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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酒看不得周云官这张周正的脸上流露出这么坏蛋的表情。

实在没忍住有点儿痒的爪子,她抬手给了他脑瓜子一下。

把桀桀笑着的金恨水直接给抽得脑袋嗡嗡响,差点儿没把他脑花打出来。

“我不管你是金恨水,还是赵昌英,该交代就交代。”

“你以为换个人设,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元酒忍不住又给了他两拳,蹲在他身边按着他的后颈:“赵昌英这段时间干的这些碎尸案,你应该也清楚吧?既然你抢着要出头,给你个机会。”

元酒提着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一勾,就将桌上的玫瑰金手铐拿到手,反手就将眼前这家伙的手铐住,锁在了椅子上,还在手铐上打下了一道金色灵印,保证这家伙无法挣脱开。

金恨水看着元酒一脸愤愤之色,元酒则是拿了只录音笔,问道:“那八个受害者,都是赵昌英杀的?”

金恨水听到赵昌英的名字就恨,虽然依旧很不爽元酒,但还是一口承认了。

“是啊,他就是个人渣。”

“那八个人都是他安排人去抓的,那些人被带到墓下后,一个个哭得可惨了……”

“赵昌英想在他们身上施展转生术,但是每次都失败了。”

元酒拧眉道:“施展转生术失败,所以就杀了他们?”

金恨水笑元酒想法天真:“难道你觉得他还会好心的放了那些小白鼠?”

“一个人身上只能施展一次转生术,一旦失败,那个人就彻底失去了价值。”

“他当然不会留下活口,杀了才简单省事,还能泄愤。”

“赵昌英是从哪里学到的转生术?”元酒问。

金恨水靠在椅子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发出两声脆响,才笑着说道:“我怎么知道他从哪里学的这些鬼东西?”

元酒挑了下眉弓:“你们现在魂魄互相吞噬融合,难道你看不到他的记忆?”

金恨水摊开手,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指比了一下,道:“一点点。”

元酒捏了捏耳坠,盯着他气定神闲地模样:“赵昌英认识牧瞳多久了?”

金恨水不解地看着她,反问道:“谁是牧瞳?”

元酒:“今晚来救赵昌英的那个长发男人。”

金恨水摇头:“我不认识他,赵昌英应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们平时甚至没有交流,至少我是不知道的。”

在今晚赵昌英被带出这栋大楼前,他以为已经山穷水尽了,所以一直没有冒头,让赵昌英应付这些难缠的公职人员。

元酒有点意外:“你倒是很配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金恨水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铐:“我和赵昌英不是一路人,因为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我毫无心理负担地强抢他的身体,只是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差点儿被他吞掉。”

“我本身是个鬼神,就算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信徒与香火供奉,我也不会真的滥杀无辜。”

“我和鬼母之间的勾心斗角与几次交手,也是因为想要重新招揽信徒,得到大量的香火供奉,从而修养神魂,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如果成为恶鬼,我一辈子都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藏头缩尾,躲避阴差和鬼神的追捕。”

金恨水扬起下颚:“小姑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配合你们的调查,帮你们固定赵昌英的罪证。”

元酒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靠坐在桌子边思索了两秒:“条件呢?”

“你帮我找个地方重立神祠,并为我招揽一批信徒。”金恨水说道。

元酒撇了下嘴角:“你还真是很敢想啊。”

“这个条件是不可能的。”

“而且,你现在和赵昌英共用一个魂魄,供养你,也就相当于在供养他。”

“你觉得官方会让一个罪大恶极,且犯下无数凶案的罪犯,受到百姓的香火供奉?”

金恨水脸色顿时黑了。

元酒见他神色晦暗不明,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想不想听?”

