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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月难得缄默一瞬,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一般来说,就算没有凝实躯体,也算是鬼修。”

鬼修的范畴其实很难界定,几乎是所有有灵性的生命死后,在进入新的轮回前,都是一种阴魂状态,基本上都能算作鬼修。

就像人类一样,生来生命力有强有弱;阴魂也是有强弱之分。

但大部分的阴魂起始点都差不多。

普通的魂灵会在死后重入轮回,不存在提升作为鬼的实力,也就没有鬼修这一说法。

少数,像眼前这座鬼城里的阴魂,超过八成以上都是手染鲜血的恶鬼。

这些恶鬼的实力,要比普通人死后形成的阴魂强大,可轻松压制弱小的普通阴魂。

他们流连于世间,因生前或生后犯下重罪,不遵循原有的规则,拒绝进入地府重入轮回,逃避本该接受的惩罚,执着于追求强大的力量,重返人世间。

在这个过程中,已经逐渐摸出一条非常残酷的修炼之路。

哪怕没有凝出真实的躯体,也算是鬼修。

等到修炼出真身,实力也就不是玄门那些寻常修士能对付的了。

……

无相魔与城上月坐在观众席上从头看到尾,直到斗场内剩下两只重伤的鬼怪时,城上月才开腔:“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担心你徒弟?”无相魔问。

城上月摇头:“她机灵着呢,出不了事。”

“那就是那只哈士奇一样的小魔?”无相魔了然。

城上月无言地瞅着无相魔半晌,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山河的印象是“哈士奇”。

再有,他应该没苏醒多久,怎么就学到那么多新词?

“出不了大事,那小魔君年纪虽轻,但实力着实不错。”

城上月:“只是担心他把这鬼城拆了,这里所有恶鬼都跑出去,麻烦就大了。”

倒不是他愁,捅出篓子,后面负责扫尾的,八成是元酒那倒霉崽子。

无相魔:“这斗场看着挺无聊,走不走?”

城上月理了理衣摆,起身沿着原路返回,无相魔牵着那倒霉鬼跟在后面。

他们刚走到出口,七八只恶鬼就跟了过来,甚至有两只恶鬼直接在角落设下鬼蜮,妄图将无相魔和城上月拉入其中。

无相魔看着手腕上的裂痕,烦躁得很。

他一点都不想打架,但是这些煞笔一个个脑子都有问题,总是不自量力,觉得自己上天。

鬼蜮铺开的一刹,无相魔极度凶恶的法相毕露,僵硬的右手握拳,重重往右侧虚空中狠狠砸下。

鬼蜮内的空间寸寸碎裂,两只铺开鬼蜮的恶鬼顿时受到反噬,在觉察到情势不妙,准备砖头夺路而逃时,无相魔已经牵着红线出现在他们身后,抬起硬邦邦的双臂,手上连接指节的滚珠动了动,两只蔓延着数道裂纹的惨白手掌钳住他们的脑壳,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们魂魄捏得碎裂。

但卡在魂飞魄散的边缘,他及时收手,将两只恶鬼塞进了随身口袋。

烦得很,捏鬼还不能把这些小脆皮彻底捏碎了。

其他鬼怪见状,不敢逗留,一股脑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头顶鬼蜮彻底消失,城上月却停在原地不动,拿出玉简给元酒发了个消息。

既然找胡伟跟大海捞针,倒不如直接把大海从头到尾筛一遍。

想干就干。

城上月把想法和元酒说了,元酒捏着玉简,头疼道:“所以体力活又是我来干吗?”

“嗯。”城上月点了点头,显得挺诚恳,“鬼城要是处理的漂亮,功德应该很多。”

元酒咬牙:“我干!”

“等着,我把鬼城彻底给封锁,就快马加鞭赶过去。”

元酒放弃了去汉区那边,她本来打算找寇娅,从她那边顺藤摸瓜,直接摸出这鬼城背后的主人。

但现在……

把鬼城最大的斗场掀了,再把这鬼城彻底给锁死。

她就不信这背后的大老鼠不冒头。

有时候简单粗暴,虽然费力气,但效果很感人。

……

元酒回去时路过山河所在的街道,对于正在训练鼠鼠打架作战的山河,她没分出太多注意力。

直接去了城门口,看着已经洞开,不断有游魂飘进来的鬼城,二话不说,将门口的恶鬼全都扫到一旁,直接踹了一脚城门。

厚重的大门被关上,她在上面结下鎏金般的法印,随后不断注入灵气。

又将手中的两仪刀插入地面,一道足以笼罩整座鬼城的法阵,以一种极为恐怖的气息,从她脚下蔓延开。

法阵的纹路是纵横的金色网线,每条金色的细线,时不时会流动一串几乎看不清的法文。

短短数息,天地间便结出将整座城池罩住的法阵。

阵法结成后,元酒抬手将两仪刀拔出,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两个呼吸间便恢复至修为巅峰。

