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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相魔来得特别快。

元酒本以为还要再等上一会儿,所以打算先试探一下夏菁菁体内阻止灵力的究竟是魔气,还是煞气。

但结出的手印刚落下,四周的空间就出现扭曲,无相魔的声音幽幽传来。

“还真让那个老东西算准了。”

“你这丫头真的不安分。”

无相魔左手指尖扣住元酒手腕,弯腰用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静静盯着她:“你这个法印下去,她就要死了。”

“怎么可能?!”

“我很小心的。”

元酒嘴上很不服气,但身体很诚实,指尖的法印逐渐消失。

无相魔松开指尖,准备捉住她的后领,将人提到一边去,被元酒眼疾手快地躲开。

“不要像捉狗崽一样提我!”元酒对他怒目而视。

无相魔歪了下脑袋,对她的不满没作回应。

他低头看着模样凄惨的人类,眼底依旧一片冷漠,指尖戳在夏菁菁心口位置,锋利的指甲刺破皮肤后,手腕处环绕着一圈黑色的魔气。

元酒:“怎么样?是魔气吗?”

“不是。”无相魔收回手指,蹲在夏菁菁身边,垂眸思考了片刻,“是鬼煞。”

他点了点夏菁菁心口位置:“鬼煞种在她心口,所以她几乎已经被煞气吞噬,鬼煞种在身体里的痛苦,并不比她体表受到的伤害轻。”

“也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元酒食指关节抵着下唇,思考了会儿,说道:“我刚刚感觉她还是有点自我意识的,能救还是救吧。”

无相魔不太懂:“为什么不直接让她死亡?”

“救下来不知要费多少功夫,而且还会落下难以忍受的终生残疾与严重毁容,反正变成鬼后,煞气祛除起来也容易,也只能通过地府轮回重新投胎。”

元酒抬眸对他怒目而视:“我又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我现在就是要救她,如果她接受不了之后的残疾与毁容,选择死亡,那也是她自己的决定。”

元酒抬手在他脑壳上“duang”地敲了一下:“你不救,我就告诉师父,你想杀人。”

无相魔盯着他,咬着后牙槽,思考着弄死这死丫头,自己能不能承受住城上月那个混账的报复。

“要救你自己救。”无相气得甩袖。

他站起身,双手交叉在阔袖中,垂眸冷淡地说:“方法可以告诉你,你自己动手。”

元酒沉默了几秒,撸起袖子道:“行。”

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呗。

等回去她就告小状。

无相魔:“鬼煞你了解多少?”

“不多,以前只见过被种了鬼煞的妖族,不过已经濒死,救不了。”

元酒回想了一下,鬼煞其实算是比较罕见的一种阴煞。

一般是由不低于鬼将实力的鬼怪,种在妖族或者人族的心脉,源源不断地汲取其生命力,不断成长壮大,并且开始污染其魂魄,最终在鬼煞成型之时,会彻底吞噬掉被寄生的宿主魂魄,从干枯的尸身中破体而出。

破体而出的鬼煞,最终会被取走炼化。

被一些走歪门邪道的鬼修用来提升自身实力,或者武装自己的本命法器。

比如噬魂幡,如果加入鬼煞炼化,威力至少能提升两倍。

加入鬼煞炼化的武器,她倒是见过不少。

但是被种下鬼煞的人类,夏菁菁还是她见到的第一个。

因为普通人的寿命和生命力,都远没有妖族和修士强大,所以与其捕捉人族种鬼煞,还不如捉妖族和修士。

无相魔啧叹了两声:“那就是该懂的都没懂了?”

元酒不爽道:“是啊,还请你赐教呢。”

再拖拖,人就要嘎了。

无相魔说道:“拔除鬼煞的方法说简单也挺简单的。”

“鬼煞在心脉位置,靠着汲取生命力滋长,所以你截断鬼煞进食的通道,它自然而然就不会再继续长大,而且会因为养料不足,自行进入休眠期,等待下一次进食。”

元酒头疼道:“你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好不好?”

