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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严宇屋里还没有人出来,外面的人或站或坐都在屏息静气地等消息,萧霓后来顾不上林雪琪再说了什么,思绪却已是飘回与卫衢分开的那个晚上。

两人好不容易自秦国脱险后,就进了边境的一个小城镇,一来在那儿休整,二来这也是分岔路,两人一个回秦国一个要带着万年雪莲回晋国救人,注定了要在此暂时分道扬镳。

她并不打算理会卫衢,对于男人的献殷勤视若无睹。

卫衢不顾萧霓的冷脸与推拒,硬是扣住她的手腕揽紧她的柳腰,不想看她憎恶自己的眼视,他靠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欠你一个解释。”

因为这句话,萧霓停止了挣扎,头埋在他的胸前,依旧一言不发。

卫衢是何等精明的人,女人的这个表现,让他的心暗暗欣喜,这表示她愿意听自己的解释,也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况且,这事本来就是他欠萧霓的。

窗外的景色萧条,他的心一面火热,一面又因想起父皇而冰凉,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还是要说,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将往事澄清。

再艰难,他还是轻启唇,任由自己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当年我不是不想负责任,只是我若在羽翼未丰之时就娶了你,非但保护不了你,反而还会害了你的性命……”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承认自己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是件可耻的事情。

萧霓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的话音一出,她就想到了卫衢的生父老齐皇,这个只视嫡长子一脉为继承人的皇帝,生平做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老齐皇重视的儿子短命,为了扶孙子上位,年老体弱的他能利用的只有卫衢这个还算成才的儿子,这也是卫衢当年能崛起的契机。

“你……”毕竟同病相怜,她猛然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卫衢的面容,看到他脸上冰冷与嘲讽,是了,对于那样一个父亲,又有谁能真待之以真心?

萧霓自问是做不到的,一如她对待自己的双亲那般,错了就是错了,再回头重塑亲情谈何容易?

尽管因为骆敖与申喻凤的死,她的心还在揪着,但却早已释怀,这两人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一笔糊涂账,她早已不去想谁对谁错了。

大雪淹埋了他们,一切终将尘归尘,土归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先莫说你的身份敏感,父皇并不允许我拥有子嗣……”

卫衢说这话时并不咬牙切齿,一个早已做古的老皇帝早已奈他不何,如今留下的宝贝孙子更是难堪重任,他这个摄政王想要废掉他轻而易举。

但想到自己一对儿女要背着父不详的名声活了几年,他对父亲的怨气与憎恨瞬间充斥胸间。

萧霓不意外这个解释,卫衢的身份在那会儿是相当敏感的,一个刚刚从封地出来的皇子与行将就木的老皇帝之间的斗法,就算没亲身经历她也能感知到那风起云涌以及血腥残酷。

况且她还是楚国的公主,老皇帝就更为忌惮,别说那时候申喻凤正宠冠后宫不可能放过她,就算没她阻挠,她那时候入齐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客死异乡都是轻的,只怕一对儿女也后脚就跟着入黄泉。

“所以?”她看着他的眼睛,凝声追问,当年她嫁到陈国去是不是也有内幕?

先不提她那名义上的前夫陈国国君魏彦,就是她窃取陈国之容易,本身就存在漏洞,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似有一股力量在无形地帮助她。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去将背后的谜题解开,但每每就要解及真相的时候,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还有那自亡国后就失踪的魏彦,她无论怎么找都再找不到其人。

依她对卫衢的了解,他既然是当年的经事人,就算不能娶自己,也会想法子妥善安置。

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卫衢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也罢,既然选择了坦白以对,就不应该再瞒着她。

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没错,你嫁到陈国去是我安排的。”

“魏彦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萧霓追问。

她在陈国其间,魏彦对她态度并不好,但这个男人却是一次也没想过侵犯她,想来可笑,那会儿她因为魏彦没想过宠幸她而感到庆幸,与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睡觉是件挺恶心的事情。