修为禁制彻底解除后,元酒感觉浑身都舒畅不少,握着两仪刀的手也变得更为有力,体内的灵气也从山溪变成大海。

多亏这个方天灵阵。

只有在这种特定的灵阵内,她使用巅峰修为才不会受天道辖制。

确定阵法彻底完成封锁,她没有理会一旁惊慌失措的恶鬼,一抬眸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正在训练鼠鼠的山河感受到整座城池的气息变化,仰头看着头顶时隐时现的法阵纹路,舌尖抵着后牙槽,轻轻啧叹。

动真格了。

那小丫头。

“鼠鼠,把他们吞了,咱们离开。”

固然元酒不是他的对手,但他是魔,对这种汇聚天地灵气的大阵天生就十分排斥。

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钟,他都感觉不舒服。

金毛鼠是魔宠,习性与魔其实大同小异,在灵阵中实力会受到影响,也会变得更为焦躁不安。

离开方天灵阵,才是上上之选。

山河有点不爽,刚刚元酒过去都没有通知他,虽然知道她并无禁锢他的意图,但这事儿做的不厚道。

金毛鼠一口将附近的恶鬼全都吸进肚子里,打了好几个饱嗝,原本泛着一道红光的眼睛也慢慢黯淡,身形随之恢复巴掌大小。

它捧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啪叽”倒在山河的颈窝,小爪子抓着一缕长发,惬意地眯起豆豆眼。

山河无语片刻:“……”

他家小家伙还真的是养尊处优。

“走了。”

……

元酒循着信号赶往斗场。

城上月与无相魔待在观众席后排,仰头看着铺满黑暗天空的灵光,眼神又浅浅落在发现天空异样,一整个开始时慌乱的斗场鬼群身上。

斗场正中心,一脚踏在半空的雷鬼,将手中握着的钢筋朝着下方的食血鬼捅去。

钢筋发出紫光,细小的雷电碰撞出火花,发出滋滋声响。

能够在斗场中战至最后,两只鬼均非善类。

雷鬼擅长以雷电攻击,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不惧怕雷火的鬼怪。

斗场中的雷鬼长得极为丑陋,因为生前被雷劈死,所以死后魂体遍布雷电纹路。

一双眼睛非常大,如同两块随身化妆镜般,纤薄的嘴唇是很重的朱紫色,偶尔探出唇角的舌尖分叉,长着米粒般细碎尖牙。

食血鬼则是以血肉为食,应该已经残害过不少生灵,所以他身上的阴气与煞气也格外重。

论实力,两者其实不相上下,但雷鬼克制食血鬼。

食血鬼惧怕天雷,所以一开始对上雷鬼就处于下风,不断被雷鬼打伤,已经有了颓势。

但在方天灵阵锁住整座九里鬼城后,雷鬼从空中导下的雷电便消失不见。

食血鬼抓住机会,立刻扑上去咬在雷鬼颈侧,在雷鬼挣扎间,从其魂体上硬生生撕下一大片精纯的魂魄,贪婪地咀嚼吞入腹中。

无相魔注意到斗场内的两只恶鬼地位对调,桀桀笑了两声:“战局真是瞬息万变。”

“雷鬼要输了。”

城上月只轻轻转动了一下中指上的储物戒:“这阵法布置完成的时间很巧。”

话音刚落,元酒就突然出现在他身畔,随口问道:“我布置的阵法怎么了?”

