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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吞残阳时分。

张德勋从车库中开出一辆跑车,载着坐在副驾驶的元酒驶出别墅区,前往市区夜晚最热闹的消费中心。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等红绿灯时,张德勋忐忑地问道:“现在去找艳鬼还来得及吗?”

“你要相信我。”元酒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摸了摸自己头顶被风吹得炸毛的丸子头,“无论摇人还是摇鬼,我都是最厉害的。”

张德勋阿巴阿巴半晌,干巴巴地说道:“元观主,我内心是无比相信你的,但是这年头艳鬼不好找吧?”

“从古至今,你知道人类唯一没变的是什么吗?”

元酒突然高深莫测地睨了他一眼,语气幽幽。

张德勋摇头:“不知道。”

“对名利权色的追求。”元酒手肘压在车窗边,单手撑着下颚徐徐说道,“无论男女,都逃不过这些。”

“那些真正看破红尘的人呢?”

张德勋来了兴趣,故意找她语言的漏洞。

元酒摇头道:“都在红尘中,哪来的真正看破红尘。”

“真正勘破的,那都是神。”

才不是人呢。

“这世上,只有殿前的神像无欲无求,庙里的佛祖才大慈大悲。”

张德勋听着她意味深长的感慨,问道:“那元观主你呢?”

“我当然不是神,不然我为什么要收你money呢?”

和佛祖一样不计得失,普度众生?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世上免费的,从来都不被珍惜。

……

炫酷的跑车很快停在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张德勋下车后,随手将车钥匙扔给会所的泊车小哥,和元酒站在会所前的空地上。

“这里是九池市最大的高档会所,很多家世不错的人都会来这里消费,不仅有男人消费的场所,也有专属于女性的消费场所。”

元酒歪着头,盯着头顶的招牌看了会儿,突然扬起下颚,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端看这条街,会所位置非常好。

但是……元酒低头看着脚下。

这会所更下面……是个尸坑啊!

仅仅是她肉眼可见,这地方就飘了不少的鬼,还都是好几百年的老鬼。

这些鬼与来这里消费的普通人差不多,都自由地在附近会所、酒吧、餐厅……各种高消费中心进出。

元酒揉了揉眉心,打算眼不见为净。

“这会所在这里开了多久?”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张德勋顿了顿,慢半拍才回答道:“估计有七八年了。”

“会所闹出过人命吗?”

张德勋笑了笑:“要真是闹出过人命,那些有钱的人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元酒敛眸不语,跟着张德勋进了会所内。

没出过人命,她是不信的。

这个会所内部甚至连个风水阵都没有,根本镇不住下面尸坑里成千上百的鬼怪。

平时热热闹闹的,保持安全距离还好。

要是在特定的时间,某些气运低迷的人进了这里,受到惊吓那都是小事。

惊吓失魂变痴呆植物人,或者招惹某只脾气不好的鬼……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得有多惨。

元酒看了眼身体左侧,跟着他们一起踏进会所内的两个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皮甲,一个头上还带着不知道属于哪个朝代的兜鍪,另一个则是用布巾束发,脸上的胡茬很是潦草,这两只男鬼腰间都挂着配剑,生前应该是军中士兵中的小官。

元酒准备收回目光时,两只男鬼突然注意到她的视线,感觉她能看到自己时,他们顿时兴奋起来。

没戴兜鍪的男鬼冲元酒露出一个笑,张口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也来这种风尘之地啊?”

元酒瞥了眼前面走过来的服务员,抬手往两只鬼身上甩了根丝线,如发丝般的淡金色丝线拴着两只鬼的脖子,直接将他们拽在身后拖走。

两只男鬼二脸懵逼,抓着丝线不得不跟在她身后,不停高声嚷嚷求饶。

元酒没有理会他们的吵闹,直到张德勋找了个安静的包间,拒绝服务员安排人进来服务,才终于关上门得到一块清净之地。

“你们认识艳鬼吗?”

