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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江王朱守谦,竟然死了?

这是朱楩所没有想到的。

“我都没听说过消息,甚至我连这个大侄子都没见过吧?”朱楩自己其实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见过朱守谦。

其实在朱楩于洪武二十四年封王的时候,朱守谦已经被朱元璋从云南叫回去软禁起来了。

或许当时有出席过?也或者没有?

谁知道呢?

但是朱楩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如今广西貌似没了藩王去镇守。

朱守谦以前就是广西的藩王,封地为静江,靖江王嘛。

而这个静江,就是后来洪武五年更名的桂林。

如今既然朱守谦都死了,就算可以从他的后人之中寻找一个人继承王位,那也肯定岁数不大,恐怕还在京师朱元璋身边吧?

毕竟朱守谦就算年纪再大,他也是朱楩侄子辈的,他的孩子能有多大?

如此一来,恐怕广西境内也有动荡的危险?

“这侬贞佑有多少兵马?”朱楩想了想询问道。

“禀殿下,大概在八万人左右,据说军中还有骑兵上万,”沐晟汇报道,但是看起来没有半点担忧,反而还很兴奋是怎么回事?

“上万骑兵?这老小子很有实力啊,”朱楩都惊讶了。

至今为止,这或许是朱楩遇到过骑兵编制最大的部队了,其他就算是思伦发的几十万大军,也都是把骑兵拆分开来,按照各个土司官所属进行分配的。

上万骑兵,这要是在平原上冲锋起来,哪怕以明军的勇武恐怕也很难抵御。

于是朱楩皱着眉,警告道:“不可轻易出城迎战。”

他们这次本来也带着几千骑兵,但是为了尽快掌握维摩州十一寨,分别派出去了不少,所以手中骑兵不足以和敌军正面力扛。

何况朱楩这都是宝贝,每一个都是能征善战的老兵,经历过战场的磨砺,也对朱楩忠心耿耿,他可舍不得拿去和别人兑子换掉。

可是眼看敌军将近,又不打算出城迎战,就只能据守城池等待敌军攻城了吗?

就这样,朱楩不着急应对,而是在丘北县府衙坐等着,直到傍晚时分,有士兵前来禀告。

“殿下,敌军已经抵达城下十里之外,而且有人在叫阵,”传令兵禀告完毕就要退下。

朱楩却心里一动赶紧喊道:“等一下,沐晟那小子在城上吗?可千万别让他冲动下冲出城去。”

“殿下,您把我沐晟当什么人了?”沐晟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来他根本就没去城上。

“王福大哥也是,就好像我是个蠢货一样,都不让我去城上守着,”沐晟在那里抱怨连连着。

朱楩笑了,就怕你个愣头青不知轻重,放弃城墙的地利却跑出去和敌人厮杀,那不是扬短避长吗?

不过朱楩这时候想起来了,当初沐英就是让沐晟据守城池的,而且沐晟做的也很好。

看来沐英还是很了解他自己的儿子的。

朱楩点点头说道:“行了,别抱怨了,现在跟我一起上城墙看看去。对了,我家阿邱呢?”

听听,我家的。

木邱恰好也从后面走了出来,说道:“殿下,阿邱在这呢,我刚才趁着闲工夫,去帮您整理了一下府衙账目。”

朱楩赞许的看了木邱一眼,语气轻柔的说道:“先别忙着看了,敌人已经兵临城下,我们一起去看看,该怎么弄死这帮家伙。”

既然敢造反,朱楩想到的那就是死罪。

可是敌人也有八万大军,其中还有一万骑兵部队,这是一支军事素养不弱的部队,可不能小觑。

朱楩深知大意之下必有所失,没听说过大意失荆州吗?

于是在沐晟和木邱等人的簇拥下,朱楩立即赶往城门附近,从一侧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王福早已来到这里主持城防等一应布防军务,见到朱楩亲自来了,连忙就要行礼。

朱楩却说道:“别那么费事了,想行礼之后让你行个够,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平时朱楩就讨厌这些烦文缛礼,现在更是一切从简处理了。

王福从善如流的侧身站在一旁,让出位置让朱楩可以看到外面情况,同时说道:“敌军看样子是打算安营扎寨了,不急着立即攻城。而且之前有人喊话,说让十一寨寨主立刻出城投降,否则来日就要以狼兵破城屠戮城中百姓。”

呵,这老小子竟然和朱楩昨日一样,使用威胁的手段想要诈开城门。

只可惜侬贞佑不知道的是,朱楩已经用过这一招了,而且现在守城的不是十一寨寨主,而是朱楩和他麾下的明军。

“等一下,”朱楩忽然心里一动,这侬贞佑的情报不合格啊,他都不知道自己把十一寨寨主歼灭了吗?

“这好像是可以利用的地方,”朱楩心思急转,喃喃道:“连我也听说过广西狼兵彪悍且不畏生死,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他们在野外以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厮杀啊。有没有可能把他们骗进来围杀呢?”