无相魔立马装死,呆呆地立在一旁,和一尊没有灵气的傀儡一模一样。

城上月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斗场中的雷鬼,因你怕是要输了。”

元酒目光穿过混乱的鬼群,朝着下方斗场中心望去。

一只贪婪狠辣的食血鬼,像凶残的树蜥般冲上去,将失去压制食血鬼能力的雷鬼一口咬掉脑袋,夺走了雷鬼手中的钢筋,扔向混乱的观众席,自得地大笑起来,三两下将雷鬼彻底撕成碎片吞噬干净。

十分巧合,她望去的目光与食血鬼视线相接。

看着食血鬼唇角的血迹,以及那双盯着自己,毫不掩饰捕食欲望的眼睛。

元酒微微扬起下颚,忍不住轻笑:“这整座城的恶鬼都有趣极了,明知道我等不好惹,为何偏偏又不懂得暂避锋芒?”

“这里的鬼都很……癫狂。”

是的。

癫狂。

疯魔。

对于是否会魂飞魄散根本不在乎。

在这座养蛊般的鬼城中,所有恶鬼都几乎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他们根本不知收敛为何物。

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没有任何恐惧时,哪怕就是真神在世,也能毫无顾忌地干到底。

“若是留着这座鬼城,完全是养虎为患。”

元酒叹气:“我若是擅自将这些恶鬼全都诛灭,这个地方的阴曹司会不会找我麻烦啊?”

毕竟不是土着,每个地方的管理制度是完全不同的。

要是在国内,那就好办了。

打死打散,屁事儿没的。

“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城上月睨着她,突然感觉到方天大阵的边界出现漏洞,他阖上双眸,视线却穿过重重阻碍,捕捉到正从大阵边角挤出去的山河。

山河察觉到窥探的视线,忍不住回头冲虚空龇牙:“看什么看,你那个宝贝徒弟不讲道义,还不允许我自己出来了?”

元酒也感觉到阵法一角被撕开,顿时气得直磨后牙槽。

都已经约法三章了,她肯定不会伤害山河那厮,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把她阵法撕开个口子。

混账王八蛋。

城上月隔空传音:“打开可以,自己把阵法补上。”

“补上?”山河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子,“你觉得我一个魔,会补什么劳什子灵阵?”

他都没有灵气,补个球。

城上月:“那你就在外面守着那个洞,让一只鬼跑出去,以后就多打你一顿。”

山河震惊地瞳孔放大:“!!!”你踏马还讲不讲道理?!

等反应过来,他刚想辩驳几句,城上月已经单方面切断隔空聊天频道。

山河:“……”他真的有一万句祖安语要问候黑心黑肝黑肠子的城上月。

城上月睁开清冷的双目,与一旁黑着脸的元酒说:“不用担心那个缺口,山河守着。”

元酒握了握拳头,小圆脸上尽是忿忿之色:“他这个人真的不适合做朋友,一点信任都没有。”

“你也不用和他做朋友。”城上月直接了当,“和他当朋友,你那点心眼儿不够用。”

纯纯是草食系小白兔碰上老狐狸精。

元酒被打击得低下头自闭。

这个世界真的到处都充满了不友好。

这才分开不到两天时间,她已经开始想念温柔体贴的大狐狸了。

果然能治愈她这个饱受打击之心的人,只有雍长殊。

“别愣着了,先把斗场的鬼都控制住,再想办法去这个地界的阴府探探口风。”

城上月后撤半步,“你带着这具傀儡去,它能帮忙。”

元酒这才注意到静止不动的无相魔,眯起杏眼上下打量,直觉这傀儡有点不对劲,但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来。

被她专注打量的目光盯得不舒服,无相魔动了动手臂,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动。

“还没看够?我长得就这么好看?”无相魔故意说道。

元酒听着优雅低沉的声音,转头看向自家师尊:“它是谁?”

“傀儡。”城上月淡定胡扯。

元酒:“这么有灵性,不可能只是傀儡吧,至少也在里面寄放了一只灵。”

城上月:“……”她要这么想,倒是也可以。

“嗯,没错。”城上月点了点头,确认她的猜测。

“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捉来的灵啊?能不能给我?”

元酒立刻笑眯眯地将三连问糊在城上月脸上。

城上月:“……”

徒弟太活泼就这点不好,完全就是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无相魔:“鄙姓乔。”

城上月:“不能给。”

元酒:“……”

“行了,明白!”元酒手指点了点脑袋,目光转向无相魔,“小乔,我们去干活儿吧。”

无相魔僵硬的五官差点儿被他扭出狰狞的表情。

谁tm是小乔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城上月,城上月避开他不虞的眼神,实在是不想再应付元酒这个机灵鬼,掩唇道:“去吧,小乔。”

无相魔:乔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