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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耳边嗡嗡巨响,他怔在原地,喃喃重复了一句:“狄在英......”

他的记性是极好的,听过一遍的名字怎么会忘记呢?

他甚至还记得流云当时的原话,她说:

“殿下,还有一件事,前几日刺杀四皇子的那个北国人狄在英,今日被圣上下令剁碎喂狗了。”

难怪啊......

难怪当时周伯从流云口中听到狄在英的死讯时,会失态成那样。

他的生父吗?

所以他连身世都是假的?

周伯急切地抬着头,瞧见二皇子失神的模样,心中又忽而起了一丝悔意。

他是不是将殿下逼得太紧了?

可是殿下就算再聪慧,到底还是年少,万一他被狗皇帝移了性情,公主筹谋的一切岂不就付诸东流了?

想到这里,周伯又坚定了心思。

他冲二皇子点了点头,一脸笃定地说道:“殿下,就是狄在英!他是您的生父,他死得冤呐!”

“他是北国世子,原名狄邱,在英是公主当年亲自为他起的字,只有我们知晓。”

“他与公主机缘巧合之下相识,而后两情相悦,狄世子原都打算向先王上提亲了!”

“可是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国仇当前,为了不被灭国,公主毅然与狄世子断绝了关系,主动和亲雍朝!”

“狄世子是个痴情种啊,他抛下国都的一切,一路追到了雍朝,又以在英之名扎根京城,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公主一面!”

“是老奴和刘喜见公主日日郁郁寡欢,故而冒死将狄世子送进了宫,这才有了您啊!”

“他......他是个傻的,许是为了给公主报仇,他竟深入虎穴做了四皇子的启蒙先生,结果却因为刺杀失败,被......被......”

说到这里,周伯已经潸然泪下。

狄世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与公主是何等的相配啊。

若没有命运弄人,他们本该成为一对佳偶的。

“殿下,您别怪公主,别怪狄世子,他们都没有选择啊。”

二皇子怔怔然望着周伯,心中却生出了深深的自嘲。

母妃没有选择,狄在英也没有选择,那他呢......

他是母妃与狄在英的儿子,母妃还以命换命将他留在皇宫之中,那他是否从出生,不,是否从母妃怀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成为了北国颠覆雍朝的一颗棋子呢?

他从一开始,彻头彻尾的,就是一颗可悲的棋子!

二皇子心绪激荡,浑身绷紧得像是被拉满的弦。

下一刻,他感觉到肩上的伤口再度崩裂开,刺痛无比,鲜血热热的,晕开在乌黑色的锦袍下。

无人会发现他在流血,无人知晓他在疼痛,亦无人会怜惜他......

“周伯,你先出去。”

二皇子沉沉开口,平静的模样让周伯有些无所适从。

他原以为殿下知晓了这般大的事,会难以接受,会流泪,甚至会责怪他的隐瞒。

但是殿下如此平静,让他隐隐有些心惊。

其实殿下已经做得够好了,他谋略无双,又能狠下心肠使用手段,很多计策连他也捉摸不透。

可不知为什么,偏偏是如此优秀的殿下,却在这一两年里接连受挫,眼看着就落入了颓势。

“殿下......”

周伯干巴巴地开口,他想要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出去!”

二皇子突然低喝出声,额上隐有青筋跳动,面色一片惨白。

周伯猛地一激灵,当即唯唯诺诺应了声是,拄着拐杖一步三回头往外走去。

乔忠国从周伯造访开始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刻关注着二皇子屋内的动静。

这时候,他突然耳尖地听到了二皇子的低喝声,不由地心头一跳!

二皇子心机深沉,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他极少控制不住情绪,除非......除非周伯带来的消息足以击溃他的心防!

想到这里,乔忠国神色微变。

京中如今有两件大事,一是护国寺死士,二是二皇子的身世!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周伯恐是发现了护国寺的异样,这才飞奔前来禀报。

但这应该还不足以让二皇子失态至此,难道是周伯将他自认为的身世说给二皇子听了?

乔忠国觉得自己应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神色猛地一变,赶紧进屋笔走龙蛇,往京中发了一封加急密信!

他们乔家与太子最初的计划,是杀二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但今日周伯一来,只怕以二皇子的聪慧,必定会猜到京中局势,他定是要反击了!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能轻易夺人性命的硬仗,你来我往,不能有半点疏忽!

希望老大与娇娇得到消息后,能尽快与太子殿下商量出章程来,他这边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看住二皇子!

————

另一边,周伯犹犹豫豫才迈出房门,二皇子已经绷不住,一掌撑在了茶案上。

纱布兜不住伤口了,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嘀嗒嘀嗒落在了地上。

二皇子望着地上的鲜血出了神,周伯转身正要将房门关上,忽然注意到二皇子染血的手掌,不由地低呼一声:

“殿下,您的手!”

“来人!快把邹太医叫来!”

雍帝派了邹太医来给二皇子治伤,周伯是知道的。

他也清楚二皇子会用苦肉计,但是他不知道,这么长的时日过去了,伤口竟然还会淌血!

邹太医好不容易躺下小憩一会儿,忽然听得外头一片忙乱,紧接着他的房门就被大力叩响。

邹太医心中暗呼一声:天爷啊,他这把老骨头真的快过劳了!

他匆匆忙忙起身打开房门,二皇子身边的暗卫已经轻车熟路地进屋替他背上药箱,拖着他就往二皇子的屋子赶。

这回再看到二皇子的伤口,连邹太医都忍不住龇了牙。

天呐,怎的这次伤口崩得这么厉害!

他一边小心翼翼替二皇子重新上药包扎,一边嘴里恭恭敬敬地嘱咐道:

“殿下,真不能再如此大意了,您再不爱惜自己,只怕会落下病根呐。”

邹太医秉着医者仁心,秉着回京后少挨一点罚,嘴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二皇子沉默良久,忽而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邹太医关心,本殿接下来会注意的。”

邹太医被二皇子突如其来的配合吓了一跳,点头哈腰道了声不敢,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退了出去。

周伯一脸愧疚自责地站在一旁,见邹太医离开,自己也正要退下,却被二皇子唤住了。

“周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