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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反常

“夏玉!”

“夏玉?”

从来不随便插话的谢知非,没由来的插了一句,“是不是夏妈妈?”

桂花一听到这个名字,手一翻,用力地抓住晏三合的,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两排已经掉得七零八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

晏三合察觉到她的紧绷,柔声问道:“桂花,夏玉为什么嫉妒逝水?”

“为什么?”

话从桂花的齿缝里挤出来:“因为她贱呗!”

新来的十二个小娘子中,逝水是年纪是最大的,却也是最聪明、最好看的,逝水的好看……

桂花看着面前少女:“眼睛比你还黑,皮肤比你还白……”

“你别拿她和逝水比!”

谢知非又突然插话,口气很冲,吓得桂花身子一抖,什么话都不敢再往下说。

晏三合还没作出反应呢,小裴爷一记毛栗子已经赏了下去,“你干什么?”

“滚开!”

谢知非一把挥开小裴爷的手,脸上的神色阴沉的吓人。

小裴爷心头一凛。

这小子怎么了?

吃错药了?

还是鬼上身了?

“李不言。”

晏三合头也没回,“你陪三爷去边上走走。”

“三爷,走吧!”

“走什么走?”

谢知非没好气的瞪了李不言一眼:“爷要听。”

李不言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没有人不让爷听,但爷也该知趣些,桂花是死过一回的人,胆子小,你可别吓着她!”

翻译成人话是:三爷,懂点事!

其实话一出口,三爷心里就后悔了,但拿逝水和晏三合比,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那逝水虽然是太师的女儿,最后沦落风尘不说,还遁入空门,死后棺材合不上,这他娘的是什么命格?

“我的妹子,必须是这世上顶顶好命的人。”他在心里恨恨道。

晏三合察觉到这人身上的戾气,不得不转过身,用命令般的口吻对他说道:“安静点,不许插话。”

谢知非看着晏三合冷冷的面孔,没有一丝挣扎的,老老实实点头。

他这一点头,除了被乱坟岗的阴风吓得无心思考的黄芪外,余下三人的心里都各有算盘。

李不言:“……”

确认过眼神,三爷以后是个妻管严!

朱青:“……”

爷最近,很反常。

小裴爷:“……”

以他“过来人”的眼光看,这小子不会对晏三合心动了吧?

“桂花,对不住。”

晏三合很平静说:“这一位是谢府三爷,你不用害怕他,他笑起来比谁都和气。”

桂花看着谢知非,再看看晏三合,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刚刚……我说到哪儿了?”

“说到夏玉嫉妒逝水,说逝水在红楼里吃了很多的苦,遭了很多的罪。”

“对,吃了很多的苦,遭了很多的罪。”

逝水在红楼里脱颖而出,除了长相和聪明外,还有一份依仗是琴棋书画。

她的琴棋书画,那可是连授课的妈妈们都自叹不如的。

但正所谓枪打出头鸟,逝水越出众,那些小娘子就越嫉妒。

花魁只有一个,做花魁的好处又那么多,谁不想坐上那个宝座,好让贵人们瞧见了,伸手拉上一把,让她们从泥潭里解脱出来。

“你们知道那个夏玉都做了些什么吗?”

桂花自问自答:“她在逝水的床上放虫子,在她水里下巴豆,把她的衣服剪烂,绣花鞋里放绣花针……”

夏玉比逝水早来两年,因为长得好看,嘴又甜,会来事,哄得一众妈妈们都喜欢她。

逝水的到来,让她有了危机感。

这小娘子从前在闺中争宠争惯了,心比毒蛇还要毒,什么下作的招儿都使得出。

逝水因为她挨过骂,挨过打,最严重的一次,被罚跪在雪地里整整一宿。

那可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她穿着一身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夏玉撑着伞慢慢走到她面前,抬起绣花鞋便是一脚,逝水被踢倒在地。

夏玉上前一步,踩在她的手上,用力捻几下。

“我这人最恨有人压我一头,谁压我,我就弄死谁。逝水,我劝你不要跟我斗,你斗不过的。”

逝水掀开眼皮,声音很平静的说了一句话:“只怕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

“当时我躲在暗处,这话很清楚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桂花咂了咂嘴,“我细细想一想,逝水的话,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这世上一个人能吃几碗饭,喝几碗汤,享多少福,受多少罪,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

“于是你就出手帮她了?”晏三合试探着问。

“是!”

桂花松开晏三合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我娘说的,女人欺负女人不算本事,女人欺负男人才算真本事;我娘还说过,娼\/妓是下贱,但贱的是身子,不是心,一个人的心不能坏。”

“你娘的话说得都对。”

晏三合看着桂花,真心诚意道:“可惜我晚生了这么些年,否则这样的奇女子一定要结交一下。”

桂花眼皮狠狠一抽,看着晏三合的双目通红,却没有眼泪。

人老了,泪就少了,可心里的感动不会少。

娘是什么人?

可这姑娘却说她是奇女子……

其实她在心里也觉得娘是个奇女子,换成别的小娘子早就一碗滑胎药喝下去,哪里还会有她。

晏三合的这一句话,让桂花决定要把心里边边角角的事,搜搜刮刮,一件一件都说出来。

“其实娘的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在教坊司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像逝水这样外表看着柔顺,骨子里却倔强的要死的人。”

晏三合突然来了兴趣:“你说她倔强?”

“嗯。”桂花点点头。

晏三合:“能不能举个例子?”

桂花想了想,“她被罚跪在雪地里的那次,就是个例子。”

那次书法课,按往常的惯例,所有小娘子一人抄一段佛经,别的小娘子都用楷书,只有逝水用的是瘦金体。

授课妈妈点评的时候本来没说什么,偏那夏玉插了一句话,瘦金体是狂人所写,是对佛法的不敬。

逝水看她一眼,说:“佛渡众生,狂人亦是众生,何来不敬?”

夏玉冷笑一声:“可别说得那样好听,不就是想用这一笔字,搏一个花魁吗?”

逝水一双黯黝黝的瞳仁中全是不屑,“搏不搏是我的事,何劳你操心,管好自个,手别伸得太长。”

夏玉像只蝴蝶一样,扑进妈妈的怀里,眼泪汪汪道:“妈妈,你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

教坊司两个最出众的小娘子,调教好了就是最值钱的摇钱树,妈妈想做个和事佬。

“逝水,你快来和夏玉赔个不是。”

桂花忽的笑了笑,看着晏三合问:“姑娘知道逝水答了一句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