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之把纸条捏进掌心，随后纸条化为齑粉飘落。
‘林南荣···’
谢景之并没有质疑孙锦峰的命令。
【玉门关守卫战】结束之后祝小曼回归并重掌情报处。
那个时候祝小曼就让他观察林南荣了。
在祝小曼的评判标准里，林南荣【不合格，不可信】
在祝小曼的心里，除了原【鹿城七王】之外的人都不见得可信，甚至就连何常林也会被祝小曼自己观察。
之所以是她亲自观察，也只是因为谢景之没有权限监察鹿城七王成员。
谢景之对林南荣的观察一直都没有间断过，可这些年他并没有找到林南荣有什么反叛的迹象。
但现在和以前不同。
谢景之明白，以前是对抗丧尸，对抗海兽异族。
这次是对越州出手，林南荣——确实值得注意。
很久之前，情报处刚刚组建【乌鸦】的时候谢景之曾经跟沈星申请给自己刻上【钢印】。
他是鹿城人，他的妻女都在鹿城生活。
他自己的职务很特别，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失误，甚至不能被怀疑。
所以他希望沈星给自己打上【永不背叛】的印记。
可沈星拒绝了他。
“你的身上有比【印记】更沉重的东西，背负它们继续往前走吧。”
沈星是这样回答他的。
起初的时候谢景之并不是很明白这是为什么。
沈小姐的【印记】只是修正人类的底层逻辑和潜在意识，并不会影响记忆和智力。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他应该要被打上印记才对。
但他很快就不去想了。
揣测上级的命令和动机对一名情报人员来说同样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执行——才是他要做的。
······
林南荣受伤，鹿城第二加强团由【原蜀中基地总长】罗勇锐暂领。
一名【神性八级】带着满编的第二加强团和临时增补的【十名神农谷伙伴】兵出汉宁。
天下震动。
“打起来了···”
波斯境内。
教廷的菲尔顿和大食的哈里发脸上露出无奈。
他们前脚刚走，中土后脚就自己打起来了。
这真是···
······
中土同样手忙脚乱。
京城数次致电鹿城，但孙锦峰已经完全关闭了所有对外通讯。
鹿城的邻居——江汉基地两手一摊：
【抱歉，我现在很弱，管不了，也不想管。】
鹿城的军队从汉宁直线穿过楚州，然后进入境内鄱州直取越州而去。
这个时候【中土联合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望海基地向京城求救，起码也希望京城能出面调停。
【我们的使团被姓罗的杀了个干净，现在还要把我们一锅端？】
余下的话，望海基地没有说。
但所有人都在看着。
你管不管吧？
不管的话，说明你是只想从我们手里拿好处，事情你是一点都不做。
管，要怎么管？
是去打，还是去劝？
面对这样的局面，中枢的【通讯】突然又恢复了【正常】。
三人会议脸色阴沉。
军队、政界、世家、诸侯。
他们一起望向三人会议所在的地方，等着三人会议给出答案。
“李建平···”
坐在中间主位的人摇了摇头：“他对我们没有一点信心了，他要用这件事来逼死我们，然后勾起世家的野心。”
结局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注定的。
不救，那诸侯反叛重回割据，他们担不起。
救，那就是跟鹿城开战，他们也担不起。
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不久之后他们必然会遭到弹劾，然后离场。
“到现在，我仍有两件事不明白。”
坐在主位上的人笑了一下之后看向首辅和次辅。
“第一，李建平打算怎么解决鹿城对越州出兵。”
“第二——”
“你俩到底谁是仁宗那边的人？”
······
皇城废墟。
老人家坐在树荫下眺望着颜色已经不再鲜艳的午门。
“您总是喜欢来这里。”
李建平从废墟的另外一头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孟湘仪。
残破的皇城似乎在祭奠很久之前就已经死去的王朝，又似乎在暗示旧时代的结局。
老人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里，也许永生教是对的，这种地方应该被摧毁。”
“是吗？”李建平不置可否，他走到老人家身边坐下之后也打量着远处墙皮已经脱落得不成样子的午门。
“那就是我们的结局。”
“不是，”老人家爽朗一笑，他用布鞋的鞋尖点了点地上的泥土：“这才是我们的结局。”
······
三十五年前。
李建平在英山任职，为了响应中枢政策，他亲自带人拆除了英山市内污染最严重的几家支柱化工企业。
化工厂的工人们原地下岗。
工人们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生活来源。
小有积蓄的人还能勉强缓冲一下，但一些生活本来就拮据的人却被逼上了绝路。
身上背负着钱庄债务的人走投无路，只能已死相逼。
一对刚刚结婚的小夫妻更是雪上加霜。
他们向双方父母借钱付了高额的定金买房，现在突然失业，而他们所买的房子又烂尾停工了。
钱庄催债。
注册地在海外群岛的开发商宣布破产。
自己失业。
绝望的小夫妻在一处无人的山里选择了相拥离开这个冰冷残酷且毫无希望的世界。
得知消息的李建平火速挪用了一笔在他看来是用在【面子工程】上的大钱。
他拿着这笔钱以国资出手的方式复购了那几家化工厂，安置了那些失业的工人。
于此同时他积极引进外部投资开展新型实业。
他的部署很成功，也很失败。
他邀请了很多专家来帮忙改善英山化工厂和研究新农业。
等政策敲定之后，等那笔大钱花完之后。李建平的处分决定也闻着味就来了。
他李建平因为挪用专项资金而被大棒加身，继任者却可以坐享其成这份巨大的政绩。
坏事和丑事李建平都做完了。
剩下的就是在那笔钱的基础上等着开花结果。
李建平被调往了穷乡僻壤，前程几乎一片漆黑。
但是在那里，他遇到了眼前这位老人。
老人惜才，虽然不能抹除李建平身上的【污点】，但也暗中帮他重新回到了楚州。
那个时候年轻的李建平问过和孟湘仪一样的问题。
【钱去哪儿了？】
老人告诉他【如果我有机会，我会试着找找看的】
可惜。
老人还是低估了世家。
仅仅因为一个盘踞在江汉的中等家族，老人就黯然收场了。
老人的突然退场对当时的李建平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走到那里···也还是脆弱如斯？
可在一次疗养的时候老人却告诉李建平：不要灰心，不要放弃。总会有人和我们同行。
能量爆发之后，李建平迅速和方青松刘卫国一起组建了江汉基地。
可老人却只是被京城拿来当牌匾。
三人会议在使用完他的名声和号召力之后就将他束之高阁。
但他们不知道，老人一直在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陷入斗争的迷雾中。
······
“历史不会忘记您。”
李建平看着生机衰败的老人，眼里露出不舍。
老人家的寿数不多了。
他不肯服用能量果实，也不肯修炼。
他要以身绝嗣，给天下人一个信心和公道。
“历史一定要忘记我，建平——”
“功成不必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