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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州,临市。

由于刚过完年不久,这里依旧残留着炮衣的鲜红,只不过终究在春雨之中缓缓褪色。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近日本市某些地区出现多人失踪等情况,具体原因尚未明确,春雨连绵,希望市民多加注意防护,出入防滑......以下公布失踪人员名单......”

在这个年代,失踪的事情常有,一些特定新闻频道的寻人启事从来没断过,所以这一条新闻倒不显得突兀。

......

“狗子,我又开始感觉到冷了,我们歇会好不好?”

“前面有个桥洞,我们就去那里吧,这天杀的,真不让人过安生的日子。”

两个少年互相挤着,就这么蹲在桥洞下面,看着眼前从上而下滴落的雨滴形成的一片水幕,时不时的出了神。

说是两个少年,只不过身形却是一大一小,从身形判断,反倒是看上去像是青年和童子。

其中小的那个蜷缩着身体,另外一个用身体裹着他。

只不过两人身上的衣服颇不合身,外表也略为老旧,好些地方都破了烂洞,棉絮从里面调皮的跑出来,更多的水汽沾染着灰尘跑了进去。

想要取暖,看起来还是有点问题。

“怎么样?还冷吗?”

裹着怀里的少年,狗娃细声细语的问道,如果仔细观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瞳孔之中有一道黑色的墨色符文,很明显他的体内正在进行着剧烈的反应,只不过在外表看起来不动声色。

“不是很冷了,狗子你的身体好暖呀!我先睡会儿。”

阿牙把手缩进了胸膛,说话的时候显得有点漏风,原来是他的牙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掉了几根,嘴巴看上去瘪瘪的,配上那副疲劳的倦容,更加是老迈沧桑。

明明是十多岁的大好年纪,却长着一张三四十岁的憔悴脸庞。

任人看上去也不由得长叹一声,少年老成。

狗娃摆了舒服的姿势,也准备闭着眼睛眯一会儿,说实话,自从那天晚上以后,阿牙这身体就开始越发虚弱,甚至一些地方开始了萎缩,每过一天,他都害怕这个兄弟退变成一个肉球。

所以才耗费自己体内的神奇力量为其续航,只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眼睛还没闭上,却发现怀里的阿牙脑袋老是摆来摆去,他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怎么啦?”

“我睡不着......”

“在害怕?”

多日的熟悉让狗娃马上就听出来了。

“嗯!”

“我问过了,我们已经到了邯州,很快就可以找到你家,可能是离家越近就越害怕吧......别担心......”

当年离开十万大山,两个小孩子凭借着一身倔骨头,终究是走出了那个山头,不知道磨烂了多少双鞋,从嘴中才问出来这条道路,如今好不容易快要回到阿牙的家乡,狗娃心跳也重了几分。

“嗯......”

阿牙有一些话欲言又止,他很想说出来,但是又害怕让对方知道真实的自己。

离开家乡的时候,自己还有一个玩伴,也是自己的兄弟,那个时候不懂得什么叫感情,所以随了父母离开了家乡,离开家乡后,从只言片语里,他慢慢明白了,自己一家人之所以能够离开家乡,就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出卖了村子里的一户人家。

只不过相比下的待遇并没有获得,取而代之都是话剧里的杀人灭口,他和母亲都被拐卖,他不知道什么叫咎由自取,但是他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种层面上来说,他能够离开鸡笼镇,靠的就是出卖兄弟,虽然这个出卖不是他的本意,可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

是在害怕回家?

还是害怕回家后要见到的那个人?

或者是说害怕回家后见不到了那个人?

他说不清楚!

千百万年来,近乡情怯这几个字有着无数种解读,每个人都不一样。

两人正抱团取暖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突破雨帘而入的他犹如一个强盗,身披着一身雨衣,背光导致他的面目看不清神色,阿牙看到了也没有多加理会,只是更加往里靠了靠。

这个桥洞并不小,说是桥洞,其实也是一个人行道,在水势比较低的时候,完全是可以过人的,只不过看这春雨的架势,要不了几天水便会蔓延上来。

来人看到两个抱团取暖的小乞丐,眼中倒是闪过一丝异色,他垫了垫脚尖,把雨鞋上面的水滴抖落。

然后又拍了拍雨衣的下摆,就犹如整理着服装,又仿佛是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不同于阿牙的不经意,抱着他的狗娃身体却紧绷了起来,他能感觉出随着那雨衣律动出来的血腥味,这不是个良善之人。

