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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帘低垂,朦胧中映出一队马车的轮廓。

官道之上,车轮溅起片片水花,车篷在风雨中摇曳,伴随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雷鸣,发出有节奏的吱吱声响。

队伍正中正中一辆朱红马车,车身流光溢彩,线条婉约。

车篷外罩油布防雨,内里以锦绣为顶,垂纱轻掩。

车厢颇为宽大,壁板精雕细琢,正中一张红木小桌,上面摆着一尊博山香炉,燃着香料,沁人心脾。

小桌之上茶具瓷器一应俱全,旁边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炉用以煮茶。

地面铺着上等波斯地毯,坐垫上绸缎狐皮,柔软舒适,豪奢无比。

此等马车,寻常人家自是供养不起,非显贵豪商不能持有。

车厢之中,薛蟠坐在左手边,正手舞足蹈的说着话。

在他对面,是一仪表堂堂、面容俊朗的富贵公子。

其身姿挺拔如松,面带和善笑意,言谈间温文尔雅,举止间从容不迫,显得很有涵养。

正中,一身量娇小的少女端然坐在垫子上,面若桃花,眉如新月,目似含情,唇若点樱。

一身雪白肌肤状若凝脂,柔滑细腻,整个人好似瓷娃娃一般,泛着丝丝荧光,吹弹可破。

三千青丝梳成双丫髻,上以精巧珠花点缀,熠熠生辉,在稍显颠簸的车厢中轻轻晃动,更添几分娇俏灵动。

身着一件淡粉对襟刺绣大袖衫,下衬件浅蓝飞鸟祥云马面裙。

她身形不高,小小的身子坐在垫子足不沾地,裙摆之下,两只套着红色绣花鞋的精致小脚交叉叠放,不动声色的前后来回晃着。

年纪不大,看上去比之黛玉还要小上一些,可其貌风华绝代已然显现,姿容甚至犹在贾家群芳之上,比之秦可卿竟也不落分毫。

一张艳如桃李的小脸儿宛若出水芙蓉,正作倾听状。

只是那对清亮凝眸略显无神,显然并未真正去听薛蟠讲话,正神游别处。

少女身边还坐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鬟。

此一男一女,便是薛蟠的堂弟堂妹,现在名义上的亲弟弟亲妹妹,薛蝌和薛宝琴兄妹二人。

“哈哈哈,就是这些了”,薛蟠说得神采飞扬,很是得意:“有户部程侍郎的安排,哥哥我现下什么事也没了。”

“原来如此”,薛蝌听得竟是户部侍郎出手帮了薛蟠,略微点头,眼中有精光闪烁。

不动声色侧脸望了一眼如花似玉的妹妹,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意。

面对薛蟠强笑道:“我说为何伯母在信中让小弟莫要走了风声。”

“哈哈,是呀”,薛蟠探出身子拍拍他的肩膀。

“你俩既然来了京城,可得好好在此游玩一番。”

“哥哥我虽也只在京城待了不到一年,却认识了不少好兄弟,回头介绍于你。”

“呵呵呵”,薛蝌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讪笑着回应于他。

虽只是堂兄弟,但薛蟠是什么货色,他哪里能不清楚。

薛蟠完全是一个纨绔子弟最为标准的模板,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整天游手好闲没个正事。

薛蝌父亲与薛蟠一样也已经故去,但命不好,母亲身体有恙抱病在床,家中就指望着他这个顶梁柱。

虽也是皇商,可他家与薛蟠家着实差的太远,又没有一个贾家这样的大靠山。

他整日想着如何保全家业,如何攀附关系,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偌大的家业就败在了他的手上。

此次前来京城,他还有很多事要办,哪里有闲心去和薛蟠出去鬼混。

不过……

薛蝌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望向薛蟠,眼中竟是多了几分热切,拉着他谈笑起来。

一旁穷极无聊的宝琴两只晶亮眸子忽闪忽闪的动了两下,望着如川剧变脸般忽然态度大变的哥哥,俏脸侧到一边掩唇偷笑了下。

待转过头来,想了下,朝着薛蟠问道:“大哥,你整日住在贾家,可曾见到过宁国公?”

“那当然”,薛蟠拍着胸脯,一副很骄傲的模样:“我与瓒哥儿关系可好了。”

“是吗……”,薛蝌的目光立时更显热情。

宝琴貌似对贾瓒很是感兴趣,又问道:“那宁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薛蟠立时有些卡壳。

贾瓒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真说不上来。

“他是个……额……”,他挠着大脑袋,半天也没憋出来。

最终索性摆烂,摆摆手道:“算了,待回去后,你自个瞧瞧他吧。”

宝琴樱唇微微一撇,扭头掀开车帘看风景去了。

细雨如丝,绵绵不绝,似轻纱薄帷,远山近水尽皆朦胧笼罩。

耳畔薛蝌与薛蟠的交谈声传来,宝琴全然充耳不闻。

在二人不能察觉之处,一对眸子失神的望着雨景,如画般眉眼之间,凝结着一道无法消散的哀愁之意。

她如今年岁虽是不大,却已然有了婚约。

夫家是翰林院学士梅家。

此番入京,也是专为完婚而来,在贾家待嫁暂住一些时日。

其实她此时面临的局面,与宝钗初时入京时也差不太多。

她父亲专为太上皇搜罗天下奇珍异宝的皇商,家中以前也曾风光过一段时间。

只是在父亲去世,太上皇退位之后,家中许多关系便就此断了。

她母亲常年有痰症,身体虚弱,不能料理家务,因此,家中一切事务便都压在了她哥哥薛蝌身上。

薛蝌此人也是颇有能力,在家中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手段尽出,也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可干他们家这行,官面儿上没人保驾护航,偌大的家业便全然是为旁人作了嫁衣。

以前的关系不能用,为了自保,薛蝌便只能另寻他处。

然而先后有贾瓒在晋地官场大杀特杀,又有于承东在江南横扫四方,天下间的官员无不人人自危。

这个节骨眼儿上,便是再贪心的人,也得想想,会不会有哪天,刀便落到了自己脖子上。

如此之下,薛蝌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将嘴皮子磨破,也找不着愿意庇护他家的人。

走投无路之下,除了用宝琴出去联姻,别无他法。

梅家家主梅善,任职翰林院学士一职,宝琴的未婚夫,便是他的儿子。

翰林院长官为掌院学士,正二品。

下有学士若干,正三品,并无实权,只需每日入值当班,待诏院中,等皇帝召见,陪伴下棋作画等游居宴乐之用。

说白了,其实就是陪皇帝解闷儿的。

本质上,与贾政的那帮清客并无区别。

梅善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个没什么实权的闲散官儿,在贾瓒面前,便是连个屁都不算。

但薛蝌却是四处拉关系,好不容易才找上了梅家。

梅善虽没什么实际职权,但怎么说也是自诩书香门第。

在这个讲究出身并且鄙视商人的时代,正常情况下怎么也不该找宝琴这个商贾之女当儿媳才对。

实际情况是,他儿子是个病痨鬼,从小便卧病在床,已然很多年了。

这是明晃晃的望门寡,谁疯了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当下,也就只有薛蝌这个走投无路的,才会上赶子将妹妹嫁给入他家。

车厢之外的雨仍旧在下着,宝琴面上不悲不喜,只是眉宇间那股悲凉久久不能褪去。

薛蟠知道梅家的事,让他用妹妹一生幸福去换得家业保全,他也于心不忍。

可是宝琴却也知道家中情况,明白当下除了她嫁入梅家寻得庇佑,已然别无他法。

是以,这门亲事,是她极力劝薛蝌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