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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天寒,华贵妃免了嫔妃们请安,一时间大家都闲在宫里。

旁人都说坐月子且该多歇歇,我倒是觉得生完一身轻松,并无不适。

每天裹着披风在宫里溜达,看着夏冬春趴在摇篮边挤眉弄眼地逗七阿哥玩,倒也觉得很惬意。

乳母刚把七阿哥哄睡着,宝鹊悄悄地进来通报道:“小主,太后娘娘身边的春茂姑姑说,太后想在申时一刻见一见您。”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宝鹬则是搀扶我从榻上起来走到梳妆台前。

“太后怎么这个时候想见你呢?外头雪地难行,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夏冬春从摇篮旁起身,疑惑地走到我身旁,看着镜子里的我向我建议。

“你真要去?”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我看着镜子里明艳大方的夏冬春追问道。

“当然!若是太后又要像前两日那般当众下你的面子、刁难你,我还能帮着说几句,不让你叫太后欺负了!”

我听到她这么口无遮拦地瞎说,猛地侧身望向站在我身旁的夏冬春。

我以为她一直是将太后的宠爱和心意放在头一位的,就像曾经的眉庄给自己找个靠山一样,毕竟这是宫里,生存大于天。可如今这话头,她似乎将我看得比太后更重些。

只是,为什么呢?

我是不经意间救过她,对她也抱有些许前世误她终生的愧疚,可剩下的全是利用和算计。

“看着我干什么?”

夏冬春眨巴着她那水灵的大眼睛,一脸疑惑的样子气得我想笑。

“看看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我笑着又转回身来,任凭宝鹬和宝鹃给我梳妆,却看见镜子里的夏冬春突然接过宝鹬手中的梳篦,一手拢着我的头发一手为我梳头。

我浑身紧绷,这不是我当初对她做的事吗?生拉硬拽,毫不怜惜。

“陵容,你如今是娘娘了,你在上我在下,我也可以为你梳头。”

似乎注意到我脖子微微一紧,整个人都不习惯的有些僵硬,她忽然俯身趴在我的肩头,与我一同看着镜中的容颜笑道:“我知道,自我入宫你就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的。”

我与她实在是不同的。

我记仇不记恩,她记恩不记仇。或许只有像她那样才活得轻松快活吧?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们,忽然释然地笑了。

*

寿康宫。

太后坐在榻上十分威严,不似往日是我们主动来请安问候、抄经说笑的,今天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萱嫔,你跪下!”

我一愣,赶紧跪在太后身前,夏冬春也愣了,着急地陪我一起跪下。

太后见她如此情急,傻乎乎地一块儿跪着,略微不满地蹙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穆常在,你跪什么?起来。”

太后给竹息姑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搀扶夏冬春起来,我也对着夏冬春眨眼让她先起来再说。

见夏冬春乖乖地起身了,太后正色看向我,质问道:“萱嫔,你可知罪?”

我眼皮一抖,赶紧伏在地上装作乖顺的样子,“臣妾惶恐不知,还请太后明示。”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出入御书房,以妃嫔之身干涉朝政!”

我一听反而松了一口气。我与太后之间,是谁干涉朝政,皇上最清楚。

“请太后明察,臣妾万万不敢犯这样的死罪!”

太后冷哼了一声,嗤笑道:“哀家听闻,你那日在养心殿和皇上议论许久,不仅涉及先帝亲王,还谈及社稷朝纲?”

皇上身边有太后的眼线。

这么一来, 倒是好办多了。太后拿着我的把柄想要惩治我,却将自己的把柄拱手送来。

“太后明鉴,臣妾卑微,岂敢干政?皇上当日气愤难当,心结难解,臣妾只是烹茶陪伴,与皇上搭几句话而已。臣妾愚昧,诗书尚且不通,不过是小女子说的那起子浑话,如何能搅扰圣听?朝政之事臣妾听懂尚且费力,怎敢沾染干涉呢?”

太后冷笑一声,并不打算放过我,继续冷言道:“你虽不懂朝政,焉能不知在皇帝跟前要谨言慎行?你这样胡乱开口,贻误皇帝、干涉大局也未可知!”

我在皇上跟前伺候,也不能当个木头,一个字都不说吧?太后明显是瞧我不顺眼, 有意打压。我今天若是不遂了她的心意,只怕是明日还要受磋磨。

“皇上忧心朝政、废寝忘食,臣妾受皇上眷顾才得以在后宫平安度日。臣妾不懂那些大事,只知侍奉君上康健舒心,以尽绵薄之力。臣妾年轻不懂事,还望太后垂怜,多多教导臣妾才是。”

似乎是见我还算规矩本分,太后听罢默默了一会儿,“罢了,起来吧。”

“谢太后。”

宝鹬搀扶着我起来,太后见我似乎是跪久了有些腿脚不适,吩咐道:“还在坐月子就叫你跪了这么久,是哀家的不是。萱嫔,你坐吧。”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这路数和皇后如出一辙。

“你既愿意听哀家教导,那以后每日同一时辰便来哀家这儿请安听训吧。七阿哥自有乳母们照料,等天儿暖了,你也抱来给哀家看看。”

申时一刻,是每日皇上午睡起来在御书房批折子的时辰。如此一来,太后算是绝了我在御书房陪伴争宠的指望。

“臣妾遵旨。”

夏冬春见太后语气缓和了些,忽然撒娇地伏在太后的膝前,“太后怎么只让萱妹妹来陪伴,是不喜欢臣妾了吗?臣妾不依,臣妾也要来!”

太后宠溺地捏了捏夏冬春的脸颊笑道:“你和萱嫔要好是不错,但只一味的要好,在宫里是会伤着自己的。你瞧萱嫔都已经生了皇子,你整日跟在哀家身边做什么?也该好好想想法子去讨好皇帝才是。”

我的心忽然一颤,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太后在离间我与夏冬春?不足三载,我便从答应升到嫔位,让太后忌惮心惊了。

太后想要的局面,是后妃人人都只得到恰好足以让身后家族不会心急戒备的恩宠,大家相互牵扯制衡,这样绝对的权力就永远在她与皇上的手中。

夏冬春无辜地继续撒娇道:“定是太后嫌臣妾聒噪,厌烦臣妾了。太后与皇上一样,都喜欢萱妹妹,不喜欢臣妾了。”

夏冬春装傻充愣有一套,她这么耍无赖,倒是把太后逗笑了。

“你啊!你不知你是真听不明白,还是装听不明白!”

太后亲昵地用手戳了一下夏冬春的脑门,语气里宠溺又怨怪,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