“她是个普通人类,我要是把靠近心脉的位置截断,鬼煞是长不了了,她也会死啊。”

人类很脆弱的。

妖族的自我修复能力强,且大多都非常耐造,截断心脉取鬼煞,不是难事。

但夏菁菁现在已经奄奄一息,她敢对心脉下手,夏菁菁下一秒就可以死给她看。

无相魔低头怜悯地看着她:“城上月为什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徒弟?”

“他的精髓你是一点都没学到。”

元酒冲他龇牙:“我是榆木脑袋又怎么样?我有师尊护着啊,你多厉害,结果不是落个尸骨无存?”

无相魔静默了几分钟,抬手砸在元酒脑壳上。

互相伤害。

哼,他也会。

“走开,我来。”

他两指直接插入夏菁菁心脉,细长冰冷的指尖,直接将连接在鬼煞上的一根根红色血线挑断。

元酒眼皮重重跳了起来,伸手摸着夏菁菁的颈侧,想说人已经没脉搏了。

但看着无相魔一脸专注的模样,她忍住没说话,观察着他接下来的操作。

无相魔截断心脉后,夏菁菁就没了呼吸。

甚至还呕出了一团破碎的血肉。

元酒挥袖,将她脸上的脏污清理掉,看着无相魔抽回指尖,右手五指虚虚抬在夏菁菁心口上方十公分处。

布满裂纹的指尖慢慢延伸处五根红色的,比发丝还要细的线,从他刺破的血洞钻了进去,开始修补断裂的心脉。

元酒:“……”

这不就是现场做个修复手术吗?

还以为他一抬手,就能把人救回来。

白期待了~

元酒将手指压在夏菁菁手腕上,依旧没有脉搏。

但是她的魂魄也没离体,而是被无相魔牢牢压在躯体内。

不断伸出触角,试图再次寻找到食物的鬼煞,也被无相魔的用一团浓烈又纯粹的魔气罩住。

任凭鬼煞如何挣扎,触角也没办法闯出魔气团,最终不甘心地沉寂下来,进入休眠期。

五根极细的线,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和精度,迅速地将之前断裂的血脉,依次连接起来。

元酒无声地在心里琢磨,自己上手能有几成几率成功。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至多五成。

她之前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每根手指做不到如此完美的控制,而且也没办法达到这么快的速度。

而且无相魔是一心几用。

不仅要控魂,还要控制鬼煞,还得把控每根手指缝合衔接。

数百处断裂的血脉,要保证不连错。

太难了。

她回去要好好背一背人体内部的血脉图。

无相魔在这件事上,确实比她厉害。

……

就在元酒以为他正在专心致志治疗夏菁菁时,无相魔懒懒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怎么,想偷师?”

元酒嘴硬道:“你光明正大的用,我光明正大的看。”

“怎么能算偷师呢?”

无相魔哼笑道:“我看你全身上下,只有嘴嘴硬。”

“你最好在外面多待段时间,上次踢群的事,城上月那小心眼记在小本本上呢,回去保管你一顿打少不了。”

元酒垮着一张臭脸,喷他:“赶紧治,看你长得人狠话不多,结果却是个话痨?”

无相魔无奈地摇了摇头,果断收回手。

“好了。”

“你再给她灌注灵力,把她魂魄固位,试试看。”

元酒听从他的安排,稳住她想要挣脱身体的魂魄,掌心的灵力不要钱似的灌入夏菁菁体内。

无相魔无事,抄着手打量着面积不小的墓殿,看着漂浮在半空中水母似的孢子,踱着步子慢悠悠地逛到了台阶下面。

元酒一抬头,就看到无数的孢子往他身上落,很快就覆盖在他脸上。

她问道:“这些孢子能寄生在你那具没有血肉的身体吗?”

“当然不能。”无相魔抬手将脸上的孢子驱散,绕着一株豆青色的玉树转了一圈,伸手拨弄着枝丫上的花铃。

指尖轻轻拨动一下,花铃就发出了悦耳的清音。

紧跟着,大殿内所有玉树仿佛一瞬间活过来了般,上面的花铃接二连三地开始摇动。

原本清脆的声音,以一种奇怪的旋律,回响在整座大殿内。

元酒听到声音后,立刻在夏菁菁身边设下静音的屏障,转头朝无相魔喊道:“你干嘛?这种大墓里到处都是机关陷阱,不能乱碰的,不懂吗?”

