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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纪渊之的房间,程轻泽还是在哭。

他瑟瑟发抖,抱着身上残破的衣衫,只把自己埋进男人的怀里,脸上满是眼泪。

纪渊之很久没这么发怒过了,他怀里抱着才一会儿不见的病猫,动作轻柔但不可思议,把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程轻泽现在真像只依赖主人的病猫,在被放下的那一刻就哭了一声,双臂揽着纪渊之的脖子不放。

“我看看你的伤。”

纪渊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让人放心。

程轻泽听到这句话,抽泣两声,不情不愿的放了手。

纪渊之单膝跪地,抬起对方的一条腿,手中握着他的脚腕,低垂下的睫毛纤长浓密,掩盖住眸底的神色。

程轻泽的脚不算大,细长纤薄,皮肤白到半透明,此时脚心满是淋漓的鲜血,还镶嵌着不少的玻璃渣,鲜血在地上汇聚成血珠圆滴。

“我给你治伤,别乱动。”

他冷淡的声音响在程轻泽耳旁,他的一只手握着精致脆弱的脚腕,轻巧的就完全环住。

程轻泽勉强止住哭:“你轻点,我怕疼。”

纪渊之没说什么,去拿了药箱,然后拿出镊子,一点点把大的玻璃渣夹出来。

程轻泽睁开那双灰蔼的眼睛,他的黑色眼纱早就掉了,此刻那双失焦灰蒙的眼睛一览无遗,一看就知道是眼睛有问题的。

仗着纪渊之看不分明他的眼神,程轻泽情不自禁把视线放他腰身上。

纪渊之神情认真冷肃的给他治伤,躬下的腰身紧绷,窄细精瘦,极有力量感。

好漂亮。

他笑了笑。

不知道攀起来是什么感觉。

纪渊之没怎么疼宠过他,以前做的最多的是拥抱安抚,最亲密的动作就是抱着睡觉,就像抱宠物似的,没有任何的特殊。

程轻泽可是馋他很久了。

每晚纪渊之安静沉睡时,那段不经意露出来的漂亮腹腰让他看直眼很久,几乎回不过神。

他爱纪渊之,起源于这段违禁的爱恋,所以疯长出难以启齿的欲望。

脚掌上的大块玻璃很快被挑出,剩下些小的碎屑很难拿出来,纪渊之选择用流水清洗。

一个装饰着珠宝的空盆放在地上,他拿着水一点点向下冲,把那些碎东西冲下来。

他也不嫌血脏,手上黏稠的红色刺眼,流水顺着程轻泽的脚下淌,染红的脏水在盆中汇集。

挑玻璃时不疼,拿流水冲是真的疼了。

程轻泽也不委屈自己,直接嘶了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疼。”

纪渊之眼皮子都不抬,冷淡道:“忍着。”

程轻泽真的咬牙忍了,死死咬着下唇不放,感受冰凉的水浸过脚掌,冲刷掉玻璃碎屑。

一直到脚被包上纱布,他把腿放在床上,探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脚掌还是火辣辣的疼,上了苦涩的药粉。

他收回视线,语气平淡麻木:“你从来没心疼过我。”

纪渊之把地上的残余收拾掉,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那双瞳色漂亮的眼睛盯上了程轻泽。

“你说什么?”

房间有些凉意,冻得他就手指僵硬,程轻泽脸上又浮现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改口道:“没什么,谢谢你的照顾。”

纪渊之深深看了他一眼。

窗口外吹进玫瑰馥郁的香气,程轻泽默然把自己的身体往后移了移,想要避开这股香味。

他没来得及避开香味,因为一双手握住他瘦削的肩头,没让他往后退。

鼻翼之间的玫瑰香瞬间散去,只萦绕着另一种清淡的香气,是竹韵味。

纪渊之离他很近,神色还是淡然,好像突然钳制住人不让他走的不是自己。

“程轻泽……”他有些不熟稔的唤出这个称呼,对上青年不敢置信的眼睛。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问。

握着青年肩头的手缓缓上移,从肩膀到脸颊,动作轻柔,留下撩人心弦的痒。

他捧住程轻泽的脸,手指微凉,凉得让人发颤,以及不受控制的,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纪渊之和他离得越来越近,眼睛相触不分,唇与唇之间的距离拉进,最后只隔着薄薄一层空气的距离。

他停下了,没有吻下去。

竹韵味越来越浓郁,这是纪渊之身上的味道。

程轻泽忽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脏扑通乱跳,眼前的脸和他离的太近太近,好像他稍微动一下就能亲上去。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面色泛红。

纪渊之睫毛纤长,墨绿色的眼睛很漂亮,他盯着程轻泽,又问了一遍:“我做错什么了吗?”