她还记得那次婚礼后入洞房之时,她的袖下藏了一排细针,若魏彦敢来洞房,她必定让他就算不死也要在床上躺个数月,往后见了她都会心生恐惧。

现在再回想那个男人的作派,只怕这里面也是内幕重重。

卫衢深吸一口气,“他是我的人。”

短短一句话,萧霓已然是明白了,真正的陈国国君魏彦怕是早就死了,而出现在人前的国君一直都是假的。

陈国的地理位置那么重要,三大国之间一直都在明争暗斗,没想到卫衢早早就在里面布下了钉子,却能瞒着世人,以为陈国依旧是那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度。

“不但魏彦这个国君是假的,就连魏氏皇族也早就被我暗中一一换了替身,陈国早已不复存在……”

萧霓静静地听着他诉说如何灭了陈国的事情,这个男人做事不但狠辣,还心思缜密,暗中部署了这么多,却能半点风声也不露,更何况做这事的时候他还不是齐国的摄政王,只是一个封地奇差的不受宠皇子。

“你就不怕为他人做了嫁衣?”她冷冷地嘲了一句。

卫衢的手臂一紧,将她抱得更紧,这样一来,她就只能仰头看着他,他也能清晰地看着她的剪水秋瞳,好在这眼眸里没有对他的厌恶与鄙视,他的心上又再暗暗地再松一口气。

“怎么可能?”他淡淡一笑,“父皇爱的皇儿一向体弱多病,他注定活不长,而他爱的皇孙又那么小,除了我,他已无人可托,除非他想要让齐国在他的爱孙手中亡国,要不然重用我将是不争的事实。”

这也是他能安然在封地发展的实情,当然,为了不刺激他父皇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来,他也聪明地不去踩他的底线,譬如他从来都没有在女色上表现出任何的兴趣来。

一度他的父皇还以为他好男风而对他份外满意,当然他父皇也是不放过任何警告他的机会。

他还记得曾经一次因为一个舞姬长相肖似他的生母,他多看了一眼,只为分辩那个舞姬是不是慕容家的余孽,但也因为这一眼,这个舞姬当场就被他的父皇虐杀了。

他的父皇那会儿看他的一眼,他到现在还记得,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他的父皇以为能镇住他未免可笑。

不过也因为如此,意外遇上萧霓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不能带这个女人回齐国,在情感上他对萧霓那时候还没有产生感情,在理智上,他知道他不能。

“那为什么你又会回来再找我?”萧霓适时地问道,卫衢这样的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从未听过他的风流韵事,她也不信自己有能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皇家的人有多凉薄,她有亲身体会。

“我不瞒你,我们意外睡了之后,我并没想过要娶你。”

说这话时,他暗暗地看了她一眼,尽是不将自己忐忑的心情表现出来,如果硬要说谎他也不是不会,可他知道萧霓不会相信。

果然,她的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也没有动怒,这让他心安之余又有点失落。

“好巧,我也没想过嫁你。”萧霓扯了扯嘴角陈述事实。

闻言,卫衢不意外,但心里的失落渐渐增大。

他伸手轻抚她后背如丝般柔滑的长发,突然笑道:“当初跟你拜堂的人是我。”

那会儿他本不欲去的,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如果他在这个婚礼上不走个过场,将来他必定会后悔的。

如今想来,好在他那时候忠实于自己的心声。

萧霓怔了怔,“怎么可能?”

“魏彦是假的,我就不能假扮他?”

“那假扮魏彦寻欢作乐的也是你?”

萧霓这么快反将他一军,他听后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开怀,“怎么可能?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逗留在陈国,再说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入得我的眼?”

正确说来,他几次出现在陈国都是因为她。

“恒儿与姝儿出生的时候,我也在场。”

萧霓已是瞪圆了眼睛,他一直有出现,可她却一直不知道。

“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心中是何等的震惊,以及欢喜。”

是的,又惊又喜,这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血,他焉能不放在心上?

