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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客人到来,香茗已经早早备上。

宴宾客有宴宾客的待遇,靡靡之声传来,几名“舞姬”便开始了翩翩起舞,蜂腰香臀,尽态极研,如花间之蓝蝶,飞空之白鹭,长袖歌舞,婀娜出尘,行走之间有香风阵阵,回眸之内是秋水重重。

几人脸上的神态有差,或是楚楚动人,或是娇憨可爱……倒是多了几分人间胭脂气,这么看去,倒是有一些矫揉造作了,虽然谈不上东施效颦,但也算得上是画虎不足反类犬。

管理员转头一想,立马就明白了,这些毕竟都是一些水精水怪,日日伺在江底,对着船上的人类描头画角,可它们终究不是人,未曾经历过人间烟火气的熏陶,也没有接触过传统礼仪的教授,学人只学了其形,学不到其神,故,容貌虽是上佳,称得上是绝色,可却谈不上是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搔首踟蹰,故作娇姿,就好比是十岁稚子故扮老成,显得可笑非凡。

但就论这皮囊而言,迷倒众生也已然足够,故,水君见这年轻人仿佛被美色摄去了心魂的模样,还真的以为他就喜欢这种类型。

毕竟这位焱君的风流传言……他的风评口碑可不太好。

听说和多个女性都有不正当的关系……

但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水君表示这不算什么,如果自己像他这把年纪就取得了这的实力,比他还要猖狂,比他还要肆意才是,当下就大手一挥,笑道:“兄弟若是喜欢,哥哥这秋月阙上的娇女,请随意挑选就是,毕竟美人配英雄,这几位虽然算不上什么绝世美人,倒也颇有几分姿色,我已然年迈,留此佳丽在身也是无力享用,倒不如送于焱君,也好算个物尽其用。”

听到这话,几名“舞姬”掩嘴一笑,眉梢含春,眼角潋滟之间便是万种风情。

管理员闻言,倒是醒过神来,一番苦笑,一番摆手:“水君说笑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是好色之徒,只是料想如今北部妖祸肆虐,倘若那些凶神恶煞的妖君如同这般性格温和,能歌善舞就好了。”

以水君的实力,和他称兄道弟是给他面子,他不能不接着,可是真要是当兄弟了,那他就是蠢货了。

水君眼看这家伙看个歌舞也能看出这忧国忧民,当下就觉得无语,但也不能冷了场子,于是大声笑道:“哈哈哈,果然是少年英雄,此等忧国忧民,哪怕身处安座,也是心怀天下,只可惜老哥我受困于天江中,不然必定要往北部走上一遭。”

“水君镇压天江,疏运通脉,功大莫焉,虽不在前线奋战,却时时刻刻都在为国效力,这投身报国的事情,总不能让您老人家全部占了,还是要留给我们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才是……”

互相恭维吹捧这些事情,有的人是与生俱来的,有的人需要经过后天的练习。

可是能够面不改色做到这种地步的,倒也是有一定的天赋了。

“说起来,水君这秋月阙可真是富丽堂皇啊!我平生也算见多了奇珍异宝,可一进到这里,这才明白什么是贝阙珠宫,玉楼金阙,哈哈哈,倒也是我坐井观天了。”

秋月阙,便是水君的洞天之名。

水君听到这话笑了笑,倒也是大气:“都是一些老朋友来往,旧时相识,多有托付之举,故常有报酬,来来往往,倒也有了些许家当,兄弟你若是喜欢,尽管挑选就是了,哈哈哈,就算是要老哥这条小船,只要你开口,老哥我也绝不推辞。”

他当然不会推辞,如果欠下的人情能用这种身外之物来偿还,那是最好不过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送归雨墨金丹,这无异于是再造之恩,那可是泼天的情分,水君认为再多的宝贝也换不来自家的孙子,更何况是区区一个洞天,又算得了什么呢?

“诶,这话说的,倒显得我是来打秋风了,我也不是这种不知礼数的人,只是多有感慨罢了,对了,听闻水君多有老友,想请教一下,华山一脉,可曾是水君的旧识?”管理员当然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但是他一生要强,浑身本领很少依靠外物,现在又怎么会去追求这些东西呢?

水君原本还笑意盈盈,可是当他听到华山两个字后,脸色倒有一些惭愧了。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见他为难,管理员也不好直问,只能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

水君见状,反是摇了摇头,只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说起来也是老哥哥我糊涂,那华山剑宗前掌门正是我的妹婿,而气宗的前掌门则是我的女婿,我们两家没联姻之前,那姓封的倒也是一个好坯子,否则老朽也不可能同意这场亲事。

可令老朽没料到的是,此子工于心计,天赋低劣,经常懈怠修行,我多次劝说未果,他反倒是变本加厉,居然起了采阴补阳之意,最后落了一个灵气驳杂,天劫难逃的下场。

可家妹却是情根深重,又兼被采补多时,修为不济之下,也已无意于世,诞下小娇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也因为此事,小女嫁到气宗后,除了开头那几年,往后我们两家也没有联系了……如今想来,也不知道我那外孙女和外甥孙子怎么样了……若是有幸的话,老朽只想把他们都接过来,不争名利,以全天伦好了。”

说是不知道怎么样,可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呢?