在明朝,素有广西狼兵雄于天下的美誉。

这是因为广西属于西南边陲,环境恶劣,再加上古时候又多是流放之地,导致广西民风彪悍。

同时广西还是壮族的世代聚集地,又因为壮族先民在明代被称为俍人,于是被称作狼兵。

尤其在明朝中期,倭寇屡屡侵犯沿海省份,而当地的兵力废弛,根本无力抵挡。

于是朝廷就派遣瓦氏夫人,一位女性壮族首领,率领六千狼兵前去支援,甚至一举击溃了作恶的倭寇。

据说在明末时,袁崇焕以五千狼兵镇守宁远,就足以震慑得努尔哈赤六万精兵不敢进犯,只能望城兴叹。

当然了,宁远之战最主要的火力其实是红衣大炮才对,还有说努尔哈赤是被红衣大炮给炸死的。

可见广西狼兵之悍勇。

朱楩肯定是不想直接硬打的,他又不傻,对面八万大军,自己现在手里只有两万,出去干嘛?

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能不能把敌人诱骗进来。

“应该很难,那侬贞佑一看就是狼子野心,他想吞没彝族十一寨的土地和兵力,所以要十一寨寨主出去投降,以此管控十一寨的兵力,”王福摇了摇头,觉得很难做到。

“事在人为嘛,试试。他想要十一位寨主,我们就给他们十一位寨主。去找来十一个城内可信得过,然后看起来比较像寨主的人,”朱楩转头吩咐下去。

王福都看傻了,十一位寨主不是被你杀了吗?哪里还有。

等等。

“殿下,您这是要弄十一位假寨主?”王福终于明白过来了。

朱楩得意的说道:“看来这位广南酋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占据了此地,那就给他十一个寨主向他投降去。如果他信以为真,真敢大意入城,到时候我们在城门两侧埋伏好,一举把他们覆灭掉。”

城门毕竟不如外面平原开阔,就算侬贞佑有八万大军,也不能一口气杀进来,甚至自己的部队还会堵住后面的骑兵,让其失去兵力优势。

更主要的是,有心算无心之下,如果真能让伏兵在城门前堵住入口,甚至可以占据地利优势,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

而且到时候城墙上的守军也可以对城外城门下的敌军进行攻击,到时候敌人猝不及防,在惊慌失措下还会损失巨大。

到那时候,侬贞佑就不具任何威胁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侬贞佑得上当,他得大意之下入城中伏才行。

于是朱楩让人去城里找来了十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本地大汉,稍微做一番打扮,让他们穿上一些稍微好一点的衣服,看起来倒也似模似样的。

“反正就算侬贞佑没有上当,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嘛,”朱楩不无得意的说道。

最多也就是死了这十一个人罢了。

所以这绝对是一个很可行的计划。

“可是殿下,”王福却又提出了异议:“这些人不可信,万一他们向侬贞佑吐露了我们的计划,侬贞佑别再将计就计冲破了我们的防守,占据城门。一旦如此,八万大军和一万铁骑冲锋起来,我们可就挡不住了。”

“那就召集全城百姓,把现在的情形告诉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做决定,是要投降那侬贞佑,还是追随本王,本王给他们这个选择的机会,”朱楩突然说道。

王福都惊呆了,殿下,这是什么骚操作?

结果朱楩却是认真的。

留下守城将士时刻注意着敌军动向,朱楩从城墙上下来以后,竟真的开始把本来应该要做晚饭的全城百姓召集到了城中心区域。

很多百姓都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有惶恐神色的,以为朱楩打算秋后算账。

还有一小部分人听说了城外有敌军来袭的消息,不知道又是什么想法。

朱楩把人集中了起来,也有数万人之多,就算不是全城一人不差,也大差不差了。

维摩州至少有十一个寨子,再加上这丘北县,总共可以集结十二万壮丁,恐怕普通百姓加起来,共有几十万到百万人口数量。

朱楩拿出扩音喇叭,也不怕城外十里之外的敌人可以听到,在木邱的翻译下,简单说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广南酋侬贞佑听说了伱们十一寨起事造反的消息,如今这是打算来坐收渔翁之利啊。就是要趁机占你们便宜的意思,更打算趁虚而入把你们或杀死或收编。”

“真是何苦来哉呢?本来你们就一直过着苦日子,又几经战乱,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本王体恤百姓,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吧,本王的部队与敌人兵力悬殊,打是打不过的,只能骗他们入城再一网打尽。”

“但是这得需要你们本地人的配合,毕竟要是派我的人去假扮你们的寨主,那也不像啊。”

“本王也知道,你们的家人,你们的男人或者儿子是本王所杀。你们怨恨本王也是理所应当。所以本王并不强求,那没有意思。”

“本王只有一句话,如果你们真心追随本王,本王给你们分配土地,不再设置寨主土司压迫你们,让你们吃饱穿暖过上真正属于人的日子。”

“你们也可以舍弃本王,去追随城外那另一批狼。而等他们入了城,可不会像本王一般关照你们,还要给你们发粮分地。到时候,你们只会成为另一伙人的农奴牲畜,你们劳苦一生也只是让他们吃得沟满壕平。”

“所以本王把你们全都喊来,也把如今的情况告诉你们,只是要你们做一个选择。是追随本王,摒弃前嫌,在本王的带领下过上好日子。”

“还是趁机报复本王,投靠侬贞佑,企图借助他的力量找本王报仇雪恨。你们选吧。”

“放心,就算你们选择了侬贞佑,本王也不会大开杀戒,本王还会主动放弃这座城池,让你们把自己的家园当做礼物大包送给侬贞佑的。”

城内百姓全都沉默了,更加不敢置信的看着朱楩。

他竟然说会撤出城内,放弃城墙优势,让城内百姓可以有功劳去投靠侬贞佑?