虽然一路上他多多少少也遇到一些歹徒,只不过都有惊无险的让他解决了。

可是现在遇到了这个,却不同以往的那些,这个雨衣男人,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这种征兆很强烈,就像那天黎明前对战自己的父亲,说不上是九死一生,只是那天连自己的肝胆都被捅穿了。

“你很紧张呀!”整理完服装的男人戴上了橡胶手套,他要进行神圣的仪式了。

只不过看着这个男孩的眼神,他多少有点触动。

就像是看到一个会反抗的猎物。

狗娃并没有搭理他,反倒是把阿牙放到了一旁,用后背紧紧的抵住他,随后正面对上了雨衣男人。

由于刚才取暖的时候,他完全是光着胸膛,现在这么一转过身体,借着桥洞的光线,雨衣男人就很快看见了那遍布伤痕的白皙皮肤。

男人的瞳孔也不禁为之一缩,以他的经验,如果这些伤痕都是真实存在的,这小家伙恐怕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不过他的经历还算比较丰富,很自然的用嘴一叼指套的指尖部位,把橡胶手套摘了下来。

“原来是同路人啊!怪不得突然心血来潮想进来看看。”

他原本还想享受一顿美餐,没想到遇到的是同类,那就只能勉强享受一下猎物死前的挣扎了。

邯州方言众多,语调也各不相同。

狗娃听不习惯,如果这个雨衣男人说的是阿牙家乡语气的话语,或许他还能够读懂一二,可是现在他只能读懂里面的敌意。

“后面那个是你的血食吧?这护食的心态倒是不错,只不过有没有可能我想吃的不是他,而是你呀!”

说着就露出了那满是尖锐的牙齿,那简直不像是人的牙齿,反倒像是一个野兽,那些为了撕咬猎物,更好的切割猎物,进化出来的密密麻麻,尖锐的兽齿。

这一露出来就把狗娃吓了个机灵,他太熟悉了,因为十万大山里面那些野兽从来不缺这玩意。

看着这个小孩子,果然被自己吓到了,雨衣男人身形一扑就突进了过去,任何猎物只要露出破绽,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捕杀过去。

宽大的雨衣下裹狭着黑色的混浊气息,就犹如装载着一个引擎,咆哮的往前冲。

雨衣男人指甲也开始变得尖锐,粗大,指节开始变得宽厚,僵硬。

整个人有如扑杀猎物的黑色狮子。

只听得外面一鸣响雷,就那么轰隆一声,两人就对上了。

雨衣男人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护食,但是却明白只要瞄准了那个食物,面前的这个家伙就会选择和自己硬碰硬。

借着雷鸣电闪的时刻,狗娃双臂终于格挡了下来。

明确的做法是闪开,可是身后还有那位兄弟,所以更明确的做法是硬上。

两人的肌肉与肌肉之间的碰撞,拳头与拳头之间的对击,伴随的是鲜血的滴落以及碎肉纷飞。

此刻开始,他们就是两个不知疼痛的野兽。

只不过是一大一小,在形体上总是有吃亏的时候。

特别是雨衣男人的下手,专挑人体的薄弱之处,下三滥的手段可见一番,插眼,锁喉,踢裆,无所不用其极。

狗娃只能疲于奔命,常常是护住上路,护不住下路,某些地方都被打成了浆糊。

一路走来虽然有凶有险,但是相对来说太过安逸了,安逸到连他自己都忘了,世界上的危险分子绝对不止他一个。

狗娃幸亏恢复力还算强盛,只不过这种毫无防守之力的憋屈,让他感到极大的不适。

就像一条想咬人却找不到对方的野狗,急得在原地乱转,可是又无从下手。

男人看他这副模样,已然是神志不清,于是大喝一声,从嘴里吐出浓郁的血腥味。

“神威!”

只听得呲啦一声,黑色的魔气从雨衣男人手里突出,狠狠的包裹着狗娃而去。

他要彻底把这小家伙给炼化了。

狗娃面对这熟悉的气息又感觉到莫名的陌生,这个玩意,好浓郁的血腥味。

自己当时在村里杀这么多人,虽然也携带着血腥味,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这个味道也消散了。

可现在再次稳到,他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

有人面对鲜血会感到恐惧,有人只会感到兴奋。

可他不一样,他会感到发狂。

“嗬!”

狗娃的嘴里发出非人的吼叫,双手一张,背后的双翼撑开,那个恶魔终究是降临了人间。

这黑色的魔气根本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