封不群被驱逐,封小娇死缓,代玉被监禁,这一切啊,是形势比人强。

水君沉睡这些年,早有人把这一切算计的死死,等他苏醒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实力再怎么强,如果想要在这个大环境里活下去,终究是要在权力之下。

管理员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因果之事不好多说,但我曾经听闻如今华山有另起炉灶之意,更兼符合国家应召,有建设武院的意思。

原本想着如果水君和封氏掌门有旧日之情,怕此事与您结下了梁子,但如今听您这么说,我想,这对您来说,也是一桩了结。

所以……我想请水君一个薄面,在建成之日,到华山一行,也算是给我镇镇场子。”

说实在的,此前华山武院建设阻力虽然不小,但有林半烟和自己压着,一切都还进行的下去。

可眼前这个水君苏醒了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雨墨逝去,相当于在水君的心头堆满了炸药桶,在这个时候,要是让他知道,他妹夫,他女婿的基业,还被别人给抢了,这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雨墨也许不能抗衡国家的意志,只能屈服于忠诚两个字之下。

可水君不一样,只要有着正当的理由,他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政治筹码,发起难来,掀个天翻地覆,也不为之过。

毕竟“正当”这两个字平时虽然不起眼,但关键时候还真得靠它。

实力悬殊过大的时候只能被不公平的对待,被剥削;当两者实力均衡,有了公平交流的基础之后,“正当”这两个字就显得很重要。

所以为了避免触碰这个火药桶,管理员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一来,着手消弭水君之怒;二来,把代玉等人送到他的身边,以此交换武院成立之契机,哪怕这样会导致华山的代理人更迭,但对管理员来说,只要成立武院,他不介意上面坐着的是姓封还是姓什么。

所幸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都还算顺利。

果然,水君听到这话,眉头也不皱一下,当下点头应允:“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这句话出自《孟子·公孙丑章句下·第十节》,用到此处可以理解为:能帮到你,这本来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只是我不敢请求罢了。

看得出来,这位水君……很会做人!

夜深了,客人并没有久留。

看着消失在江面上的那个身影,走出船头挽留的渔翁再次拿起了鱼钩。

其实以他老牌婴级强者的身份,压根就没有与这个新生小子谈条件的必要,实力摆在那里,不爽的话就看看谁的刀锋利不锋利……可是,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面对一个新生俊彦,应对他最好的方法不是去激怒他,也不是去挑他的刺儿,更加不是去压迫他。

而是把他捧得高高的,他喜欢财,那就给他金钱;他喜欢色,那就给他女人;他喜欢名,那就极尽吹捧。

让他沉沦在自己的欲望里面,以此来消磨他的意志,摸透他心里的意思,揪出那些不为人知的把柄,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毕竟年轻气盛,你强迫压上去,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恼羞成怒,鱼死网破。

论地位,自己是天江的水君。

论声望,威名远播各地。

论资历,那小子才活几岁,又怎么能和自己比?

这是瓷器和瓦器的相遇,哪怕瓷器的硬度比瓦器要大,你硬碰硬之下,但凡有点损失,吃亏的也是自己,所以作为一个聪明人,水君可不想老了之后阴沟里翻船。

对待中年人又不一样,人到中年,多了牵挂和羁绊,就再也不能年轻气盛,再也不能肆意妄然,那个时候又是另一种手法。

当然,这只是他的为世之道,并不是说这是对的。

可就是这一套做法,让他今晚上看出了不少东西。

老渔翁抖了抖鱼绳,把靠过鱼饵的鱼儿赶跑,心里面却在不停的盘算,这小子年纪轻轻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果然不是什么愣头青,虽然和自己“交谈甚欢”,可到头来也是一场场交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权柄……确实是太大了。

如果武院改革真让他完成了,各地花开,那天下人都算是他的门下,届时,这滔天因果又如何了算?

且不说他受不受得住,一旦成功了……这比秉国之人还要恐怖啊!

如果他再动什么歪心思……那将是一场倾覆的大灾难。

只不过……那时候就不是自己可以操心的了。

老渔翁嘴角一笑,枯树般的右手一抬,便将一只开了灵智的精怪钓了上来。

整片天下,就这天江之中,水灵气最盛,也最为容易诞生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往惜有自己的孙子照看着,倒也并无大碍,可雨墨也不过离开几天时间,又有一些蛇虫鼠蚁出来卖弄自己的灵智了。

这些小畜生都不知道,在人类的眼里,这种行为是多么的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