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问题是出在鬼王宗身上了。”
“没错，据贫僧揣测，正是由于鬼王宗高层的离奇失踪，才导致吸血老妖，端木老祖等一众魔头销声匿迹，撤出东海。”
杏竹斋后堂，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德与道玄对面而坐，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嗓音向道玄讲述东海之滨的所见所闻。
道玄长叹口气：“魔教退却…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这一切似乎有些太巧合了，我们刚抵达东海，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总感觉这里边有问题。”
“是啊，贫僧近些年经常闻听人言，说现任鬼王乃不世枭雄，修为精深，雄才远略，极难对付，鬼王宗在其带领下，短短数十年，便凌已驾于合欢，万毒，长生三派之上，隐隐成了魔教内部实力最强大的派阀，着实是没理由因我们的到来，就放弃这次行动，除非……”
说到这，普德话头一顿，声音拉的老长，就是不见下文。
道玄人老成精，哪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笑了笑开口道：“普德大师，你我相识百余年，有什么话无需顾虑，直言便是。”
见道玄首肯，普德也不再卖官司，接口说道：“除非是他们遭遇了什么意外，不得不收手。”
“你所指的意外是？”
“天灾人祸。”
“那大师以为是天灾，还是人祸。”
“贫僧更偏向于是人祸。”
道玄眉毛一挑：“愿闻其详。”
普德没有正面回答道玄，而是反问道：“道玄师兄派人将我们从东海请到这里，怕不是单纯为了商讨如何应对魔教吧？”
“大师明鉴，的确另有要事相商。”
“可是与那昌合城一役有关？”
道玄瞟了眼普德，没同意，也没反对。
他早知此事瞒将不住，可被人直接点破，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太住。
普德早就猜到了他这副反应，装作未看到继续说道：“贫僧以为，鬼王宗销声匿迹，与贵派在昌合城的遭遇，相差不远。”
普德的声音不大，讲话时特有的沙哑之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可此时道玄却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圆睁二目，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面色有些黝黑，形容枯瘦的老和尚。
一时间整个杏竹斋后堂，无有一丝声响，静的令人可怕。
半晌，道玄缓缓开口道：“大师此话……可有依据？”
“自是有的。”
“烦请大师不吝告知。”
普德微微一笑：“道玄师兄言重了，天音青云皆为正道，向来同气连枝，些许情报而已，无需这般客气。”
他顿了顿，整理下语言继续道：“我有此判断，主要是基于两点，第一件事，是五年前的狐岐山之辱。”
道玄有些诧异：“狐岐山之辱？”
“没错，这还要从本寺一名叫法圆的弟子说起。
这法圆弟子并非中土人士，乃是出自于狐岐山，自幼信奉天煞明王与幽冥圣母，后被佛法感化，拜入我天音寺，成了普空的弟子。
五年前他修行有成，普空师弟许他下山历练，他离家多年，颇感思乡心切，便想着回家去看看，结果他刚回到家里，便在当地听闻了一段古怪的传闻，说是鬼王宗的少宗主被人挟持了，那挟持之人善使风雷术法，举手投足之间天地变色，连败鬼王宗数位高手，最后鬼王宗不得不答应对方的条件，这才作罢。”
道玄微微点头，手捋长髯：“善使风雷术法，你是说鬼王宗与那…”
普德点点头：“没错，二者素有旧怨，又恰巧在昌合城相遇，复起争端并不意外。”
“……”
道玄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乱，原本很清晰的一件事，经普德这么一说，突然变的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原本他以为沈倧就是单纯的魔教卧底，是魔教派过来扰乱青云的，可如今看来他似乎又与魔教有隙，难道此人并非是人类，而是某个妖魔所化？
如果不是这样，那为何他会对那两只狐妖如此上心，为此不惜暴露身份，与青云决裂。
普德不知道玄思绪，而是继续开口道：“这第二件事，却是与近期小池镇狐妖有关。”
此言一出，杏竹斋后堂再次陷入寂静。
普德提小池镇狐妖，简直就是在揭青云门的伤疤，而且是当着道玄的面揭，更过分的是，瞅那架势揭完了还不算，还准备在上面撒点盐。
见对方神色未变，普德不禁在心中给这位青云掌门竖了个大拇指，这份习性，当真了得。
“贫僧听闻贵派在小池镇，曾诛杀过两只狐妖，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道玄颔首：“确有此事。”
“诛杀那狐妖的原因可是因为那妖狐霍乱城镇，仗着妖法迷惑百姓？”
“不错，当时本门龙首峰门人路过小池镇，见那狐妖在镇内大肆破坏，并利用妖法蛊惑百姓，于是愤然出手，斩杀妖邪。”
普德神色怅然：“贫僧所闻，却是与贵派所见相差甚远。”
“如何相差甚远？”
“据本寺弟子路过小池镇所查，那两只狐妖并非在遗祸百姓，相反是在拯救当地的镇民。破坏居所是为了对抗准备荼毒百姓的魔教妖人，妖法蛊惑百姓，则是让一些岁数偏大，不愿逃难的老者尽快离开镇子……”
临丘街头，张小凡目瞪口呆地看着法相，他没想到引发一切事情根源的小池镇狐妖，居然还有不一样的版本。
“法相师兄此言当真？”
“起初小僧也是不信，不过后来据那师弟所说，此事大概率是真的，因为当地镇民已经着手为那一仙二狐塑身立像了，言语中对救了他们的两位狐仙颇为尊敬，想来此事应该是真的。”
张小凡忽然有些手脚冰凉，如果真是法相说的那样，那他们青云所遭的这一劫，完全都是咎由自取啊：“那…那苍松师伯岂不是错怪了好人？”
法相明白他说的意思：“其实倒也未必，那狐妖在救人之前，也曾害过不少僧人道士的性命，如果硬要区分的话，实属恶妖一类，打杀也无不妥。”
小凡情绪有些激动：“可…可它们改邪归正了啊！”
“张师兄，功过能够相抵么？”
“当然！为何不能相抵？”
法相神情突然变得严肃：“那好，张师弟，我来问你，如果有那么一位得道高僧，一生逞强除恶，拯救世人无数，唯独在临死前，做了件恶事，害了许多人的性命，而且做此事时，他已神志不清，那他的功过 可否又能相抵呢？”
涉世未深的张小凡被难住了，即便是法相这位精通佛理之人，都难以想通的问题，又哪里是他能解答的。
“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