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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显然有些慌了,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将生子秘方的事儿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可我如今才是这三人之中最坦荡的,我自然敢说出来。

我见眉庄神色不对,赶紧打岔说道:“不过是个偏方,等用了膳,我给莞姐姐也送一份过去~”

甄嬛犹疑地看向我,转而又看向眉庄,似乎三个人的友情,她反而成了多余的那个。

眉庄也跟着附和道:“是呀,虽说诞育龙裔要靠天意,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也得要点人为才是啊~”

甄嬛忙装作无事一般对着我笑道:“这方子可不可信啊?要不我们还是问过温太医再用吧?流朱,去太医院问问,温太医在不在。”

甄嬛抬手间就要请温实初,对他的信任让我和眉庄不禁淡漠地对视一眼。

“小主您忘了?护国公孙老公爷病重,温大人应诊去了。说是一应吃住全在孙府,等老公爷病愈了,温大人才会回来呢。”

流朱的话反而让眉庄觉得有些在意,神色有些黯淡了下去。

“他什么时候去的?”

“就昨儿个午后。孙老公爷病得突然,温大人走得也急。”

她们主仆俩仿若无人地讨论着温实初的行踪细节,丝毫不把我与眉庄放在眼里。

眉庄生怕甄嬛不相信她这个姐姐说的话,忙拉着她的衣袖说道:“嬛儿,你连我也不信吗?当初我落水时温太医问过我平时服用的药膳方子,当时我就将陵容给我那方子给温太医瞧过了,他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方子,温经补血、益气养身,确实是有助于怀孕的。”

甄嬛嘟着嘴佯装撒娇似的说道:“我怎么会不信姐姐呢?如今有这样的好方子,咱们更是如虎添翼,若是咱们率先诞下麟儿,地位一定会稳固的!”

我低头一笑,用银叉扎了一块刚切好的蜜桃塞入口中,心想:甄嬛想的是她自己有了身孕肯定会地位稳固吧……

*

用过午膳趁着日头还没有毒辣起来,我去曹贵人那儿取了江慎开的推迟月信的方子送到碧桐书院去。

“呀,妹妹何必如此着急,赶着日头过来。若是晒着了可怎么办……”

甄嬛见我脸蛋红扑扑地赶来,心中有些愧疚,拉着我就往里屋去坐。

“眉姐姐一向与姐姐亲厚,妹妹一直以为眉姐姐肯定将方子给了姐姐才没有提起,如今提起来了正好,妹妹也将这方子给姐姐送来一份,希望姐姐一举得男。”

甄嬛的微笑带着些许苦意,恐怕她也很在意一向和她掏心掏肺的眉庄为何忽然有事瞒着她吧……

“陵容……你怎么那么傻呀……这么好的方子你留着自己用岂不是好?”

甄嬛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眼神中溢出的同情与悲悯都令我作呕。她这话中的意思也太有趣了……

我若自己留着方子,恩宠虽少也能算个筹码,悄无声息怀孕生子,便可安稳一生。但我给了眉姐姐,她的恩宠和家世都在我们之上,如今又有管家理事之权。若是真怀孕生子,只怕不用等到皇子满周岁,便可直指妃位,一下子就越过我们好大一截。

果然,甄嬛想要的姐妹,是那种时时事事都比不过她的姐妹,若是眉姐姐一下子比她高很多,她也是无法内心平衡的。她只想和眉姐姐平起平坐,或是拉扯帮衬对方,根本不想有一天自己需要仰人鼻息、被眉庄拉扯帮扶。

姐妹之情,是大家过的差不多才会有的感情。而善意与好心,则是自己必须位高权重才能欣然接受的馈赠。否则就成了受嗟来之食、成了没有风骨地受人恩惠……

甄嬛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她的家世比我好些。

如今我想明白了,与其那样纠结自尊,还不如踏踏实实,干脆放弃自尊。这个宫里,一向只有皇上才能拥有尊严的。依附皇上得来的尊严不过是最虚假的幻梦,是狐假虎威的威势,也只有华妃和甄嬛能甘之如饴了……

“姐姐,陵容自入宫以来,备尝世人冷眼,这样的好方子,陵容怎么会据为己有,不和两位姐姐分享呢?那陵容成了什么人了?”

见我一边表忠心一边要落泪,甄嬛在意地掏出腰间的绢子为我擦了擦眼角。

“倒是我的不是,叫你伤心了。”

她很温和、举止轻柔,我享受着她这般温暖的样子,心里却暗暗爽快。

甄嬛啊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眉庄、相信温太医、相信浣碧……这样你才会知道这个后宫究竟有多么险象环生。你才会从依附皇上宠爱的美梦中惊醒,来到真实的宫斗的世界……

*

这两日闲来无事,我绣了一柄蜡梅团扇给眉庄送去,她倒是心怀坦荡,也不在意前两日我说的生子秘方之事。

“妹妹的刺绣真是巧夺天工,宫中的秀女竟然都比不得妹妹。”

我微微一笑,将团扇凑到眉庄跟前,说道:“姐姐闻闻是什么味儿?”

眉庄凑近一闻神色惊异,赞叹道:“古有刺绣栩栩如生,今有妹妹绣花也能香气四溢,倒像是真遇见了那冰清玉洁的蜡梅,让人平添一份清凉之意。”

我抿嘴一笑,将扇子又掉了个个儿,反面也是一样的蜡梅绣花,双面刺绣在宫中可是从没见过的。

“呀!这不是苏州的双面绣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妹妹的手艺当真是绝世无双!”

看着眉庄爱不释手,我满意地一笑,对她说道:“宫中姐妹不过是让着妹妹罢了,哪里敢称绝世无双呢?”

眉庄像是看到了新奇玩意儿似的,将团扇拿着反复赏玩爱不释手。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

晚上,皇上召我侍寝,入了四面临水的万方安和,我才知什么叫做舒适清爽。

皇上远远地像个卧佛似的躺在榻上,窗户齐开,荷花香气随着湖上水汽和微风一并入内。

“今儿看到眉儿掌着一柄蜡梅团扇,那香气、那手艺,一瞧便知是你。朕不召你来,你便躲着不见朕,你倒是会躲懒啊?”

看着躺在榻上的皇上脸上微带怒意,我则是佯装吃醋道:“皇上想不起臣妾也就罢了,还要推脱说是臣妾躲着不见皇上……真真是坏透了……”

“朕坏?你这妮子还真是被朕纵坏了。”

他带着笑意一把拉我入怀,拥着我看着湖面上倒映的波澜月色问道:“容儿满十七了吧?”

“嗯……入春便足十七了。”

“真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