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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流动,夜幕流转,就在这山顶之上,某个黑云遮月的时候,在那消瘦身影的旁边,似乎多了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随着细风不断的在飘零着,似真似假,如梦如幻。

杨世闵的身形未曾动摇半分,他的脊梁一直挺得笔直:“你也是来抓我回去配合调查的吗?”

“……”

飘零的身影没有任何的回应,是沉默,这沉默倒不如说是寂寞,这寂寞,仿佛穿过了亘古,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悲伤,这悲伤,夹杂着的是无尽的痛苦和抉择。

可也许是早就做出了抉择,这次他也只不过是权衡了一刻钟,就开始吐出那些饱含情感的话语:“天亮之前,你就走吧!”

杨世闵那双猩红眼睛里的暴戾,第一次开始变少,宛如万年不动的雕像一般的他,此刻终于也回过了头,只是乌云遮月之下,实在是看不了什么。

他嘴角微微翘起,静静的吐出了那么几个字:“我不怕!”

事后又快速的被吹散在空中,这看似不是答案的答案,实则已经回答了一切。

飘零的身影低头,脊梁又佝偻了几分,像是在苦笑,是啊!他知道的,他应当知道的,他一直都这么聪明。

就如同当年不明不白的离家出走,看似对家族不忠,其实不过是保全另一份恩义罢了。

想来如今,于山顶之上,静候到现在,何尝不也是为了保证另一份恩义呢?杨世闵——你有种。

于是那个飘零的身影又再次开口:“你还是忘不掉以前的那些事?”

“谁能忘?你能忘?还是那十几万的冤魂能忘?”杨世闵听到这句话,眼中流露出那么一丝沉痛。

他的妻儿,他的亲朋,都在那一场不道德的战争之中,化作烂泥,至今能剩下来的,估摸也只有身边这个曾经活泼开朗的伙伴,可现在,可现在也早已不同了!

不同了!一切都早已不同了——

“所以呢?所以你想和我玩这么一个零和游戏?”飘零的身影不想理会那些陈年旧账,对他来说,问起忘不忘,只是为了让杨世闵记起曾经的\\u0027自己\\u0027,那个时候的他爱家,正直,和睦……

杨世闵听懂了他的问题,可是他却无法回答,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曾经的自己,可他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于是他笑了,笑容很轻,里面没有任何的蔑视,也没有任何的喜意,代表的仅仅只是礼貌罢了,就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还是一个爱笑的男人。

“我不知道来的会是你,但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心甘情愿。”

杨世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山顶之上恰好只剩下的那么三个棺材就显得那么的刺眼了。

飘零的身影也不再劝说下去,正如已经做出了抉择的他一样,杨世闵一旦做出了选择,也不是其他人可以动摇的,于是只能留下那么一句话后,就消影无踪:“好,我等你!”

月亮很快又从云朵中探出脸来,再次披露在杨世闵身上,只是此时的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的飘忽,反倒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静气凝神,全心的去面对明天凌晨的那一场围杀。

明天——会死很多人。

只是——他不会再逃了。

离家出走、逃亡在外的滋味折磨了他二十年,以为相逢之时,能回到最初,可结果,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杨世闵啊!

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你了。

你该回去你那个时代,或许……那里才有你想要的归宿。

月兔落地,天地无光,骤阳未升,杀机已起。

摸着天的山顶之上,血腥味又开始弥漫了。

这一次,却和昨日的又有所不同,昨日的血不如今日的滚烫,也不如今日的新鲜。

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杨世闵化作一朵灭世黑莲,随意的收割着新生子弟的生命,他们有的人身上的血脉印记比自己还要古老,有的人骨骼强度甚至没有达到顶峰。

罕见的是,这场战争也没有多余的声嚣传出,就像是山腰的人从容不迫的赴死,就像山顶的人此生也再无留恋。

那些明正堂的老家伙们把时间规划的很好,好到等太阳一出来,杨世闵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鲜血流出了。

只是他没有等来自己想见的人,反倒是等来了那么一个手持重锁长枪,身形挺拔,浑身绑着绷带的身影。

他一度以为自己遇见了老祖,后来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重锁长枪,而是十三节链子枪,那也不是什么杨家老祖,而是一个未及三旬的年轻人。

他很想问一句,杨世义去哪里了?

