺,跟庙堂几乎没什么牵扯,底子相当干净,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才没得到重用。

这样的人要是得到提拔,自然会感恩戴德,且小人物的快速成长,往往会让人眼红,不说文官,就是勋贵也得有意见了。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忠于皇帝,抱皇帝大腿才能保下富贵……李青分析一番后,笑容更是温和。

同时,李青对朱见深的信心更足了些,能在这么多勋贵中挑中朱永,绝不可能是运气,不存在蒙的情况。

李青笑道:“你这边活儿干的最快,部下很快就能解放出来,本侯给你安排件事。”

朱永连忙拱手,语气恭敬:“请侯爷示下。”

上级给你指派任务,是重用你的前兆,岂能怕苦怕累。

“咱们这么大队伍来河套,根本瞒不了人,草原诸多部落定然已得悉。”李青说,“常言道:荒地无人耕,一耕有人争;

草原冬天最是难熬,尤其是草原大战刚落下帷幕,不少部落受到殃及,在生死存亡之际,保不齐会有人铤而走险;

他们不敢正面攻打,却很可能会趁咱们松懈之际,来抢上一波。”

李青道:“待窑洞挖好,这侦察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拍了拍他的肩,李青允诺道,“跟本侯混的人,向来没有吃亏的,无论有无敌犯,都有你的功劳。”

朱永心中喜悦,脸上却正气凛然:“御敌是武将天职,末将岂敢贪功,侯爷放心,末将定不让您失望;

那群蛮子不来也就罢了,只要敢来,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嗯,说的好!”李青爽朗大笑。

朱永也跟着笑了起来……

……

帅营。

李青吃着火锅,喝着小酒,生活勉强算是滋润,不过菜品比较单一,只有土豆片、菠菜、羊肉片,这三样儿。

天寒地冻的,能吃上这些就很不错了,李青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能享福,也能吃苦,当初往返交趾时,他为了赶路连续许久都没进食,眼下还能吃火锅,已经很不错了。

突然,帐帘一挑,石亨闻着味儿来了。

“好家伙,吃好的竟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石亨揶揄道,“你可真是…鹅食盆不许鸭插嘴——吃独食!”

李青颇感无语:“你在哪儿学的这些俏皮话?再者,这也不是啥好的,你又不是吃不到。”

“一个人没意思嘛。”石亨嘿嘿一笑,不客气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就给干了。

“嘶啊~爽!”

“少喝点儿,再喝一杯就成了。”李青劝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是悠着点儿好。”

石亨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可……就好这口,我再喝两杯今儿就不喝了。”

“……行吧。”李青好笑点头,给他摆上碗筷。

这时,帐帘又是一挑,李宏灰头土脸地走进来,闻着味儿直咽口水。

“干爹……”

“行了,过来吃吧。”李青没好气的说。

“不,我来是想求你件事。”李宏又咽了咽口水,这才说道:“我见那抚宁伯开始召集将士了,听他说是干爹要防范蛮子来偷抢东西,孩儿想……”

“想跟着一起?”李青挑眉。

“昂。”

石亨插话道:“想去就去呗,这有什么可商量的,不上战场,永远是个生瓜蛋子,去吧。”

李青沉着脸,“你儿子啊?”

“哎?对晚辈就不能溺爱,他既有这个心,你也有这个条件,干嘛不给人机会?”石亨道:“大丈夫当存建功立业之心,他才及冠年纪,正是打拼的时候,岂能碌碌无为。”

李宏忙附和道:“对啊干爹,武清侯说的是呢,你就给孩儿一个机会吧!”

李青犹豫片刻,点头道:“保护好自己,真遇到敌人来犯,莫逞强,战场之上必须听从主将军令!”

“是,孩儿谨记。”李宏认真保证,“孩儿绝不会丢干爹的脸。”

李青呵呵道,“没事儿,干爹脸皮厚,丢不丢无所谓,你保护自己就成。”

“哎,是。”

李青抿了口酒,骂道:“还愣着干嘛,去呀。”

“……是,孩儿告退。”

“这孩子……”李青叹了口气,见石亨还欲再喝,一把抢过酒杯,“你都到量了。”

石亨无奈,转而问:“你不像是那种溺爱晚辈的人啊,怎么如此抗拒他从军入伍?”

“那你咋不培养你儿子?”李青反问。

“我倒是想,但他不争气啊!”石亨叹道:“我那儿子跟个棒槌似的,憨傻憨傻的,我怕他守不住老子的功勋。”

李青好气又好笑:“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哎,你这话就过分了啊。”石亨骂道,“儿子聪明了不起啊?”

李青却是摇头:“我倒情愿他憨傻点儿,庙堂可没那么好混。”

石亨缓缓点头:“也是,不过也别太担心,你那干儿子随你,猴精猴精的,不是吃亏的主。”

~

“参见抚宁伯。”

“李公子不必多礼。”朱永客气的说,问:“李公子确定要随本侯一起,去巡视河套?”

李宏点头:“抚宁伯放心,我一定服从命令听指挥,把我当一小兵就成。”

凭你干爹是永青侯,我哪儿敢啊……朱永倍感头疼。

倒不是怕抢功劳,李宏还没走程序,进军队呢;他怕的是真遇上事儿,这公子哥儿有个好歹。

推又没法推,朱永只好道:“李公子可愿屈就,做我亲兵?”

“末将遵命。”李宏拱手称是。

“哈哈……莫要客气。”朱永笑得有些苦,他不认为这公子哥儿扛得住,于是补充道:“李公子若有不适,言语一声便是。”

李宏拱了拱手,道:“属下现在是抚宁伯的亲兵,您叫我小李就成。”

还挺谦虚……朱永稍稍好受些,至少这公子哥挺好说话的。

“老刘,带小李去换上盔甲,稍后出发。”

一刻钟后,李宏身披锁子甲,头戴铁盔,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英武不凡。

这一刻,他心怀激荡,豪情万丈!

草原的蛮子啊,你们最好别让我遇上……李宏逐渐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