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厉王探究的眼神，穆凌霄淡然一笑：“王爷这话就奇怪了。我不是穆凌霄，又能是谁呢？”
“本王派去宿州的人已经于昨夜返回，你猜猜，他们回来之后，是如何跟本王禀报的。”
“不猜。王爷要说便说，若是不说，只管闭口不言也就是了。现在这般故弄玄虚，又是什么道理？”
“穆凌霄，本王有理由怀疑，你冒充了穆凌霄。”
“哦？何以见得？”
“穆凌霄十四岁之前养在安平侯府，是京城之中人人称赞的世家贵女。她知礼懂礼，心思良善，最是恪守规矩。”
说着，厉王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定格在穆凌霄的脸上。
穆凌霄神色自若，缓缓道：“王爷心有怀疑，不过是觉得我自从到了宿州之后就性情大变罢了。敢问王爷，若是有朝一日，你被人夺去了所有的权力，被赶出自己从小生活的家，失去一切，又被人恶意驱赶，随意辱骂，无所依傍，这时候的你，是否依然能够如从前那般，温和良善，知礼懂礼？”
“一夕之间，性情大变，这话说出去，谁信？”
“王爷若是亲自尝试一番，或许就会相信，当真有一夕之间，心思大变这种事。”
厉王微微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听到殿内有些动静，穆凌霄看了厉王一眼：“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王爷能否答应。”
“说。”
“三殿下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吓坏他了。而他对你多有崇拜之意，所以，方便的话，烦请您跟他说几句话，鼓励他一番，如何？”
“皇家，历来没有什么孩子。”
厉王的话说得冰冷，却驱动轮椅，朝着殿内而去。
穆凌霄起身，紧随其后。
年纪小的男孩子，总是崇拜英雄的。
尤其是，在他本身极为失意的时候。
那么，在这样的时候，如果能够收到来自于自己所崇拜的英雄的鼓励，那么，对于三皇子而言，意义非凡。
这会儿，三皇子已经醒了。
看到自己驱动轮椅进来的厉王，三皇子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几分：“厉、厉王爷？”
“本王并未报上名号，你又不曾见过本王，为何会认出本王？”
“不，我曾经见过王爷，在凉州。那时候王爷得胜归来，身着一身铠甲，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之上。从那时起，我便记住了王爷的相貌。”
不，不仅仅是记住，是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成为像厉王那样厉害的人物。
这样的信念，曾经支撑他走过很多年。
无数次被人欺辱，被人把脑袋按在狗盆里，脏污满面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厉王的模样，他会告诉自己，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厉王那样的人物。
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三皇子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晶莹。
厉王上前，轻轻地握住三皇子的手：“本王知道你流落民间，吃了很多苦。但以后，再不会了。”
“嗯！”三皇子重重点头，像是立誓一般说道，“我会好好努力的，不让王爷失望。也不让姐姐失望。”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穆凌霄的身上。
穆凌霄冲着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这么激动。
但，心中崇拜许久、也向往许久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他怎么会不激动呢？
他看着厉王，几乎连眼睛都忘了眨。
穆凌霄觉得，这眼神，俨然是新婚之夜，新郎官看新娘子的眼神，专注而炽烈。
许久之后，仿佛是才发现一般，三皇子惊叫道：“王爷，您怎么坐在轮椅上？还有，您的脖子里，为何有两点红痕？谁干的？”
说到最后，三皇子义愤填膺，大有要为厉王报仇的架势。
厉王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站在一旁的穆凌霄，云淡风轻道：“不过是出门走夜路，不够小心，不小心踢到了一只野狗罢了。至于脖子上的红痕，是被一只大蚊子咬的。”
“冬天也有蚊子？”
“自然。”厉王面不改色，“这大蚊子不是寻常的蚊子，十分歹毒，仅仅是被叮了那么一下，就如此严重。”
穆凌霄站在一旁，右手死死地攥住左手的手腕，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会冲上去，一拳打爆厉王的狗头！
你才是大蚊子！
你全家都是大蚊子！
还有，你才是野狗，分明是你自己弱鸡！
这时候，三皇子惊呆了：“竟有这样的大蚊子。不过，那野狗又是怎么回事？王爷踢了一下野狗，腿脚便不管用了么？”
“那倒不是。原先本王在战场上负过伤，这只脚曾经断过。至于碰上那野狗，顶多算是诱因。不过，野狗到底是野狗，没什么威力，过不了几日，本王便无须坐在这轮椅之上了。”
“那就好。愿王爷早日康复。”说着，三皇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厉王淡淡一笑：“本王会好好养伤，你也是一样。但愿下一次本王见你的时候，你是站着的。”
“是，王爷。我定会好好养伤的！”
厉王微微点头，随即驱动轮椅，出去了。
穆凌霄自然是没打算出去送他的。
反倒是厉王，临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穆凌霄一眼：“外面的路不大好走，本王力有不逮，烦请县主推一下。”
话虽如此说，可厉王这么说，压根儿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穆凌霄悻悻地跟上去，推着厉王往外走。
到了殿外，厉王轻笑道：“本王还以为，刚才你会动怒。”
“王爷这话就奇怪了。平白无故被狗咬了，难道，我还能咬回去不成？如此一来，岂不是跟畜生一般见识了？”
“牙尖嘴利！你若是去鸿胪寺任职，只怕敌国的谈判官员，会一个个羞愤而死！”
“若真有那样的机会，我倒是喜闻乐见。”穆凌霄当仁不让，直接道。
厉王嗤然一笑：“穆凌霄，你如此多面，倒是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是么？那倒是挺晦气的。”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霸总语录，虽迟但到。
如此一番交锋下来，厉王是没打算从穆凌霄这里讨到什么好了。
他淡淡一笑，打算离开，却在这时候，被一阵嗡嗡嗡的声音所吸引。
与此同时，穆凌霄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的眉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