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夜谈
博诺瓦缓缓睁开双眼，他那原本平静温和的眼神，也变得逐渐灵动了起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在接纳亚瑟的人性种子，获得属于自己的人性之后，并没有去特地清除亚瑟所带来的影响。
这使得他现在的性格，变得更像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而非一百多岁的老怪物。
“姐姐，对不起，辛苦你了。”他转头看向贝尔纳黛，轻声说道。
贝尔纳黛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
但她那微微泛红的眼圈，却展现了她此时心中的不平静。
在博诺瓦出生的时候，贝尔纳黛还记得他父亲当时是那么的高兴，那么的欣喜若狂。
她自己对于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也十分的喜爱，因为这意味着她要当姐姐了。
然而，当博诺瓦逐渐长大，开始表现出对于蒸汽之神那无比纯粹的信仰，却渐渐地失去了感情和人性之时，她父亲和她对此感受到了无比的悲凉。
她父亲罗塞尔大帝想让自己的孩子能更有感情和人性一些，更多的去做自己，而非神灵的信徒。
贝尔纳黛也认为，人应该活得更自我一些，只要不去伤害他人。
因此，在博诺瓦以极快的速度晋升，成为了蒸汽之神忠实的信徒之后，她父亲对蒸汽教会就开始变得无比敌视。
贝尔纳黛本来也和她父亲一样认为，博诺瓦身上出现的问题，是蒸汽教会神座上的那一位存在，在试图钳制他们一家人，以此来达到控制她父亲的目的。
然而，蒸汽教会对待她父亲和她其他家人的态度，却并没有产生太多的变化，依然如同往常一般的尊敬和友善，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形式的限制，这让贝尔纳黛感觉到了疑惑。
她本想将这件事和她父亲商量，可是那个时候的罗塞尔大帝行事开始逐渐变得偏激，变得越来越暴虐，不再听得进任何人的劝告。
然后很快，她父亲罗塞尔大帝就掀起了大规模的战争，造成了无数的无辜民众的伤亡。
于是，贝尔纳黛最终选择和自己的父亲分道扬镳。
因为她无法接受自己心目中原本如同英雄一般的父亲，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再后来，她父亲被刺杀于白枫宫，她和夏尔也受到了来自永恒烈阳教会和索伦家族的威胁。
那个时候，是蒸汽教会出面扛住了这两家的压力，最终保下了她和哥哥夏尔。
所以对于蒸汽教会，贝尔纳黛的感情很复杂。
既因此而对他们有所感激，又因为博诺瓦的事情而对他们有些排斥。
虽然她后来接受了蒸汽教会的帮助，组建了要素黎明，但是她对于蒸汽教会的态度依然有些若即若离。
这都是因为她的弟弟变成了一个信仰机器，使得贝尔纳黛感觉如鲠在喉。
而现在，这一切都得到了改变。
“谢谢你，亚瑟。”贝尔纳黛真心实意的说道。
“不客气，女士，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我这个人向来乐于助人。”亚瑟坐回了沙发上。
贝尔纳黛轻笑了一下，没有接这句话。
她挥了挥手，整个客厅便被豌豆藤所包围。
她抱起有些好奇，调皮的试图扑咬豌豆藤的阿尔萨斯，到沙发上坐下，说道：
“你当初在未来号上的时候，曾经对弗兰克说，可以帮助他实现他的梦想，然后，伱便在他面前提出了高产作物的设想，而在前不久，嘉德丽雅传来消息，她告诉我第一代可以进行种植的高产作物黑麦种子已经初步完成。”
亚瑟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贝尔纳黛轻声说道：
“虽然我看不出你的全部计划，但是我也是从我父亲开展工业革命的那个时代走来的，对于社会的发展规律，我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所以我知道，在高产作物计划之后，你肯定还会有别的动作，而且这个动作很可能会和博诺瓦，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和蒸汽与机械教会有关。
“你让博诺瓦恢复了正常，我和他都欠你一个人情，那么，我想听听你接下来的计划，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参与其中。”
听完这段话，亚瑟十指交叉放在腹部，轻咳了一声，说道：
“果然瞒不过你啊，女士，嗯，那么两位认为，大帝的当初在世的时候，他所开展的工业运动成果如何？”
“父亲曾说过，他开创的这次工业革命并不彻底，是因为缺少了一种资源来作为能源物质。”博诺瓦此时回答道。
他这些年只是感情和人性被快速晋升的神性所压倒了，但是他依然会看会听。
所以对于他父亲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博诺瓦也是有所了解的。
只不过当初的他只在乎对主的信仰，其他的什么也不在乎罢了。
“那么，如果有一种技术，能够抽取非凡生物的生命和灵魂作为能量。
“那么，您是否能够以这门技术为基础，制作出相应的能源供应设备呢？博诺瓦先生。”
而在亚瑟刚刚那句话说出口之后，一道神圣的气息顿时充斥了整个由豌豆藤所组成的空间。
贝尔纳黛看着眼前的场面，轻声感叹道：
“呵，这可真是熟悉的场面。”
“熟悉的场面？”博诺瓦先是神色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个机械圣徽，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以为，他的大地母神眷者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贝尔纳黛看了一眼身旁的博诺瓦，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讥讽：
“和那位大地母神比起来，你的这位神，可真是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啊。”
她虽然得到了蒸汽教会的一些帮助，但是她对于蒸汽教会的感官依然复杂，既有感激，又有排斥。
而对于那尊高处于神座之上的蒸汽之神，贝尔纳黛态度虽然不至于太恶劣，但自然也不会很温和。
博诺瓦保持着沉默，没有出言反驳。
