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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个人心中都有疑惑,但这个时候也不好立刻开口就问。

宇文晔想了想,转向沈世言行礼道:“世伯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此番若非沈兄设计,我们也带不回王岗寨数千人马,更不可能让王岗寨几乎一夕瓦解。沈兄的才智,令人钦佩。”

“什么?!”

听到这话,宇文渊和沈世言都惊了一下。

宇文渊急忙道:“怎么回事,快说说。”

宇文晔便将王岗寨的事说了一遍,沈世言听得啧啧称奇,倒是于氏心疼不已的道:“你们也太胡闹了,你们才几个人呀,怎么敢就这么去惹王岗寨,万一他们一齐动手,你们还回得来吗?”

沈无峥伸手扶着她的胳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以示安抚。

宇文渊倒是还算平静,只是看了看宇文晔,又看了看沈无峥,然后道:“那你们这一次带回来了——”

宇文晔道:“将近两千人。”

“……”

“害怕进城惊扰了百姓,所以暂时让他们留在城外;而王岗寨其他的人马也各自散去,如今只剩下萧元邃和另外两个还没露面的当家,势力大减。”

“好。”

宇文渊笑着点点头,道:“没想到你们两竟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带回王岗寨那么多兵马,还削弱了他们的势力,这可是为将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梁士德那边只怕也要头疼了。”

说完,又微笑着看着沈无峥道:“沈小公子果然非凡。”

沈无峥道:“多谢世伯夸奖,只是这一次还是宇文兄出力更多,晚辈不过是耍了耍嘴皮子罢了。”

宇文渊摆手笑道:“可别这么说,他那点斤两,我还是知道的。”

沈无峥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已经不好再接这话。这时,沈世言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好了,天色已晚,我们见到如意平安回来,就放心了,也不该再打扰宇文兄你们父子团聚,就此告辞吧。”

于氏虽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他们应该离开了。

只有沈无峥,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

可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再留下,眼看着沈世言已经走过来,要带着他们离开,他也只能对着主人家拱手行礼告辞,宇文渊也不强留,只带着人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一家人远去,这才又回到会客堂上。

等再坐下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变了。

一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沉重的气息,一下子充满了整个会客堂,顿时让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商如意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经历了江都宫的事,再回到大兴城,面对宇文渊,不可能只有其乐融融的会面,她要面对的,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果然,宇文渊再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也更多了几分凝重,道:“如意,你这一次去到江都,可是在意料之外,也怪晔儿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让你身陷险境。只是,这个意外太大了。”

商如意急忙道:“是如意不好。”

宇文渊摆了摆手,道:“现在,爹不想问是谁的过错的问题,爹是问你要一个答案。”

“……”

“皇——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

“……!”

一听到这个问题,商如意只感到如坠冰窟,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开门见山。

但,也不该没想到,宇文渊虽然心思深沉,可这件事,事关重大,的确容不下太多的拐弯抹角,他需要一个最直接的答案,然后来排布最稳妥的准备。

可是——

就在商如意迟疑着还未开口的时候,身边的宇文晔突然道:“父亲,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谈吧。”

“不谈?”

宇文渊皱起眉头看着他,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怎么,连你也不知道答案吗?”

“……”

宇文晔沉默不语,却是默认了。

宇文渊也有些不敢置信,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可你应该知道,如今,天下都人想要问她要这个答案。”

“……”

“这样,谁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宇文晔道:“我来。”

“……!?”

商如意心中一震,睁大眼睛看向他。

可宇文晔却是面无表情,甚至那双眼睛里也是平静无波,好像刚刚说的,只不过是一句最普通不过的话。

商如意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撞着,连她的心跳都有些失衡了。

她急忙低下头。

而宇文渊听到这两个字,也有些意外,他看着自己这个从不妄言的儿子——他说能处理,就一定能处理;可是,这又实在是一件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大事,哪怕是他,如今拥立新帝,大权在握,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可以度过这个关口。

沉默半晌,他道:“晔儿,你要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个人开口,或者不开口,就能解决的。”

“……”

“稍有不慎,且不说你和如意的身家性命,就是赔上整个宇文家,也担不起。”

“我明白。”

“那你还——”

宇文渊似是有些愠怒,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但看着宇文晔面色沉凝,竟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做父亲的也只能长叹了一声,道:“好吧。”

“……”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商如意站在原地,也不敢抬头去看宇文晔的眼睛,只感到心脏阵阵剧烈的跳动,几乎要撞破她的胸膛了。

她用力的握着双手,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宇文渊却仍旧有些不放心,看着他们还要说什么,宇文晔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父亲,大哥呢?”

“……!”

一提起宇文愆,气氛又是一变。

商如意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只见宇文渊脸上凝重的神色好像突然被一阵看不见的清风吹走了一半,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中也流露出了一丝近乎是愉悦的神情。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但,他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平静。

宇文晔将一切默默的看在眼里,只说道:“我才知道,原来三弟被父亲留在太原了,那大哥怎么也不在家里?”

宇文渊道:“他在大岩寺。”

“大岩寺?”

“明天的法会,他要亲自主持。”

“……!?”

宇文愆,亲自主持这个法会?!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晔和商如意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也都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愕。

但,两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宇文晔想了想,又道:“为什么突然要举行这个法会?”

提起这个,宇文渊的神色也是一黯。

他道:“前些日子,江都宫那边一些消息传来,朝廷动荡,民心不稳,为父想着,需要一些事情来安抚民心,也昭示朝廷的一个态度,所以,让大岩寺举办这场法会。”

商如意闻言,喃喃道:“原来如此。”

在之前,他们刚听说大岩寺要举办这场法会的时候,便知道所谓的弘扬佛法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先帝楚旸;但再往深究一些,人都已经死了,做什么,他都看不到了。

真正能看到的,是活着的人。

所以,这场法会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祭祀先帝,而是为了安抚人心,更为了稳定这个新朝廷。

宇文渊又道:“明天的法会,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命妇,都必须参加。”

“……”

“之前,新帝登基的时候,推恩百官,大赦天下,如意也被册封为二品命妇,所以明天——”

说着,他抬头看向商如意,道:“原以为你们没那么快回来,但没想到,你们赶在今天就到了。所以明天的法会——”

商如意忙道:“爹,我们赶回来,就是为了这场法会。如意会去的。”

宇文渊眉心的悬针纹都更深了一些。

他沉吟半晌,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明天百官汇聚,虽是佛家法会,但难保有人会问你。”

商如意道:“是。”

宇文渊看着他们,又叹了口气。

这时,宇文晔道:“父亲,这些事我们都会处理的,你也不要太担心。天色已晚,父亲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起这个,宇文渊倒也笑了笑,道:“是了,你们也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想必也累了,早点下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是,儿子告退白。”

说完,宇文晔带着商如意离开了会客堂。

一直到走进夜色中,商如意的心跳仍旧没有恢复,被宇文晔牵着的手也在不自觉的颤抖,两个人走出了很远,到了一条长廊上,宇文晔才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幸好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远处的灯光不足以照亮商如意发烫的脸。

可夜色,也遮掩不住她不断闪烁的目光。

宇文晔道:“没事吧。”

“……”

商如意挣扎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了一点细弱的声音:“没,没事……”

宇文晔道:“父亲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是——”

“我明白,”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开口的时候,声音仍旧有些不自觉的轻颤,道:“爹要这个答案,是职责所在,也是人之常情。”

“……”

“终归,是我不好。”

宇文晔皱眉:“你别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