元酒松开手里的丝线,看着两只趴在地毯上的男鬼,在柔软的沙发中落座。

张德勋听到她忽然开口,身上的汗毛唰的一下全倒竖起来,慌张地扭头张望四周:“元观主……你在,跟谁说话啊?”

“跟两只鬼说话呢。”

元酒起身在他眼皮上点了两下。

张德勋一睁开眼帘,就看到两只面黄肌瘦,形容潦草的男鬼乖巧跪坐在地毯上,距离他只有半步之遥。

他被吓得一个猛然后退三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直接一个兔子跳蹦到沙发上,扶着沙发背,哭丧着脸道:“元观主,你好歹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啊,这……突然见鬼,真的怪吓人的。”

元酒:“你就事儿多,要不我帮你抹去眼睛上的灵气,看不见更好。”

张德勋立马摇头,恨不得将脑花从脑壳中摇出来。

“不不不,我努力适应适应,应该可以的。”

“行了,你一边待着去,别干扰我干活。”元酒朝他挥了挥手,不想跟他继续扯皮,转头盯着两只男鬼,“你们两个,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有没有认识的艳鬼?要长得漂亮的。”

两只男鬼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因为他们不确定,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厉害的女道士到底想干嘛。

虽然他们现在都是鬼,但也曾是为国战死鬼,多少是有些气节在身的。

元酒见他们不肯开口,叹了口气,先自我介绍道:“我叫元酒,归元观观主,地府在人界设立的办事处负责人,想投胎轮回可以找我,保证将你们安全送到地府。”

戴着兜鍪的男鬼将信将疑道:“你如何证明自己说的话?”

元酒想了想,掏出了之前谢必安给她的信物,一块黑黢黢的令牌,丢给了两人。

“你们自己试试,应该能把谢必安给招过来。”

“谢必安是谁?”另一个男鬼一脸无知的问道。

元酒坐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白无常。”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他,而是其他鬼差。”

“招来了他们,你们至少得有一个跟着去地府才行,万没有让他们白跑一趟的道理。”

两只男鬼跪姿标准,立刻将面前的令牌推得远远的。

令牌上的气息太过于威严强大,指尖触碰到就让他们有种被捏住喉颈的苦痛之感。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我需要找一只艳鬼帮个忙,事成之后会有答谢。”

两只男鬼闻言,暗沉的双眸顿时亮起来,抬头满脸希冀地看着元酒,手指指着自己:“那个大师,你不如看看我们俩,能不能行?”

他们也想要答谢啊,自从战死之后,他们也在这一带飘了几百年。

刚死那几年,还有家人逢年过节搞些祭品,但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他们现在都一穷二白,恨不得去舔会所后厨的锅盖和垃圾桶。

说起来,也真是悲惨。

元酒无语:“你们俩个当然不行,我要找艳鬼,女的,去勾引个男人。”

“大师,你这要干的大事,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

“该不会干完之后,你就要杀鬼灭口吧?”

元酒实在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干果砸在他们脑袋上:“你们俩个是存心来气我的吗?我说话算话,不会杀鬼灭口,而且这事虽然有失小节,但绝对是不会伤大义。要勾引的男人是个窃贼,我们要从他口中知道偷的东西卖给了谁,把东西追回来。懂了吗?”

两只鬼立马点头,戴着兜鍪的男鬼立刻拍着胸脯道:“那大师放心,这等事情我们帮定了,不就是找艳鬼吗?”

“等着,我们兄弟立马就能给你找来好几个。”

元酒扶额叹气:“赶紧的吧,半个时辰之内能找回来吗?找不回来我就找其他鬼帮忙了。”

两只鬼立马从地上飘起来,再三保证后,马不停蹄地穿墙而出找小伙伴去了。

等到两只鬼离开之后,张德勋才从终于回神,从沙发上试探着下来,撸起袖子看了眼支棱起来的汗毛,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猛灌了好几口压惊。

元酒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很认真地讲道:“男人不能这么怂啊,小张。”

张德勋被她一声“小张”差点儿喊得呛水,手忙脚乱拯救着冒水的鼻孔,苦笑着道:“我也不想的。”