无相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你又死不会死在这里。”

“这里还有别人呢?那边还有特管局的人,她们不一定能防住墓室里的机关。”元酒拧眉道。

无相魔抬眸朝着对面看去,只能看到一只银灰色的巨狼,蔫头耷脑地趴在地上。

“你是指那只狼,她看起来有点不太舒服。”无相魔提醒道。

元酒抿唇思考了几秒:“劳烦你把她送出去。”

“要是遇上一只僵尸和一个人类,也送出去。”

那两个来了也是凑数,暂时帮不上忙。

无相魔双手负在身后,与元酒讨价还价:“帮你送出去可以,但这不在我领城上月的任务之内。”

元酒最恨他这种借机敲诈的小人,冷哼道:“说吧,你的条件。”

无相魔道:“帮我修复右手,这个傀儡身很不耐用,我右手臂的裂纹也越来越大,再用几次就要断臂了。”

“你得找到合适的材料替换。”

元酒确认夏菁菁已经恢复生命体征后,拧眉道:“你这不是为难我,我手上的材料,基本你都用不了吧。”

“而我现在又不能回修仙界,去哪儿给你寻找换手臂的傀儡材料?”

无相魔没表情的脸,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得意。

他徐声道:“你那只狐狸,不是要回去吗?你的账他来还也行。”

“本尊不是个吹毛求疵的魔,反正只要材料到位,谁出都一样。”

元酒真想送他回坟里。

她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魔。

趁火打劫的狂徒!

“我的账不能算在他身上。”元酒深吸了口气,“我顶多试试,帮你从长乘,或者周方手里弄一件材料。”

这两个都是巨富之户,薅点羊毛还是可以的。

至于师尊那里,以前薅得有点多,现在很难再薅到了。

无相魔有点嫌弃,他觊觎得其实是城上月手里的东西。

但那老东西老奸巨猾,很难套路他。

退而求其次,长乘或者貔貅的库存,勉强也能凑活用。

无相魔颔首道:“成交。”

“你身边这个需不需要一并送出去?”

元酒立马点头。

他终于良心发现,肯做个人了~

无相魔抬袖一挥,躺在元酒身边,刚勉强服下丹药的夏菁菁,以及被奇怪铃声弄得身体疲惫,甚至开始出现幻觉的郎代,皆从原地消失不见。

元酒看着全部消失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

后方交给无相魔,元酒肩上担子卸了一半。

她放心大胆地闪身出现在主墓室东侧,直接穿墙而入。

因为她只在这个区域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

比起对付凶手,她还是更担心,尚未找到的周云官与解长仪。

进入这个墓室后,元酒才发现,这里安葬的应该是墓主人的妻室。

内部结构可能是仿照其妻子生前房间,一比一还原布置。

元酒穿过前厅与卧房,进入存放棺椁的房间,正准备抬腿往一侧耳室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很慢的心跳声。

她扭头盯着整个房间仅有的一副石椁,不是很确定,再度凝神倾听所有的声音。

确实是心跳声。

很慢很慢。

是不属于人类的心跳。

迟疑了两秒,她还是去了耳室。

这个耳室内灯火通明,房间四周都是灯架,上面是火光跳跃的鲸香蜡烛。

解长仪就靠在房间角落,身上捆绑着绳子,形容落拓憔悴,阖着眼一动不动。

元酒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声,确认她的状态还可以,快步走到她身边,准备伸手去检查她的情况。

指尖贴在她颈侧时,一把刀忽然抵在她后心位置。

元酒眼帘垂下,并未收回放在解长仪颈侧的手指,身后传来女孩子甜美的声音:“把手举起来哦,不然我会刺穿你的心脏。”

“会死的哦~”

元酒缓缓抬起双手,作投降状。

但她的神色平静,背对着女孩儿,好奇地问道:“你是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