就因为这一对意外而来的孩子,他开始对萧霓上心了,暗中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因为骆敖的存在,他的接近只能小心再小心。

“第一次抱起小小的恒儿与姝儿的时候,我几乎感动得想要落泪,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子。”

那对小小的婴儿,他从接生的稳婆手中接过的时候,真怕自己会不小心摔了他们,那抱着他们的欣喜又紧张的心情,他仍记忆犹新。

小小的娃儿肤色红红的,眼睛依旧紧闭着,可血脉相连的感觉却不会错,这是他生命的延续。

第一眼,他就爱上了他们,从而开始学会爱上孩子的生母。

萧霓对孩子的疼宠,他看在眼里,这个美丽的女人既是狠辣的又是温柔的,矛盾的个性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的母爱,这也是他从未在生母身上得到过的。

渐渐地,萧霓在他心中不再只是孩子的母亲,而是一个活生生又美丽的女人,对,是女人,他对萧霓的兴趣越来越大,直到萧霓想要窃取陈国时,他不顾下属的反对在后面推波助澜,直接就将陈国拱手让给萧霓。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不想再与她以及一对孩子两地分隔,他要光明正大地去迎接他们回到他的世界。

“所以后来你就光明正大登门求亲。”萧霓冷嘲一笑做了结案陈词。

说不介怀根本不可能,直到此时,她的心情依旧因为回忆而起起伏伏,那个男人骗得她团团转,她哪里会那么轻易就饶过他?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推开的“咿呀”一响拉回了她的思绪,只见严青玉一个箭步冲上去,“神医,我哥哥如何了?”

萧霓也快速上前,伸手轻按严青玉的肩膀,让她不要太激动,目光却也是盯在这来自西域的神医身上。

“幸不辱命。”

神医说的这四个字腔调极怪,但这不阻碍他们听得真切。

严青玉谢过神医后就一脸欣喜地冲进屋里,她的兄长终于得到那一线生机,她焉能不兴奋?

萧霓终于能长舒一口气,这个人情还得异常艰难,庆幸结果是好的,想到给了她不少帮助的何仙凝,她的心情既感激又欠疚,毕竟她真是瞒了她最重要的事情。

“我备了谢礼,还烦你转交给何前辈。”她一脸郑重地看向林雪琪。

何仙凝行踪不定,她想要找到她真是比登天还难,之前只顾着先去往秦国弄药引,连谢礼都来不及备妥,如今想来也还汗颜不已。

一提到自家师父,林雪琪就不禁打了个冷颤,不过看到萧霓一脸诚恳,她又感到欣慰不已,好在是个知道感恩的人,遂道:“我师父不缺你的一份谢礼……”

萧霓伸手握住她的手,道:“缺不缺是何前辈的事情,我备不备就是我的事情,还请林姑娘帮忙。”

这求人帮忙的态度还不错,林雪琪微抬下巴傲骄道:“那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萧霓知道这个小丫头也不算心眼极坏的人,只是是非观差了点,笑着道谢几句,然后才又一脸郑重地道,“这回也多谢林姑娘的帮忙,我也给你备了一份谢礼。”

“好说好说。”林雪琪脸色微红,这楚国公主正儿八经地说话,这让她多不好意思啊。

萧霓好笑地轻捏了下她薄薄的脸皮,这才放过脸色像煮熟虾子的小丫头。

严宇身体里面的毒素解除了之后,人很快就清醒过来,萧霓再次当面道谢,严宇只是轻挥了下手道,“公主无须如此多礼,看到稚儿受难都不伸出援手的人,无异于禽兽,再说这次我能清醒也是多得公主,该道谢之人是我才对。”

一旁的严青玉也朝萧霓郑重行了一礼,“公主的大恩,我兄妹二人必定没齿难望,他日公主若有差遣,我兄妹二人必定不会推辞。”

萧霓出身尊贵,未来夫婿又是齐国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严青玉也知道怎样的谢礼于她而言都不足挂齿,遂只能郑重一诺。

萧霓在晋国并未停留太久,而是早早就命人打包了行李准备离开前往陈郡,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一双儿女,她早已归心似箭。

离开的那天的清晨,当她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身露水的上官旭守在门前,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什么时候百晓阁阁主成门神了?”她轻轻地开着玩笑,一如昔日。

“你要走了?”上官旭脸上有几分不舍,“终究你还是要去嫁给他,就因为他是恒儿与姝儿的生父?”

