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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徐缄交付了所拾得箭矢的数目,裴皎然这才得以离开城楼回去歇息。可人还没歇息一会又被魏帝召见。原因是此前派去的探子,传来消息。

独孤峻为了拿下奉天,不惜拆毁西明寺来建造攻城器械。昨日他要挟僧人法正替他建造了一座数丈的攻城云梯。

魏帝皱着眉看向徐缄和裴皎然,“叛军来势汹汹,两位爱卿可有主意破敌?”

“陛下放心。臣早年戍边河西,对云梯一物颇为了解,此事交由臣便可。”徐缄拱手朗声道。

见徐缄已经请命,魏帝面露喜色。随行的大臣中虽然也有武将随行,但是唯有徐缄值得倚重。

徐缄领了诏命,马不停蹄地带着麾下军士去挖地道,为了保证能够赶在独孤峻下波大举攻城前挖好地道,还征调了不少内侍一块帮忙挖地道。

这些内侍哪里干过这些活。可偏偏魏帝的命令是城中任何人,皆要听从徐缄的安排,违令者斩。

有怨言者,也只能压着怒火。

依靠着城墙,裴皎然望向前方。闻得身边的脚步声回过头,见是徐缄。她目露思量。

“我方才想到个主意。”裴皎然挑唇,“我夜观天象,这五日都有东南大风。若借风,将军能烧多少?”

“什么?”徐缄愕然道。

裴皎然负手莞尔,“我可为将军登台借来东南风,将军能否借风势烧退独孤峻?”

略做思量,徐缄便明白了裴皎然想要干什么。

“裴尚书想要做什么?某这就差人去办。”

“一应道家所用法器都备好即可。另外再劳烦将军予我二十人,替我护阵。”裴皎然看向徐缄,“余下的将军去安排即可,裴某定会设法求来风。”

话音落下,二人相视一笑。

朔风刮在脸上,穹顶如泼墨。裴皎然一身玄色道袍,头戴七星冠,脚踩七星步。一步步登上设在乾陵的法坛。

此处原本是独孤峻扎营的地方。那日和徐缄一商定好,拿到她需要的东西。她便命人在此设坛,等待独孤峻攻城。

四周皆点着火把,借着火光裴皎然望向奉天城的方向。

只见一身鱼鳞甲的徐缄站在城头,被亲卫们簇拥着。他那身金甲和熊熊火焰,融为了一体。

他如同登临宝座的王者,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他的坚毅和无所畏惧。一声军鼓响彻着夜幕星河下,号角声随之而起。

“我等既受万民之养,又受朝廷俸禄。如今外无援军,内里物资匮乏。可是国难当头之际,我等岂能做那缩头乌龟,弃江山社稷于不顾,视百姓如草芥,视君父如无物。我大魏的儿郎们!听我号令,今日务必击溃叛军。扞卫我大魏国祚!”

徐缄的声音响彻在夜幕下,风拂动了他身旁的旌旗。连带着血与火的气息弥漫在周围。

“儿郎们,向前冲锋吧!汝等皆是虎贲之将,是大魏柱石,是国家脊梁。杀退叛军,朝廷必有重赏!”

随着徐缄振臂高呼,号角声也越发嘹亮起来。

远处的战场上尘烟扬起。是独孤峻的大军开始行动了。

在烟尘中,只见叛军士兵抱柴背土,在战车的掩护下迅速向护城的壕沟发起冲击。然而叛军的战车之上设有防护措施,城头守军所用的弓箭和滚木礌石,都无法对叛军造成伤害。

随她等法坛的军士,已经目露急色。

“裴尚书,您还在等什么?”陆徵忍不住问了一句。

“等风至,莫急。”

顶着箭雨的叛军在靠近护城壕沟后,将所携带的土石、木柴悉数填入了壕沟。不多时城下的壕沟就被填平了,而叛军的云梯也靠近了奉天城墙。

“快丢火器!烧死他们!”

守城的军士即刻往下丢火器。只是任何火器落在云梯上都会熄灭。

“大将,云梯上裹着浸湿的毡子,还悬挂了水囊,我们的火攻根本没办法对云梯造成损害!”

副将的声音至耳边传来。徐缄看着眼前巨大的云梯,双目赤红。此时云梯甚至没有如同他设想中一般,陷入已经挖好的地道里。

“大将……”

副将的话音刚落,便被云梯上的叛军一箭射杀。而叛军借着云梯居高临下地优势,一波波向城头射箭,意图攻破东北角。

哀嚎声透过夜风传入耳中。原先护阵的士兵也开始坐不住,纷纷望向奉天城的方向。他们的同袍正在那里和叛军殊死搏斗,而他们却躲在这里。

以云梯为掩护,越来越多的叛军爬上了城头。挥刀砍向城头的守军。两军交兵,金戈交击下血肉迸溅,烈火弥漫在城头。

号角声响彻在火焰中。

“儿郎们!陛下有旨,今夜立功者皆可加官进爵!”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奉天城头的喊杀声越发炽烈起来。在慷慨激昂的誓师下,即使手中刀锋卷刃,也无法阻挡奉天城头守军杀退敌军的决心。

徐缄率先迎敌,手中横刀挥舞不停。城头无骑兵之利,唯有靠肉搏来决定胜负。

号角声止了,负责吹角的军士被射杀在城头。然而他死前仍用余力吹响了最后一声呜咽的号角声。

裴皎然缓慢地起身,拿起陆徵手中的七星剑,步伐轻移,口中亦念念有词。她声音轻而冷,如同神明中夜空中呢喃。

而就在此时奉天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那高大的云梯一点点倾斜,似乎是陷入了陷阱中。火焰从地底涌出,如同僧人口中所言的红莲业火一般将云梯一点点吞没。

负责护阵的军士同时瞪大了双眼。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一刻,风居然变了。原本的西风和北风,悉数化作了东南风,席卷向叛军。

此刻城头的徐缄见此一喜,连忙令军士推出实现准备好的涂满松脂和膏油的芦苇,成捆成捆的人像,绑在冲车上冲向叛军的阵地。

这一刻火借风势,风借火势。烧得叛军抱头鼠窜。云梯彻底陷落在火焰中,哀嚎声不绝于耳,焦臭味传到了法坛上。

裴皎然停下步伐望向奉天城。一身储君服饰的太子登上了城头,取代了击鼓手。一锤锤地敲击着军鼓,以此鼓舞士气。借着法坛的地势之高望前去,可见东、南、北城门皆开。大批军士涌了出来,出城反击阵脚已乱的叛军。

在太子亲自激励士卒之下,叛军被官军蚕食着。

被手下军士护着逃跑的独孤峻,回头望了眼乾陵的方向。火光中隐隐约约有道冰冷无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破晓前,金戈声终止。

随风送来的是《秦王破阵乐》。是官军在高奏凯歌而还。

护卫法坛的将士,簇拥着裴皎然回去。

“二娘,你当真能掐会算?”陆徵微笑道。

“我又不是诸葛亮,掐指一算或者随手掏个锦囊出来,便能让敌人纷纷倒地。”裴皎然理了理碎发,温声道:“我不过是恰好通晓些星相之说,这次碰巧走运罢了。”

未等陆徵反应过来,裴皎然已经点足翩然而去。留下个颇为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