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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小厮将浴桶里的水倒满,彩玉才抱着干姜膏药走进来。

我沐浴不爱让人伺候,彩玉知道这个规矩,于是便守在屏风外头,静静候着吩咐。

膏药在小炉子上烤出了盈盈药香,浓浓浮在房中。

我将干姜捏成碎末投进浴桶里,干姜性热,药浴可驱寒,及至沐浴完。

两贴滚烫的膏药糊上膝头后,我才觉着爽利了些。

彩玉见我穿着中衣从里间走了出来,连忙拿了外衫给我披上,而后是腰带,最末是束冠。

我看她总是有意无意看我一眼,便开口道:“有话就说”

彩玉一默,心虚道。

“晨起见后院有血......还有个受了伤的男子......奴婢见他可怜......就把他扶出府了......”

她说的温吞,时时看着我脸色,这些话大抵是在肚里滚了好一阵儿了,说出来时还带着抖。

我叹了口气:“你没错处,救人一命是功德,害怕什么呢?”

彩玉见我并不生气,显见松了口气,又接着道。

“那些血水都冻在雪里了,奴婢拿滚水浇了一遍,此刻都化尽了”

我盯着窗外晨光干笑两声,而后直直盯着彩玉。

“你还这个毁尸灭迹的本领?既然这么伶俐,不如再猜猜,那受了伤的男子是什么人?”

彩玉一怔,被我盯得不敢动作。

片刻后,她当即跪下,连连叩首。

“王爷息怒,奴婢......奴婢......”

我看了她片刻,伸手勾住她下巴,将她脸抬起,泪盈于睫。

彩玉脸上满是惊恐,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我笑了起来,也不知自己面上究竟是个什么神情,居然将这丫头吓成这般。

“你来府里这些时日了,想来也瞧得出,本王素日是没脾气的,可有些事没人吩咐你,你便不要去操这份心”

“不过......好在你是他留给本王的念想,不然后院里的雪地,你今日也要躺一躺了”

......

彩玉大清早在我这里受了一场惊吓,傍晚时分梁管家便来报,说彩玉病了。

我坐在书房里,拿着一个西洋来的透镜,细看一张油皮地图,闻言后怔了怔。

“病了?”

梁管称是,又说道:“晌午找了个郎中进来问脉,说是唬着了”

我皱了皱眉,手上不知不觉的松了力气,西洋镜失了托付,当即跌碎在地上。

透亮的碎渣子四散开去,我坐回椅子上,抬头看向梁管家。

“去请御医来”

梁管家颇不解:“这......彩玉也没大的症候......请御医是否......”

我愣愣的看着梁管家:“是本王病了”

......

一个时辰后,老太医乘着一顶小轿进了府,梁管家将人请进书房,便闭门告退。

老太医先是同我见礼,而后便问有何症候在身。

我摸了摸颈子,喉间滞涩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癔病”

老太医一皱眉:“癔病?这......王爷如何知晓自身所患是癔病?这病是个疯魔病......不能随意......”

我背上起了汗,听这个白须白眉的老太医一派套话,心里顿生急躁,当即打断了他。

“本王幼时患过癔病,病来时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病重时便会伤人,不见血不肯停手,有时也会自伤......仍要见血才作罢”

说罢,我低头看了看手掌。

早上彩玉拿贴身的帕子将我的一双手包住,好叫虎口撕裂的皮肉能快些愈合。

老太医闻言蹙起了眉头。

“原来如此,王爷幼时可是经了什么催心之事,才落下这个毛病?若要除病,还需找准根因才好......”

我摆了摆手,叫他住口。

脑海里浮现出一间四面无窗的暴室,旧年不敢揭的伤疤,眼看又要血淋淋一回。

我狠掐了一把还烂着的虎口,见有血从浅色帕子上渗出,疼痛钻骨噬心,这才渐渐静了气。

“没有,只是胎带的症候,你开一剂回魂方就是,里头有一味海龙角,这药只有宫里有,你明日亲自把药送来王府,旁的不用你管”

老太医见我说的坚决,也不敢再追问,应下送药的差事后,便拱手告退而去。

我坐在椅上捏了捏眉心,地上的西洋镜渣滓还没收拾。

琉璃似得碎渣借了烛火之光,细密的闪耀起来。

像是原本体面稀罕的物件儿,在变成废物前的无声自怜。

我起身离了书房,向着彩玉的房中走去,已经入了夜,四际是密实的宁静。

门还没叩响,倒是彩云推门走了出来。

彩云见我先是一愣,又规规矩矩的向我问安。

梁管家或许是看崇然没了,彩云独自流落也可怜,办完了丧仪之后,便一道将她领回了府里,和她姊姊作伴。

“你姊姊,怎么样了?”

彩云到底年岁小,正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年纪。

“回王爷,姊姊身子火烫,像受了风寒,可郎中又说是唬着了,嘴里还老是说胡话,一直说奴婢错了......”

我垂下头,心里的愧疚烧的滚烫,只好将身上带的几张银票给了彩云。

“你姊姊这回病好了,若还愿意留在府中,就留下,若是不愿意,你们两姊妹就拿着这些钱,出去做个买卖也使得”

彩云不解,但还是谢了恩。

我慌慌张张回了西厢,将自己缩在榻上,心里一阵阵后怕。

这个病又找上我了,从前为了治这癔病,姜明岐用半身医术,写成了一张回魂的方子。

日日给我扎针送药,陆陆续续折腾半年才见好。

那时太过年幼,头脑并不济事,旧忆想要牢牢记住是难事,遑论那一段,是我想也不敢想的梦魇。

如今再想,除却几个最吓人的场面,其余皆模糊了。

我知道这病可怖,发作起来就要伤人,阿尔野没说的,他是自己上门来找死。

可彩玉太无辜,十几岁的小姑娘,为奴为婢伺候人,做那些事也不过为给我尽心。

何故要受这一场平白无故的气。

姜明岐曾说:“这是催心的病,最忌讳大惊大惧大伤大痛,来日殿下这病再发,最要紧是舒心解气,自己看开,万不可怄在心里,一味自苦,否则发作起来,也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