程轻泽手心发汗,潮湿的让他握不住:“……没有,你什么也没做错。”

纪渊之指尖微动,似乎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动作轻微,指腹柔软:“是吗?”

程轻泽的腰直接软塌了,磕磕巴巴:“嗯……是我,太脆弱……”

“别不开心。”

纪渊之又凑近了一点,用鼻尖碰了一下他的,好像是一触即离的吻。

明明并没有真正吻他,程轻泽却恍惚的以为自己真的被吻了一下,脸颊瞬间滚烫发热,整个人火烧火燎的。

他真的被迷得神魂颠倒了,脑子都开始不清醒。

沉浸在甜蜜中的程轻泽快要忘了时间,反正等他醒过神,天都快黑了。

纪渊之早就若无其事的坐在窗边,托腮看着不远处的玫瑰园发呆。

“你饿不饿?”

程轻泽打断他的发呆。

纪渊之回神:“不饿。”

程轻泽充耳不闻,踮着脚尖要下床:“我给你做晚饭吃。”

“不用,有人会送上来。”纪渊之平静无波,“你歇着。”

程轻泽身残志坚:“我想给你做饭。”

纪渊之治他的执拗只要一句话就行:“我想睡觉。”

程轻泽瞬间顿住了。

“你困了?”

“嗯。”

一整天没怎么睡觉,现在他是真困了,就是程轻泽受伤躺在床上,他没法睡而已。

其实床很大,但是纪渊之不习惯身边躺着另一个人,更别提这还是个认识才两天的陌生人。

程轻泽颤了颤眼睫,他往床边挪了挪,不碰着伤脚,噗通一声从床上摔下来,把自己砸在地上。

“我睡地上就可以。”

程轻泽曲腿并齐,抱住自己的膝盖,对他笑得温软乖巧。

“……”

空气沉默了几秒,纪渊之走过去,他坐在床上没有第一时间睡觉,而是定定看了他半响。

程轻泽以为自己在他旁边碍事儿了,就拖着身体又往后爬了两步,看着有点狼狈难堪。

一只手抓住他细瘦的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纪渊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幽绿色的眼睛沉暗,和程轻泽对视。

无人说话,只有沉寂。

良久之后,妥协似的,纪渊之俯下身把他抱起来安置在自己的身边。

“睡床。”

他言简意赅,之后就躺在床上闭眼睡觉,不再管身边的程轻泽。

乍一接触柔软宽松的床铺,程轻泽愣愣的回不了神。

他很久没和纪渊之一起睡过了。

茫然的躺在床上,枕着蓬松的枕头,身边是熟悉的温度和香味。

“纪渊之。”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昏昏欲睡的纪渊之勉强睁开眼睛,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他含混不清:“乖,睡觉。”

程轻泽眼前发白,在脑子空白的情况下,他下意识听从了纪渊之的话。

闭上眼睛,睡觉。

月光倾泻而下,庄园外的玫瑰园在肆意绽放,它们摇摆着妖娆纤细的身姿。

吸食人血而活的玫瑰们在哼声笑语,一朵即是一个灵,它们嬉闹着吵嚷白天哪个人类更好吃。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层窗户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双墨绿色的眼瞳从高处俯视它们,本该沉睡的男人此刻眼神清亮,神色淡漠,

他看向吵闹的玫瑰们,半长的黑发被风吹的凌乱飘逸,遮住眼底不明显的笑意。

修长白皙的食指轻轻抵在唇上,示意噤声。

【小声点,别打扰他睡觉。】

——他的病猫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