但是他没有问出口,也许是他早就知道答案了吧……

杨育岁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家族叛徒,面容消瘦,衣衫褴褛,眉目之间,清澈无比,看上去便是个坦荡之辈,可是眼角翘起,面相乖张,说明他又时常有疯癫之举,叛徒——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他不懂……

不过他也不是来懂这个的,整一个布局,他就是来刷刷资历,顺便收一下人头,也仅此罢了。

“年轻人……你……咳咳咳!”杨世闵想说些什么,可刚一开口才记起,自己的肺部早就被扎了几个口子,喉咙之处更加是遭受了重击,其实现在的他根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手持长枪的年轻人听懂了,于是充满着自豪的开口说道:“我叫杨育岁。”

是啊!作为家族里的天之骄子,又出生在这么一个家族里面,他凭什么不骄傲?凭什么不自豪?

“原来……原来是……族叔……啊!”杨世闵感受着流逝的生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在死前,都在念着那些可笑的家族称呼。

杨育岁听不懂这句话里面的情感,自然也没有过多的执着,右手一动,枪出如龙,拘魂索命。

这位二十年前因为看不惯家族里的肮脏而离家出手的汉子,如今在二十年后再次回来,带给了杨家大量的伤害,终归毙命。

也许正如他所想,在这个年代,像他这种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他选择回去他那个年代,回去正视他那个逃避的事实,回去为那个事实买单。

“此人生前为魔修,整个躯壳早已被玷污得不干不净,加上又是一个叛徒,把他留在这里吧,太阳升起的时候,秃鹫会将它彻底分食,也好叫其他人看看,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按照惯例,杨家人死了,会因为身上的尸气浓郁,经过家族的秘法练成僵尸,也算是另外一种报答,杨家赋予了子弟的生命,那么死后,把这生命还回去,看上去倒也合情合理。

只可惜,随着这个吩咐一出,杨世闵想回报家族的愿望落空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荒谬的事情。

可也是一个事实,杨家的魔修和尸修的两个派系虽然差距悬殊,但也是泾渭分明,葬谷之中的对立矛盾,其实也不过是彼此之间的小摩擦,真正的根本利益冲突,是道统之争。

对比杨世闵自寻死路的坦荡,那么活在世上的另一个人,反倒是陷入命运的梦魇。

杨育岁刚一下山,就撞见了那么一个失魂落魄的老者,是怎样的一个老者呢?

此人满头白发,形如枯槁,双目失神,鸡皮颓颜,若不是透过那瘦骨嶙峋的胸膛传出来那么几声跳动的心脏,或许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死人。

他就这么站在一块石头旁边,一直仰着脖子等杨育岁彻底落到地上,这才不发一言的沉默着,他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看到这么一个年轻人安然无恙的落地,似乎答案已经很明显。

“有事吗?”杨育岁眉头一皱,修行中人自当意气奋发。自强不息,有踏步青云之志,有玉竹青松之躯。

可眼前这位却是满脸堕气,毫无锐意。

加上此人眼中尽是麻木,拱手满是世故,这让杨育岁对他没有任何的好感。

老人似乎听出了他言语的嫌弃,可自己反倒不甚在意,或者说沉默了这么多年,受过的冷眼早已无数,如果他要去在意,他也不会苟延残喘到现在了,他舔了舔嘴唇,又咽了一口唾沫后说道:“育岁族叔,请问上面那个判……叛徒该如何处置,若是练为甲尸的话,我能不能……”

他的确是想要那人的归属,只是这个请求还没有发出,就被杨育岁无情的打断了。“身为叛徒,又有何德何能进我杨家祠堂,和其他先祖并列,受我杨家的香火?

更何况此人已堕入魔道,我们怎么会放心把它交给族内子弟呢?万一玷污了修行,这可不就是自找苦头?

自然是叫他死后也勿有全尸,让天上的秃鹫分食就是,也让其他人看看,叛徒的下场是如何。

你虽然空长我几十年,怎么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想要惦记这惦记那,这次念你年老,我就不过多计较了,不然仔细你这身皮!”

杨育岁刚刚亲手了结了那么一个罪人,自然是趾高气扬,心中想着金丹也不过如此,那里还会料想更多呢?

所以此刻训斥完了眼前的老人之后,便骄傲地转身离去,不再逗留了。

听到这个答案的杨世义,只感觉到浑身的力气被抽空,后退了几步,一把靠在了石头之上,随后以手掩面,无声痛哭。

他是一个懦夫,在当年出事以后,选择了沉默。

他也是一个勇者,因为这一个沉默,足足让他沉默了二十年。

逃避和死亡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和面对,就像是昨夜,好不容易疯狂一把,可最后却一事无补,早上还想送故人最后一程,只是妥协早已成了习惯,让步也成了自然,得知这个结果后,他再没有脸上去看一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