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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关畅畅那股嘚瑟劲,沈倧也笑了。

“你这真是和尚打仔 ——不心疼啊,逮着你便宜老爹的钱,可劲造。”

关畅畅小嘴一撅:“又不是我主动和他要的,都是他怕我这个姑娘哪天看不开,又想跳海,所以一个劲的给我塞钱,我想花都花不完。”

“你打牌的时候可以输点啊。”

“别提了,就那帮霓虹傻娘们,我想故意输都难,一个个笨得要死,早知道她们这么水,我还卖什么身啊,陪她们打牌多好。”

沈倧被她逗得肚子疼:“拉倒吧,换你以前那身份,连和她们坐一张牌桌的机会都没有。”

关畅畅叹了口气头:“也是…”

像关畅畅这种级别,能有资格和她打牌的,往往都是霓虹商社的小姐太太,东北军高级将领的家属,最次也得是巡捕房局长的太太,再低就有点掉台面了。

二人谈话间,一个留着雪白胡子的光头老汉走上了戏台。

这老汉穿着一身蓝布褂子,手里擎着一杆大烟袋,看年纪60往上,不过精神饱满,目烁精光,走在台上四平八稳不摇不晃,彰显出大家气派。

他这一亮相,戏台下面这些听戏的‘轰’一声全炸了。

叫好的,吹口哨的连城一片,不少茶客们开始往台上扔票子、大洋,当然也有捣乱的,往上扔瓜子花生。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莫家班的班主莫乐池,也就是先前关畅畅提到的那位烟戏大家。

莫老板一上台,没有马上表演,而是热情的向下面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捞起了家常。

除非是那种很严肃的曲艺形式,演员很少与观众沟通,否则像烟戏这种起源于田间地头的表演形式,没有上来就就入正题的,都是先和观众拉近一下距离,稳定一下场下的情绪,然后再开始表演。

看场子暖的差不多了,莫老板抄起烟袋锅子开始表演。

要么说艺人拼到最后,比的是文化,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这老头表演的烟戏,为什么说是一绝,他表演的不是什么花草树木亭台楼阁,而是飞机大炮火车轮船。

一边吐一边还一边还用腹语配音,他吐出的烟雾浓而不散,层次分明,表演到最后整个舞台都弥漫着白色的烟雾,根本看不到人。

莫老板这表演与其说是戏曲,倒不如说更像是电影,这老头把舞台当成了3d的荧幕,控制着烟雾给台下的观众来了一场视听盛宴。

就连沈倧这种自诩见过世面的人,也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以后谁要是再说前人娱乐方式单一,他第一个不答应。

古人并不缺少娱乐方式,相反他们能想出来的娱乐方式更多种多样。

后人与之相比,只是生产力和科技水平上去了,在追求艺术的本质上,并没有前进多少,反而由于观众的欣赏水平下,降导致艺人的表演水平停滞不前,甚至出现了倒退。

当然这种情况不光体现在艺术方面,文化层面也是如此,秦汉嫌诸子百家的文章立意太高,难以超越就崇尚骈赋。

到了东汉,自降格调发明了乐府,后有新乐府,唐朝干脆彻底放弃难度较高的骈赋成就了唐诗。

宋人搞不出唐诗的意境就开始用上了戏子吟唱的词调,成就宋词,元朝干脆就直接拿一些地方调调放台面上成了元曲。

直到近代现代,好诗好词都写不出来了开始抨击传统,引进外国文学,当下发现西方也不过如此又开始怀念巍巍华夏八千年。

最讽刺的是,主流永远在用脚踩着经典的同时怀念经典。

莫乐池的演出大约持续了20分钟,这期间整个大观茶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连咳嗽都压低了嗓子,更甭提上厕所了,宁可尿裤兜子里也不舍得耽误了这场戏。

待等莫老板最后一个画面表演完成,弥漫舞台之上的烟雾散去,整个大观茶园的气氛瞬间被推上了高潮。

意犹未尽的观众掌声雷动,喝彩声好悬没把茶园子顶棚给掀了,一时间不断有观众在底下叫喊着再来一段,坐在底下的金主们也开始不吝打赏。

这次再往台上丢,那就不是奉票银洋了,而是货真价实的小金鱼,有的姨太太还把随身携带的首饰摘下来甩了上去,一时间舞台上像下了场珠光宝气的阵雨。

包房里的关畅畅看的也是意犹未尽,她推开包厢门,递给伙计一条小黄鱼,告诉他这是赏莫老板的。

莫老板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台下这种情形对他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台下的情绪,随后也不弯腰捡东西,拱了拱手从下场门走了。

至于那些台上的金银首饰,则等到大幕拉上后,由场务收集,再转交给莫老板。

“怎么样,精彩吧?”关畅畅一脸骄傲的看着沈倧,仿佛刚才那戏是她演的一样。

“嗯,这老头挺会使手段,把异人的功夫和杂耍融合在一起,又融合了一些电影的手段,真不简单。”

“诶?你还知道电影?”

沈倧笑了:“我怎么就不能知道电影?”

关畅畅一撇嘴:“我还以为你成天就知道喝酒杀人呢,就连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那东西。”

“别小看人好吧,怎么说我也是留过洋的…”

时间不长,随着后台一阵锣鼓响,大幕被重新拉开,戏台上的置景焕然一新。

一员花脸大将手举单鞭,踩着鼓点出来,啪的一个亮相,台下叫好声一片。

即便是不懂戏剧的沈倧也能看得出来,台上这角扮的是尉迟恭。

“看来这年月,靠戏曲吃饭的异人,不止莫老板呐。”

关畅畅的感知没有沈倧灵敏:“你说哪个?那个花脸?”

“嗯,这家伙也是个异人,只不过表现的没有莫老板那么明显。”

沈倧把包厢门推开,冲伙计招了招手。

“爷,您什么吩咐?”

“打听一下,台上扮尉迟恭的那个角,叫什么名?”

那伙计顺着缝隙看了眼台上:“哦,您说他啊…他就是夏家班的班主,叫夏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