金恨水歪着头看了她会儿,点点头:“洗耳恭听。”

“我就直话直说了,做鬼神,你这辈子肯定是没指望了。”元酒见他露出不虞之色,完全不为所动道,“只要你和赵昌英的魂魄还杂糅在一起,他犯下的罪,你也要背。”

“你只有一条路,和他的魂魄分开。”

金恨水冷哼道:“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好建议,你以为我不想和这个疯子分开吗?要是我能做到,根本不用你在这里夸夸其谈。”

元酒翘着嘴角,双臂环在身前,好整以暇地说道:“你做不到很正常,毕竟以你现在的能力,能保存住自己的意识,已经极为不易了。”

金恨水垮着一张晚娘脸,冷声道:“如果你还想我配合你们的调查,我劝你最好客气点儿。”

元酒也没再刺激他,将自己的想法和他说开:“我可以想办法把你们的魂魄分开,也可以保住你的意识,但你的魂魄不可能像以前那么完整。”

“你也知道魂魄不全,会有很多影响。”

“就算进入地府,通过轮回台投胎转世,也没办法成为正常人。”

“魂魄的休养是极为缓慢的,可能需要轮回上百次,甚至上千次,你的魂魄才能一点点补全。”

“第二个办法,就是给你找个休养残魂的地方,你直接沉睡养魂,至少也要千八百年。”

“如果选的位置数百年后发生什么变动,被人打扰,甚至损坏了你的休养之地,这一切很可能功亏一篑。”

“鉴于现在人族十分能折腾造作的劲儿,我觉得我考虑得应该还是挺全面的,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金恨水迟疑道:“没有第三种办法吗?”

元酒指尖点着下巴,敲了两下:“也有第三个办法。”

“找个厉害还没有生出神智的灵器,我帮忙炼化,让你成为器灵。”

“器灵若是神魂残缺,影响并不是很大,你可以随时从沉睡养魂中醒过来,如果你日后有更大的造化,灵器成为仙器也是有可能的。”

“但灵器一旦损毁,你也将面临神魂消散的下场。”

元酒很认真地与他说道:“这三个办法,都有利有弊。”

“但你自己也清楚,你眼下的情况很糟糕,再无其他选择。”

不与赵昌英分开,只有一个下场。

被她找到办法后,拉出来送入十八层地狱受刑。

没个数百万年是很难再见天日。

也可能直接就在无尽的折磨中,彻底灰飞烟灭。

金恨水并没有思考太久,他很快就给自己选好了退路。

“帮我找个灵器,我愿意被炼成器灵。”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我不相信空口白话,你要立誓,不能骗我。”

