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跟我一起去选址？”苏牧说着起身走出竹舍。
程青凝犹豫了一下，迈步跟了出去。
两人出了私塾，走了没多远，来到一处池塘边，池塘不大，上下有数条小溪相连，是一方活水，太平村这样的池塘有好几个，都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汇集而成。
苏牧解释道：“造纸不能少了水，旁边的山林又多是竹林，将造纸作坊建在池塘边，会方便很多。”
程青凝点点头，她半懂不懂自是不好发言。
太平村人口很少，地又多是凹凸不平的山地，根本不适合耕种，故此很多地都是无主的。
苏牧迈着步子在池塘边的竹林里丈量起来，这里都是粗大的毛竹，竹林间并不难行。
程青凝跟在后面，明白他这是要砍掉竹林建造纸作坊。
她望着苏牧认真的样子，忽然问道：“你这样私自置办产业，沈家娘子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苏牧摇了摇头，他给沈云初的东西足够多了，他建造纸作坊只是给私塾提供一条财源，让私塾实现自给足罢了，造纸作坊要赚大钱，需要足够大的规模，这是短时间内办不到的。
“我家娘子没那么小心眼。”
程青凝闻言轻轻笑道：“是吗？”
笑容意味深长，别有一番风味。
苏牧也懒得解释，毕竟她与沈云初接触不多，不信也很正常。
丈量完地，苏牧返回私塾，提笔画了个大概的草图，准备隔日便动工。
程青凝没想到苏牧说做就做，说道：“正好端午节要到了，让孩子们也休沐，你我也好腾出时间建作坊。”
苏牧闻言点了点头，“也好，建作坊的事我来，你只需帮忙物色一个造纸工匠就可以了。”
“要可信之人？”程青凝莞尔笑道。
她这是明知故问，既然是可以改变纸价的技术，自然需要保密。
苏牧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恍然间回忆起第一次与她见面时的场景，怔了片刻，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程青凝也发现了他眼神不对，羞涩的颔着首，既想离开，又有些不舍的走。
两人正在尴尬之时，外面传来滴答滴答的马蹄声。
苏牧起身走出屋门，却见陆烟儿牵着马出现在篱笆外的竹林小路上，身后跟着几个山贼护卫。
郭雁南和柳清梵慈已经迎了出去。
他们不认识陆烟儿，迎过去只是在履行自身职责。
程青凝见到陆烟儿，眼神幽怨的望了苏牧一眼，苏牧跟一个山贼来往，让她很不能理解，上次的事刚解决，陆烟儿就又来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来人是朋友。”苏牧出言提醒道。
郭雁南和柳清梵两人闻言停下脚步，对着苏牧点了点头，便退了回来。
陆烟儿拴了马，望着苏牧眼角含笑，进了房间便神秘兮兮的道：“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苏牧轻轻摇了摇头，“你不妨直言。”
陆烟儿背着手，走动两步，问道：“听说昨天秦有佺、方子期、徐志行发配出了临湖城？”
苏牧点点头。
见苏牧兴致缺缺，陆烟儿直接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他们在半路上被我让人杀了。”
苏牧瞳孔一缩，看陆烟儿的眼神有点震惊。
程青凝也在一旁听着，此时的表情比苏牧更加震惊。
她虽然知道土匪凶残，却还是第一次从土匪口中听到他们杀人的事。
苏牧的震惊只是一闪而过，那三个人本就跟他不对付，死了也就死了，他没有一丝同情，让他更惊讶的陆烟儿的狠辣。
陆烟儿又道：“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呢！看来你也想要他们死。他们想害我，我只是找他们报仇而已。”
她说着看了程青凝一眼，转身离开。
“我走了，免得呆的久了，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程青凝望着一身红衣的陆烟儿离开，轻轻叹道：“你不应与匪女有染。”
苏牧干笑道：“程娘子用有染这个词很不妥。”
“难道不是吗？”程青凝皱了皱眉。
苏牧耸耸肩：“我与她只是朋友罢了，就像和你的关系一样。”
“哦！”程青凝轻轻哦了一声，心道他是将自己当做朋友吗？
“她是山贼，你是士族之女。而我不过是一个赘婿，所求的只是一个安稳罢了。”
这话很坦诚，他无非是为了自保罢了，至于黑白在他看来没那么重要。
程青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以他的才华完全可以脱离沈家，去求一份属于自己的功名，但他一直以来似乎并无此心。
她心中虽这样想，却不好对苏牧明说，毕竟毁人姻缘，是很下作的一件事。
自古官匪不两立，程青凝不希望苏牧与陆烟儿来往，也是有其原因的。
苏牧对此却不太在意，他不是古人，又是这种身份，能借助的力量他都要维护好，万一哪天混不下去了，没准真要去做山贼。
接下来三天，太平村私塾休沐，苏牧在城里请来了几十个人工，在那处池塘边搭起了一片竹屋。
程青凝则利用程家的关系，找来了两名懂造纸的工匠。
苏牧看着手里的卖身契，点了点头，递了回去。
程青凝很聪明，聪明人做事向来比较周到，她将两个会造纸的工匠买到了自己名下。
工匠是士农工商中的工，地位很低，跟了程家后，今后就再也不用服工役了，他们又怎么会不愿意。
此时的卖身并不是毫无人权的奴隶，该给的工钱一分不能少，无非是人身自由会受到主家制约，对于地位低下的人来说，却是一条不错的好出路。
目前只是试验阶段两个工匠已是足够。
工匠有了，造纸作坊也有了，接下来就是研究用竹子造纸。
两名工匠看过苏牧写的工序后，基本也明白了个大概，接下来只要依序进行试验就可以了。
伐竹、洗竹、去皮、剁碎、磨制、蒸制、沤竹、沉淀、漂洗、抄纸、晾干。
这么多工序下来，起码需要个把月时间。
竹子由太平村的村民来砍伐，造纸作坊则只管收购加工。
这件事苏牧早就计划很久了，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怕人惦记，如今有程青凝参与，作坊相当于有了程家的保护，他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