但是他这人吧,从小就怕鬼。

他哥小时候挺不爱做人的,总是爱给他讲鬼故事。

他上小学二年级时,还因听大哥讲一个黄泉网吧的鬼故事,吓得晚上不敢去厕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立马往被子里躲,最后……憋不住就尿了床,被全家人嘲笑了整整一个童年。

直到上初高中,他终于打破童年的阴影,让自己坚定地相信唯物主义,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是绝对没有鬼存在的,所以才成功催眠自己不再害怕起夜上厕所。

结果……

现在他亲眼看到两只古代阿飘在元观主面前讨价还价,最后还直接穿墙离开。

没有当场吓晕过去,已经是他最大的进步。

“元观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再怕鬼吗?”

元酒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哦,你还是继续保持怕鬼比较好,因为并不是所有鬼都是善类,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

“你说得对。”张德勋躲到她身边,双手合十,虔诚祈求道,“所以,有没有什么可以卖给我的驱鬼辟邪的东西?”

元酒本来没上心,但听他一言,顿时耳朵竖起来,眼睛也变得亮晶晶。

哦豁,没想到还没正式开张,就碰到目标客户了。

她立马变换表情,笑盈盈地说道:“当然有啊,但是现在还卖不了,我打算等归元观翻修结束后,再正式开观接待香客,到时候会在前三日售出一些开光的护身玉牌。你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再开业那几天买一块。”

张德勋一听要等归元观重新开业,顿觉晴天霹雳。

“不能提前售卖吗?”

元酒微笑摇头。

当然不能,她现在都还没有开始做。

卖个毛线?!

……

两人在等待男鬼回来的半小时中,像堆烂泥一样各瘫在沙发一段。

服务员推开门,门口的张德曜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他朝身后挥了挥手,看着静音滚动mV的屏幕,还有包厢内闪成一团的灯光,下一次看向正手欠着拨弄包厢灯光开关的元酒。

张德曜:“……”真的,他没想到元观主也是个这么……童稚的人!

某些行为和小朋友也没啥区别了。

但是他绝对不会这样说的。

听到关门声,元酒从沙发角落爬起来,探头看了眼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的精英男,懒洋洋地朝对方摇了摇手:“晚上好,小张总。”

张德曜哭笑不得:“元观主,你别这样叫我。”

真的怪怪的。

元酒啧了一声,坐起身体恢复端正姿态:“坐吧坐吧,我们俩这会儿正无聊呢。”

“你们的计划安排的怎么样呢?”

张德勋小声凑到张德曜身边,抓着他手臂:“你敢信,万里长征第一步,我们还在找艳鬼。”

张德曜嘴角抽了抽:“你不是最怕鬼吗?竟然也敢陪小观主来找鬼。”

“我跟你讲,我刚刚真的见鬼了,还是两只古代的男鬼,穿着破破烂烂的盔甲,还带着头盔。”

“就是模样看起来挺瘦弱的,和我想象中高大威猛的古代军将一点都不一样。”

元酒单手托腮,与他探讨道:“电视剧可以看,但不能随便信啊,你应该是个高材生吧。”

“古代那种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只要碰上个天灾,八成就会闹饥荒,朝廷赈灾不及时,或者地方贪腐严重,贫病饥饿逼迫之下,就会有人落草为寇,或揭竿起义……造反则需要朝廷派军镇压。所以在整体大环境不好的条件下打仗,其实大多数兵将都不会吃的膘肥体壮。而且古时的人平均身体素质比现在差太多了,中原地区的没有那么多身强体壮的人。”

张德曜颔首:“元观主说得很有道理,听到没有?”

他拍了下自家弟弟的脑袋:“多学着点,看事情要从多方面去分析。”

张德勋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到两只男鬼钻墙进来,他立马跳上沙发,伸手抱住他哥瑟瑟发抖。

“卧槽!他们俩回来了。”

张德曜一脸懵,看着宛若惊弓之鸟的傻弟弟,担心他今天跟着元观主,是不是接触太多不科学的东西,终于把他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