萧霓不意外他知道真相,对于百晓阁来说,她与卫衢那天的不愉快,想必早就查清楚了。

此时她的目光越过上官旭,朝齐国的方向看去,“齐楚联姻,哪是我不认就能不认的?”

她是楚国的公主,身上背负的重担不能说丢就丢,这是极端不负责任的行为。

上官旭的眼里难掩苦涩,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萧霓之于他真不是个友人这么简单,可他又哪来的立场去留住她?

萧霓道:“上官,只要你回头就能发现最美的风景就在你身后。”

上官旭勉为一笑,他知道她指的是谁,对于师妹林雪琪,在他心中就像是个妹妹一般,谁会对自己的妹妹心生爱慕?

“不提她了,萧霓,我们……还是朋友吗?”这问他问得颇为忐忑,在萧霓冷淡对他的这段时日,他的内心是颇为煎熬的。

“当然。”萧霓绽开一抹笑,爽快地承认,随后又道,“欢迎你以后来齐国做客。”

经过申喻凤与骆敖的死,她觉得自己看淡了许多东西,爱与恨实在太累人,做人还是简单一点好,随心而欲。

上官旭闻言,失落的心情顿时高涨了许多,“那我们一言为定。”

他觉得他再次出现时,卫衢的表情一定很有趣,瞬间,他又似乎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再说如果卫衢对萧霓不好,他是不是可以趁机怂恿萧霓踢开他跟他走?

想想都觉得前景可其,自这一刻开始,上官旭的笑容渐渐地恢复了往昔。

目送萧霓离开时的背影,他觉得离愁别绪都比想象中淡了许多。

“师兄,你不舍吗?”林雪琪觉得自家师兄表情怪怪的。

上官旭朝师妹扬眉一笑,“我们也要回家了。”

林雪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立即高兴地跟上师兄的步伐,出门这一趟还真想家了。

晋国的热闹落幕了,严青玉轻轻给兄长掖了掖被角,看到兄长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笑道:“哥,你别担心,我给出的承诺心中有数。”

严宇轻轻一叹,“齐楚秦三国的平衡一旦打破,必定会有一战,妹妹,你为了我才站的队……”

严青玉伸手捂住兄长的嘴巴,摇头道:“哥,你真的想多了,晋国是小国,迟早得站队,而且我……注定不能生育,守着这个皇位来做什么?”顿了一会儿,“重要的是永阳公主其人,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比起秦国那位弑君杀父的狠辣新皇帝,还有楚国那位身体欠康的天启帝,重要的是,楚国继承人心性并不坚强,严青玉承认自己并不看好,算来算去,齐国这对年轻的夫妻是她最好的选择。

“齐国的小皇帝必定当不长久,卫衢是未来的齐皇早就是注定的事情,我也只是在为晋国为我们严家选择将来。”

听到妹妹这一席话,严宇脸上的落寞更为严重,身为晋国的大将军,他并不想看到亡国的一天,但观目前的局势,他并不乐观。

严青玉握住兄长的手,“哥,有你才有我们严家,我将来还得靠你给我撑腰,你要早点好起来。”

严宇闻言,表情渐渐坚定起来,他的大掌一反握紧了妹妹柔软的手,无论风雨多大,他们兄妹必定同舟。

越近陈郡,萧霓的归乡之情就越高涨,这座要塞般的小国度,是卫衢拱手让给她的,每每思及她的心情都异常地复杂。

如果没有卫衢的帮助,她能得到陈郡吗?

