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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是我该说话的时候,可这个话若说不好,本王这后半辈子,便要在唾沫星子里度过了。

我对着阿尔野抬了抬手,含笑示意他起身,他亦看着我,唇边是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顺着我的意思起了身。

我复又拱手,全了面见番邦王族的礼数。

“呼兰单于所言,陛下的嫡亲胞弟,可是在说本王?”

阿尔野挑眉:“阁下可是璞王?”

我轻笑着点头,心里暗道这狗崽子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在殿上暴露我同他是旧相识的事。

不然一个王爷和番邦王勾结,这日子就彻底别过了,明儿赶早吊死在午门上,就算是本王的好下场了。

阿尔野侧着头打量了我一番,眉宇间满是轻佻迷离。

旁人或许看不懂,可我却知道,从前和这狗崽子做那些荒唐事的时候,他常常就是这样的神情。

他总会一遍一遍趴在我耳边问,是这样舒服?还是那样痛快?

如今他用同那时一般的口吻说道:“早就听闻中原男子斯文风流,面如冠玉,今见王爷......方知此话不虚”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深知此刻需用上一个忍字诀,这话要驳回去不难,只说自己貌若无盐,丑陋不堪便是了。

可他娘的......

老子偏和龙椅上那位是一个娘生的,若是骂自己丑,岂不是连着陛下一道骂了?

我面上仍是笑,心里却在想,若此刻蛟魂枪在手,本王必叫这狗崽子血溅保和殿。

“单于谬赞,澧朝泱泱大国,美人岂止万万千千,人之容貌,不过是女娲娘娘妙手泥胎,天赐而已”

阿尔野垂眸,唇边笑意更甚。

“哦?如此?可我观方才那位老臣子,却不像是女娲娘娘妙手所塑,倒像是女娲娘娘随手甩出来的泥点子”

颜荀闻言,一双昏花的老眼简直要喷出火来,梅开二度的拍案而起。

“黄口小儿!安敢在此饶舌!”

我捏了捏眉心,很想叫他老人家别添乱,然而不待我说话,叶崇然却起了身,

他先是对着陛下一拱手,后又笑着对颜荀说道。

“还请老师息怒,单于为北地新王,不知我朝旧典乃是寻常事,自然不能算作是无知草包的黄口小儿,另,单于求娶王爷之言,想来也不过是北地民智未开,人伦不全,才有此荒唐言行,待王爷同单于辩明因果人伦,今日这一桩误会,便尽可解了”

颜荀是极看重叶崇然的,此刻听他话里话外将阿尔野贬了个体无完肤,便轻哼了一声。

陛下亦轻笑:“左相所言极是,不过一桩误会,子戎,你且好生同单于讲明此事难成的道理,断不可叫单于为这一桩美意寒了心”

阿尔野自听完叶崇然的话后,便一直和他相对而视。

相爷面上不见异样,宛如一座不动如山的笑面佛。

可阿尔野那冷峻的神情,但凡习过武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然是起了杀心。

我冷眼看着阿尔野,只盼他今日这疯发的不要太彻底,还能记着我在棋盘街警告他的那两句话。

“单于,本王并非传闻中那般有断袖之癖,本王身旁这位,便是本王的王妃,单于擅鉴美人,便该知本王有妻如此,便是断手断脚,也不愿断袖”

华馨也不知瞧没瞧明白此刻殿中的机锋。

只见我说到了她,立时便站了起来。

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微微一转,看样子是狠狠动了一回往日不大用得上的脑子。

她学着颜荀的样子一拍桌,似是想做些气势出来,谁知这一拍硬是把自己的手给拍疼了。

于是她一边甩着小手,一边怒目而视着阿尔野。

“戎哥哥说的对!本王妃天仙一般的美貌!爹爹是开国大将军!娘亲也是御史中丞嫡长女!你!你!”

我低着头悄悄提醒了一句:“蛮夷,蛮夷”

“对!你一个蛮夷!容貌粗鄙已极!出身亦不尊贵!也敢来同本王妃抢戎哥哥!你放肆!”

华馨说罢,又拿出没拍痛那只手,扶住自己头上沉重的金冠,气鼓鼓的走向了殿中,替我报仇似得狠狠推了阿尔野一把。

以阿尔野的脾性,他的确是敢在殿上杀人的,可他不会对女人动手,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是以丝毫不担心华馨此举会吃亏。

倒不如说,此刻除了华馨,任谁都不敢去到阿尔野面前挑衅。

华馨推完阿尔野,发觉他竟是纹丝不动的样子,于是眯了眯眼,提起裙摆便对陛下一跪,膝盖砸在御砖之上一声闷响。

这一下听的我一阵心疼,她却紧跟着一叩首,再抬头时,已然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陛下!您是知道的,华馨爹娘走的早,本就是京中最可怜的孤女,幸得戎哥哥垂怜,华馨才没一头碰死在棺椁上随爹娘而去“

“嫁入王府头两年,戎哥哥一直在边关为国尽忠,如今刚回来,还没同华馨夫唱妇随,琴瑟和鸣一回”

“却又被这个蛮夷当殿羞辱,夫君受辱就是妻子受辱......华馨受此大辱,断然是活不成了.......呜呜呜......华馨的命怎么会这样苦......陛下......呜呜呜.......求陛下赐华馨一条白绫保全名节吧......呜呜呜......”

我怔愣的看着华馨,被这丫头演技震惊的无以复加。

华馨究竟是读了些什么书?怎么一下就长出这些心眼子来?

我虽知道华馨会跟着我说些敲边鼓的话,却从未想到她能这样句句钉在点子上。

我长出了一口气,只叹这丫头也就是生在了将军府,若是长在戏班子,不知又会成就怎样一位绝世名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