他也太善良了吧?

连沐晟听了,都急着凑近朱楩,低声说道:“殿下,谁说我们不是对手?”

“闭嘴,”朱楩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个愣头青,怒道:“你们一兵一卒的命,对于本王来说那都是金子,不,是比金子还贵重。当初打思伦发的时候是无奈之举,现在我可不会用两万人去和八万人拼,我又不是傻瓜。”

“那也不必撤出城内啊,”没成想王福也有些不赞成的说道。

“不撤出去,等着被围困至死啊?王福你也变笨了?撤出城内,可以回去在弥勒布防,然后联系昆明的沐春让他派兵增员。而且我们还有几千骑兵去其他十一寨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有三万兵马,到时候只要沐春派一支三万人的部队,六万人我就敢和侬贞佑掰掰手腕了。”

“至于现在嘛,先让他得意一下也未尝不可。你们别总是愣头青一样太莽,该莽的时候可以莽,该用计谋的时候也得聪明一点。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啊。”

朱楩教训着身边的两员大将。

原来朱楩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只是现在手里兵力不足,那现在能屈一下又有何妨?

等十一寨的骑兵们归队,他就又有三万大军了。

然后再给沐春去信,等沐春来援,哪怕只能凑集六万大军,以明初明军之悍勇,朱楩也不惧和八万狼兵刚一下了。

狼兵悍勇,可明军也不差啊。

其实在明初的时候,明军的战斗力无比彪悍,也不止一次以悬殊的兵力差距以少胜多,甚至连蒙古骑兵都被追得屁滚尿流。

捕鱼儿海之战就发生在几年之前,蓝玉不但把北元庭干碎,封狼居胥山,更是连北元王妃都给虏获了。

然后就发生了一点那啥的事儿。

蓝玉也真是作死,本来他是梁国公,最后变成了凉国公,他不凉凉谁凉凉。

北元王妃那是你能上的?

倒不是说朱元璋对北元王妃有什么想法,实在是蓝玉太过僭越了,他当时还没封国公,就敢对北元王妃做那种事,这是连自家皇帝都没放在眼里啊。

当然现在还不是说蓝玉的事的时候。

虽然明军战斗力强悍,可朱楩却舍不得消耗他们的生命,这每一个将士,都是朱楩最宝贵的财富。

哪怕不提什么生命诚可贵的圣母言论,也不提生命平等了。

要是朱楩把手中的部队全都打光了,你以为朱元璋还会从中原再给他筹集一支部队送来吗?

怕不是朱元璋当场就把他叫回应天去了,到时候朱楩真就是光杆司令了。

所以朱楩有自己的打算。

正所谓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思考方式也不一样,朱楩的起点很高,所以他如今是以全局统帅的眼光,不止是考虑眼前一战能否打过侬贞佑,还要考虑更长远的问题。

包括这些彝族百姓,这可是几十万人口,大有发展前景。

全都杀了固然可以得到大笔的武力值,问题是,这里的土地谁种?还有这些人口以后也会成为税收资源,资源虽然不能强化武力,却也必不可少。

所以朱楩在定边之战结束之后,更多的是以安抚和收揽民心为主了,不再提‘一次背叛终生不用’,大有屠灭所有背叛者的想法。

王福和沐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再提出异议。

而眼前的百姓们,在木邱翻译完朱楩的意思后,经过一开始的震撼和不敢置信后,却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与思考。

他们确实还在怨恨着朱楩,足足十二万的儿郎啊,最后却只有一万人活着回来,让十多万家庭陷入悲痛之中。

这是多大的血海深仇。

可朱楩率大军入城之后,一直在约束本部,对百姓们始终都是秋毫无犯。

其实自古以来,胜利者对战败方都有着主宰的生杀大权,会把失败者作为自己的战利品,别说烧杀掳掠了,就是屠城也不是没有的。

何况双方还不是一个民族,就算是搞种族主义者,也未尝不可。

甚至在各家土司之间,他们自己往往也是对立的,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也没少掠夺汉族百姓。

真要说起来,其实汉族与其他周边各族都有着血海深仇。

更不用说这次确实是他们造反在先。

可朱楩入城之后却没有伤害百姓,更许诺开仓放粮,重新丈量土地重新分配,且不再设置土司寨主。

每一样,都在给百姓们希望,每一样,都是他们向往的生活。

良久良久,终于有百姓高呼:“我们愿意追随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