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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高悬,权德晦带着自己的州镇兵往前奔行。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身后并无他想象中的追兵,他皱着眉。

他想不明白那伙流民,究竟是谁刻意安排的。难道是裴皎然么?不应该是她,她此刻说不定已经被那群流民砍成肉泥。

权德晦正想着,忽然有下属来报。说是一堆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心中一惊,当即朝前方看去。

月色下一支一百余人的队伍,骑马挡在了路口,各个都身具甲胄,手持长槊。而为首的那二人他再熟悉不过。

是裴皎然和李休璟。

“权刺史。”裴皎然笑眯眯地唤道。

闻言权德晦冷哂,“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全身而退。那些蝼蚁没把你杀了么?”

凝视着几丈外的权德晦,裴皎然缓慢扬起手中纯钧,唇角微勾。而远处的人,亦是目露狠厉。

今夜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这里。

这场暴力的来源,是因为双方相互算计下的博弈。而想推行新政令的第一步,则是需要新旧势力更替,让所有人都下到权力的天平上去。借着暴力下的掠夺,去打造新的规制。换而言之,是她向同州士绅递出的筹码。

他们已经进入了她的牌桌。她构建的财赋新制,或许将从这里衍生。

双方皆在此刻抬了手。

“全军列阵。”

李休璟一声令下,神策军士即刻训练有素地集结起来,将裴皎然拱卫在中间。

这厢权德晦也不敢怠慢。他虽然不清楚李休璟能力如何,但是他清楚对方是屡立战功之人,又是将门虎子。眼下见对方列阵俨然,丝毫不乱,便立马指挥枪兵正面迎敌。

随着权德晦一声令下,枪兵结成突阵向前拱了过来。马上的李休璟目露鄙夷,一副看穿了他伎俩的模样,当下指挥弩手上前。

被拱卫在中央的裴皎然,一脸惋惜地看向在权德晦指挥下一步步逼近的枪兵。原本这些军士会有大好前程,可惜却死在掌权者的算计之下。只是她也不会对他们仁慈。

眼瞅着枪兵已经到了射程之内,刹那间弓弦震动,箭矢齐发。冲在前面的那排枪兵倒在了地上。同时另一方的权德晦,再度扬手发号施令。

只见权德晦身旁那人带着一队骑兵,迅速冲了过来。

“变阵。”

李休璟一声号令,旁边令旗刚挥起。原先的弩手迅速换上近博兵刃和对方的枪兵交战起来。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杀戮。李休璟的那几个亲卫十分老道,神色狠厉地将手中长槊刺入敌方身体然后迅速抽出,迎战下一波敌人。而另外那些年轻的面孔,被鲜血溅在面上后,神情恍惚,仿佛下一刻就要干呕。

看着安坐在马上,神色自若的裴皎然。权德晦当下高喊,“裴侍郎,在你眼里这些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你瞧瞧看,他们怕是还没杀过人吧。今日却要随你死在这里,真是可惜了啊。”

“你我半斤八两。”余光瞥见权德晦带着人打算驱马从侧面包围自己,裴皎然咧嘴一笑,“我的手不干净,难道你的手就干净了?”

果然,李休璟那方被枪兵缠的死死的,根本无暇脱身顾及被拱卫住的裴皎然。权德晦冷哂一声,振缰朝她冲了过来。

在权德晦的逐渐逼近下,裴皎然忽地抽出了一旁的弓弩。挽弓搭箭,双箭齐发。似乎是没想到裴皎然居然还有这手箭术。惊得他连忙弯腰避开。

“此等箭术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裴侍郎你说你一个女人逞什么能呢?”权德晦手挥长槊冲了过来。

拱卫着她的军士立马横槊阻拦。怎奈对方也不畏死,而且皆是权德晦亲卫,双方瞬时陷入胶着。虽然双方一下打得难舍难分,但是那些军士也不敢离她太远。

“裴娘子这般容貌,吾实在不忍杀之。”权德晦目露讥诮,“既然你为了权力都能委身侍奉那么多人,何不如屈从于我。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我保证我一定比李休璟那家伙更怜香惜玉。”

听着权德晦话,裴皎然目露鄙夷。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世间上有些男人对女子恶意这般大。女子居高位便是以色侍人换来的,亦或者最好能一辈子当他们床笫之间的玩物。

这场战争仍未停歇。李休璟回头望了眼远处的裴皎然,方才那些话他也听见了。若非知道她有她的计划,他真想直接冲过去砍了权德晦的脑袋。

不过么权德晦虽然人数占优势,但是真要和他手底下这些神策军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时候到了。”裴皎然忽地道了一句。

权德晦未反应过来,却见拱卫裴皎然的方阵开了个明显的缺口。顾不得多想,他长槊一挥挡开左右两卫后,便带着人冲了进来。

“裴侍郎,一路走好。到了黄泉路上记得问问阎王是何人要杀你。”权德晦狞笑着抡起长槊狠刺向裴皎然。

然裴皎然却在这时挑唇,一脸鄙夷地看着即将落到自己身上的长槊。忽而纵马后撤,避开了这一击,瞬时折身抽出了佩剑纯钧。

纯钧荡出一声清越龙吟。

“众将随我持刃杀敌!”裴皎然厉喝一声。

她一声令下,那豁口迅速合上。将权德晦一行人包围在里面,内层则是一圈弩手。

权德晦睇目四周,“你居然使诈。”

“兵不厌诈。”裴皎然举起了纯钧剑,“今日吾只诛杀挑动百姓叛乱首恶权德晦,其余人等概不追究。但负隅顽抗者,杀之无赦。”

“你敢杀我?”权德晦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同州刺史权德晦贪墨无度已久,故而引发民愤。今夜合阳民乱时,不幸被流失所伤而亡。”说着裴皎然一笑,温声道:“本官会照实上报陛下。至于陛下怎么处置你,某就不知道了。”

裴皎然此言一出,当场静默。

“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权德晦再次挥槊冲向不远处的裴皎然。

看着冲向自己的权德晦,裴皎然举起了手中弩箭,扬唇笑了笑。

“班门弄斧。”

一声弦响后,惨叫声响起。众人望去,只见权德晦左眼被一支羽箭贯穿而过。而他则因吃痛从马上跌下来。

垂首望向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权德晦,裴皎然二话不说,翻身下马走过去。也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解决了他的性命。

她没兴趣听他废话,更不会跟他解释自己的筹谋是什么。失败者便是失败者。如今只剩下跟着权德晦的那些州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