元酒并不意外他的选择,她猜测金恨水不敢去地府。

虽然金恨水没有做过虐杀人命的事情,但他毕竟庇护了那些在战时帮着敌人迫害自己人的子孙后代。

如果真要投胎,还要先在判官面前审一遍。

八成是没办法直接投胎,肯定要去地狱里受刑。

而且轮转的百世都是傻子,他曾是个高高在上的鬼神,受不了这委屈。

第二种方法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他直接没考虑。

所以他只有成为器灵一个选择。

元酒在他面前立誓,而且还加上了条件。

在帮他成为器灵之前,他需要去地府见判官一趟。

地府的业镜和判官,都能帮她查明金恨水生前死后种种所为。

这可以让她心里有个底儿,在炼制器灵时出几分力。

毕竟炼制器灵,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很大。

……

金恨水除了协助定罪,还提供了藏匿凶器的位置,以及巫泉分尸的工具。

元酒让周方去他说的地点,把杀人和分尸的凶器都带了回来,交给了林法医。

虽然没有赵昌英的指纹,但因他遭禁术反噬,皮肉脱落,凶器上面残留着他的dNA。

分尸的凶器上虽然没有巫泉的指纹,但他操作时所戴的橡胶手套,也一并被找到。

法医从手套上提取到几名受害者的dNA,和巫泉的指纹。

有了金恨水的证词,巫泉作为帮凶碎尸、抛尸的罪名也是板上钉钉。

专案组的几名警员,花了两天的时间,将赵昌英住所里找到所有文件全都翻阅了一遍。

勾伦找到了赵昌英私藏的一份职业杀手名单,还有一些买凶杀人案件的证据资料。

这份资料的价值极大,让全国各地数百件无头悬案得以告破,背后的凶手得以伏法。

绑架案和碎尸案,历时两周总算告破。

虽然案件中还有很多无法解答的疑点,虽然其中的一些受害者依旧无法找到完整的尸骨,但凶手和帮凶的落网,以及这些人即将面临的审判与量刑,总算可以告慰受害者的在天之灵。

此外,经调查,鬼母祠前庙祝时浩在家中暴毙,确系鬼母身边的厕鬼所为。

赵昌英已经彻底生不出反抗之意,在无数次垂死挣扎无果后,供出了几个意想不到的角色。

厕鬼薛奇伟虽为鬼母的鬼仆,但已被牧瞳的雾煞控制,实际上与赵昌英是同伙。

时浩的死便是他所为。

时浩死后,魂魄无踪,只不过是被薛奇伟抓走,交给了牧瞳。

鬼母至今下落无踪,可能也与他有关。

自从元酒到了南江,薛奇伟就没有再露过面,所以他也上了特管局内网的通缉名单。

重伤南江局廖老、杀害彭凤楼的凶手,正是牧瞳。

警方发布了牧瞳的通缉令。

但局里其他人都没有对这份通缉令抱有太大希望。

因为那是个老奸巨猾的怪物,想抓他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披落在大楼顶部直角上。

元酒盘膝坐在供水塔旁边,眯着眼睛看向东方蟹壳青的天空,被橘色的暖光晕染。

她双手搭在膝盖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在她散开的神识笼罩下,能够清晰感知到。

一楼办公室内的办公桌上,七八个熬得脸上长胡茬的警员在睡觉。

弘总和郎代守在看押赵昌英的房间门口。

罗幸雪双手戴着手铐,坐在看守室的长凳上,背抵着白色墙面,仰望着气窗口的朦胧白光。

阮彪和吴廉根靠坐在看守室的墙角,一脸颓唐,阖着眼睛,但并未睡去。

昨夜惊醒之后,便没有再睡的章龄知,脖子上还带着颈托,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拉着小拖车,从前面刑侦支队的大楼里拉了两桶纯净水,慢吞吞地往专案组办公楼这边走。

周方趴在看守室外面的办公桌上,阖着眼睛,但又长又大的毛尾巴在桌面上扫来扫去,耳朵时不时会立起来一下。

雍长殊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睡相恬静又美好,浓密的眼睫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小块扇形阴影。

江括和厉予白都没有睡。

这两个人是肝帝,在所有人都睡下后,把资料和笔供等等东西搬到了会议室。

此刻正快速地整理这个半个月来相关文书档案。

元酒缓缓睁开双眼,拿出兜里的手机,看着周云轩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夏菁菁最终还是十五分钟前,趁着赖湉湉去洗漱的空隙,跳楼自杀了。

警方已经抵达现场,医院帮忙收殓了尸体。

娇花一般的女孩儿,一生爱美,死的时候却面目全非。

元酒分出一缕神识,停在了办公楼最角落的黑暗房间内。

沉闷的棺椁内,传来微弱缓慢的心跳声。

真正的周云官依旧不人不鬼地沉在防腐的暗红色液体中,对外界无知无觉。

上午九点半,受害者之一的解长仪已出院,从南江市人民医院驱车到了专案组办公点。

解长仪的父母送了很多吃的喝的过来,再三感谢专案组和特管局的工作人员后,带着憔悴的解长仪,准备在乘坐中午十二点十五分的高铁,离开这个对他们而言简直像噩梦一般的地方。

彭凤楼的荣誉葬礼,是下午两点四十分。

专案组的部分警员,特管局的大部分警员,都要出席这次的葬礼。

元酒并不打算去。

一个人坐在一楼台阶上,双手托腮,看着一辆辆商务车从门口开走。

她仰头。

看见了阳光明媚,看了飞鸟翱翔。

看见了风舔动红色的旗。

也看到了尘埃落定。

但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却感受到一丝恻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