如果是以往的他，为了维护主的尊严，肯定是要和自己的姐姐好好的争论一番的。
要是再严重一些，说不定打一架都有可能。
但是在重新获得了人性之后，他虽然依然崇信着自己的主，但至少不再会那么狂热，不再会为了信仰而什么都不顾了。
又是一枚啊，跟集邮票似的，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像苏秦那样，身负六神圣徽......光辉散去，亚瑟看着自己右手手臂上新出现的圣徽，心中有些感慨。
在第四纪时期，工匠之神登临神位，成为真神。
但是，因为祂是在并没有完全消化魔药的情况下成神的，所以状态一直不佳。
第五纪，罗塞尔从源堡中被下放，他依靠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工程学知识，得到了工匠之神的青睐。
之后，罗塞尔发动工业革命，工匠之神改名为蒸汽与机械之神，并且状态有所好转。
然而，罗塞尔的工业革命因为缺少了石油，所以进行得并不彻底。
因此，诡秘世界的工业发展情况，也就陷入了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你要说它是个工业社会吧，把非凡因素排除在外之后，这里的生产力水平恐怕比洋务运动之后的某大清强不了多少。
可你要说这里是农业社会吧，它好像又有那么一点蒸汽朋克的味道。
总之，这完全就是一个发展水平相当畸形的世界。
这也导致蒸汽姬的状态虽然有所好转，却依然不上不下的被卡在那里。
想上呢，上不去，想下来呢，又觉得不甘心。
作为工业发展的血液，石油的存在自然是相当重要的。
但是归根结底，这其实可以分为两个方面来解决：
能源和材料。
材料暂且不谈，在能源方面，亚瑟提出了一个相当具有诡秘世界特色的解决方案。
那就是，抽取生物的生命和灵魂，然后将其转化为能源。
术士职业的本质，就是以自己或他人的生命和灵魂为施法资源，以此来释放魔法。
因此但凡是术士，基本上都是玩弄生命和灵魂的行家，获得了古尔丹之颅中的术士传承的亚瑟自也不例外。
所以，以“吸取生命”法术为基础，开发出一门抽取其他生物的生命和灵魂的技术，这对于经受了艾德雯娜指点的亚瑟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这种通过抽取非凡生物力量所提供的能源，它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被称之为生物能。
这种能量如果成功被开发出来的话，那它很明显是一种清洁能源。
在保护环境这方面，那肯定是要比烧煤炭之类的化石能源要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唯一的缺点，自然就是提取能源的原材料有些难搞。
因为这种能量烧得不是物质，而是生命。
当初在未来号上的时候，亚瑟曾向弗兰克提出了高产作物计划。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单纯的粮食产能大幅度过剩，所带来的反而会是灾难。
在前世，他所处的国家凭借高产粮食，以相对较少的耕地，养活了十几亿人口，甚至还有能力进行粮食出口。
而在这里，南北大陆的人口加起来，统共还不知道有没有一亿人。
如此稀少的人口，却又有着相当广袤的耕地面积。
一旦弗兰克的高产作物培育成功，直接扩散到整个世界却不采取任何举措。
到了那个时候，粮食的价格恐怕就不是跳水的问题了，那多半是要跳楼。
而且是从几百层的摩天大楼上直往下跳。
如果说之前，可能会出现一位落榜美术生，在啤酒馆里拍着桌子进行演讲，说“一个面包就要五千金磅，这么多钱用推车都不够装！”
那么等高产作物培育成功后，却不采取相关的措施的话。
到时候可能就会出现一个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呐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带领着一大群农民，干脆直接反他娘的了。
所以，为了防止粮食价格出现崩溃，亚瑟就必须要让这些过剩的粮食有个好去处。
比如说，投入到工业之中。
然而，诡秘世界的工业水平，其实也就图一乐。
所以，亚瑟这才会提出以这种方法，首先试着去解决能源方面的问题。
当然，石油被称为工业发展的血液这种说法不是没有原因的，它的很多副产物都是工业发展中的重要化学原料。
但至少，像是工业乙醇，甲烷，糖等等工业原料，是可以利用粮食作物来进行生产的，这将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工业方面的发展。
此外，对于这个诡秘世界来说，想要做到亚瑟所想要做的事，他一个人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
因为对于这个世界那庞大的旧势力来说，亚瑟一个人显得相当势单力孤。
如果鲁莽的直接开搞，那亚瑟结局恐怕就是被打为异端，然后死在不知道哪个鸡脚旮瘩里。
但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政治的本质，就是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所以，亚瑟才要想办法争取到大地母神和蒸汽姬的支持。
而这两位真神在他的计划中，也将会分别成为工与农的坚定后盾。
关乎到自身的状态改善，哪怕蒸汽姬性子再软，祂也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这个计划。
而且在罗塞尔死后，蒸汽姬能够从永恒烈阳教会和索伦家族手里，强行把老黄的后人给保下来，说明人家也不可能真的是任人揉捏的面人儿。
如果只有大地母神一位真神为亚瑟站台，那么他的计划几乎是没有成功的可能的。
因为大地母神再怎么厉害，祂也不可能完成一打六的壮举。
虽然这位大神也有自己的盟友，但是众所周知，在没有足够的利益的情况下，盟友这种存在最多也就起个摇旗呐喊加油助威的作用。
不给你拖后腿就不错了，不能再做更多的指望。
比如亚瑟前世二战中双方的那些国家，那都是很好的例子。
何况大地母神的盟友还是黑夜女神，这位的性子嘛，懂得都懂。
所以亚瑟如果想要搞事情的话，一位真神明显是不够的。
只有当蒸汽之神加入了其中之后，在两位真神站台的情况下，亚瑟才真正有了搞大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