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侧目看了一眼夜鸢。
邪教的女人，应该不会是仙女。
而且自己一路走来，除了青州的辰有点暗戳戳的动作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搭理自己。
安州的太白，闽州的荧惑，燕赵的羲和。
看来只要自己不搞大事，对方也无意与自己接触。
还怪有原则的。
山海关早已废弃，周行他们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距离海岸太近，那座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旧城墙也被破坏得不轻。
大雪堆积在地面上，周围只能听见呜呜的海风声。
夜鸢站在周行身边有些茫然。
读书的时候学过历史，知道这是中原抵御北方的重要防线。
可南明大人明显对中原文化并不如何认同。
他在感悟什么呢？
在风雪中伫立了半个小时之后周行睁开了眼睛。
远处的城门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金色太阳纹面具的人。
“没有一点儿隐私了是吧？”
对方自北而来，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望舒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神教同胞，应该坦诚相见才对。”
望舒的声音清脆婉转，身形也颇为娇小，不像是北方女人，倒是有些像吴越地区的夜鸢。
只是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好，连语气也很难分辨出口音来。
看着停在风雪中的身影周行咧嘴一笑：“其他人见了我都跟见了瘟神一样，你敢找上门，不怕我宰了你？”
“大可不必，”虽然戴着面具，但周行还是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一丝俏皮的意味：“实际上我是过来请你帮忙的。”
“不帮。”
“别呀，先听听再说嘛。”望舒踩着碎步朝周行靠过来，站在周行侧后的夜鸢赶紧双手抚胸行礼。
“不听。”
“啧···唉，那我可惨了，这样下去明年开春我就得去大西北吃沙子了。”透过面具，望舒用一双大眼睛看着周行：“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少女去大西北吃沙子，南明你就一点都不怜惜吗？”
望舒的话刚一说完，周围的积雪猛地一震。
那座原本就已经残破的城墙上更是发出了一阵扑簌簌的声音。
望舒咽了咽口水，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
“你再敢用精神力朝我渗透，我保证你明年不用去大西北吃沙子，现在我就扒光你吊在城门楼子上。”
好快···
南明这家伙···
“冷静一点···”望舒的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牙状：“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要抚平你的情绪···”
“你在替我做决定？”
周行对精神系异能者十分警惕，这种东西虽然开发的方向千奇百怪，但却是最难琢磨和防御的。
沈星可以修改别人的潜意识。
从渝州跑到江汉的那个女人可以探查别人的记忆。
教主似乎也可以洗涤别人的认知。
周行的黑炎虽然会隔绝精神系的入侵，但这种无形的东西还是小心为上。
“那我错啦，对不起～”望舒感受到周行的恶意终于有了一丝紧张，但仍笑着解释：“你知道人家没有恶意的。”
周行没有理会她，收回长剑之后朝着城门内走去。
站在后面的夜鸢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望舒转过身看着周行离去的背影喊道：“现在东北压力太大啦，冬天不打开局面的话，明年一开春东北就要陷落啦。”
“那你早点收拾细软，西北也不错，那边的哈密瓜很甜，吃了长胸脯。”
永生教的触须还没有蔓延到西北，那边目前还是空白区域，连主教都没有。
眼见周行的身影没入风雪中，望舒跺了跺脚。
“这人果然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什么长胸脯！人家还在发育呢！
······
跟在周行身后的夜鸢心里惴惴不安，虽说主教和神使差不多都是七级。
可名义上神使还是归主教统御，要低半级的。
南明大人就这样对望舒大人出手···
虽说没有造成实质伤害···
她轻轻咬着嘴唇，随即又从不安中挣脱出来。
自己是属于计都大人麾下，南明大人麾下的，不应该想这些！
而且是望舒大人先用精神力影响南明大人在前。
南明大人没错！
······
冬天的海岸显得格外安静，除了海风带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望舒···
听声音年纪不大，语气也有些稚嫩。
和计都完全不是一个类别。
这样的人适合担任主教？
唔···她是精神系···或许有能力加持。
如果沈星在永生教里面，那高低也是一个主教了。
自己对于精神系的反制手段不多，黑炎会自我隔绝，但想要反扑却有些困难。
最可怕的并不是精神系的直接控制。
在鹿城的时候，某一天周行和沈星聊天的时候说起过这个问题。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缺陷。
就算是再怎么理性的人，哪怕是圣人都会有思想，有缺点。
他会有所爱，有所恨。
或是追名、或是逐利。
击溃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武力。
有思维有记忆有逻辑的人会吸收所见所得。
找出他的行为逻辑之后分析他，判断他，引导他。
想要改变一个人，影响一个人，未必一定要使用精神异能。
改变他身处的环境，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那些被自然吸收的见闻会慢慢改变一个人的潜在认知。
“孔夫子尚且诛少正卯，可见圣人还是人。圣人心中也有所求，有所求，就有缺。”
“那如果没有在意的人，没有追求，没有爱，没有恨呢？”
当周行这样问的时候，沈星告诉他：“那这种就不能算是人了，摈弃了追求与感情，大概算是机器，或者——神？”
那天两人聊天的时间超乎寻常的久。
后来转而聊到了更玄乎的阶段。
“道家圣人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旧时代人类俯瞰天地，蔑视万物，那你说，这是不是天之道对人类的一次【损有余】？”
“未必不是吧，只是有些东西还说不好，我们的眼睛被蒙住了，正在寻找答案的路上。”
沈星思考了一下：“不过这确实称得上一次万物重新竞争的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