萧霓望着陈郡的城门,心情一如之前从陈郡回楚国时一般,久久地看着无法动弹。

直到一对长相漂亮的龙凤胎乳雁投林般冲进她的怀里,她这才回过神来揽紧他们,原来只有环紧他们,她的世界才是圆满的。

“娘,娘……”

萧恒与萧姝都语带哽咽,他们思母之情早就满溢,若不是有人压着不让他们私自外出,只怕他们早就偷偷出去寻找了。

萧霓激动地在他们的脸上亲了又亲,看着这对又长了一点的孩子,她不禁满脸愧疚,这次离开得太久了,乃至都错过了他们的生辰。

“娘,你不会再扔下我们了,对不对?”萧妹抬起小脸固执地要她一个承诺。

“不会了,不会了,娘保证。”

她连连地保证,这才让俩娃儿露出笑颜。

母子仨团聚了半天,萧霓这才趁他们睡着了出来与一众下属会面。

一脸沉稳的禁一带着暗卫们守在门外等候,一看到萧霓就立即行礼,萧霓微抬手示意他们平身,目光这才落到坐没坐相的金莱身上。

身为女人,金莱这痞相真没半点女人的自觉。

“分别这么久,不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金莱笑道。

萧霓挑了挑眉,“你确定你真的要?”

金莱撇撇嘴,立即收手瘫回椅子里,“看来你真的不想我。”

萧霓对于她的嘀咕充耳不闻,径自坐到首位上,“都给我正经起来。”

禁一不置可否站得笔直,金莱懒洋洋地坐正身子,随后就开始谈论正事。

“你说因为齐兵的介入,金国退兵了?”萧霓微皱眉。

禁一道:“正是如此,齐楚联姻,金国颇为忌惮。”

金莱撇嘴道:“齐国摄政王真多事,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我还能再打长久一点,你不知道我都快要生擒金国大将军了……”

萧霓一向很纵容金莱,听完她的抱怨,这才淡淡地道:“要打仗,以后有得你打。”成功看到金莱闭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她的头却转向禁一,“我父皇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提到这个,禁一皱了皱眉,“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任何申斥传来。”

楚国最近时日很平静,平静得似乎一潭死水。

秦国新皇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也没看到天启帝有任何的只言片语传出来,好像真的病重无暇顾及他事。

萧霓也皱紧眉头,父皇一向多疑,齐兵都入陈郡了,他居然没反应?这不似他的作风,虽然陈郡做了她的嫁妆,但她父皇并不希望齐国干涉陈郡,这也是当初她保证了的事情。

“禁一,加派人手回楚宫,我想要知道自我离去后楚宫发生的所有重要事情。”

“是,主子。”

禁一领命下去安排。

没过两日,萧霓吃惊地看着前来的萧湛,“怎么是你来送嫁?”

当日因她不跟卫衢一块归齐,所以随卫衢而去的是楚国送嫁的官员,真正的送嫁皇族迟些再来与她汇合送她入齐成婚。

“怎么就不能是我?”萧湛一脸不满,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萧霓安抚了半天才将他炸起的毛顺齐了,“你一向不讨这种差事,这回怎么这么积极?”

萧湛叹口气道:“虽然我瘸了腿,但我曾经的身份也让我成为了蔡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何必留下来碍她的眼?干脆当你的送嫁使,我还能逍遥两天。”

从这话里,萧霓知道蔡氏在楚宫真的如日中天,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她仍旧皱紧眉头。“父皇可好?”

“我没见着。”萧湛摊手道,“你也知道我不得父皇的青眼,自我请了这差事,太子允了后,我就直接启程了,父皇并未宣我进宫。”看到萧霓一脸沉重,“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无凭无据的,萧霓不想将担忧说出来,也罢,楚国若是变天了,蔡皇后虎毒不食子,不会对亲子不利,但萧湛就难说了,暂时避一避也是好的。

萧湛自打不当太子之后,对政局也不太关心,遂没有看出妹妹的担忧。

席间,萧霓提及了申喻凤的死,以及她的临终遗言。

萧湛久久不语,对于生身母亲他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一直以来母亲这形象都是属于申喻凤的,小的时候她也曾对他展现过母爱,也曾扶着他走路,也曾为他筹谋过,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敌她最后的残忍。

在萧霓看过去时,静静坐在那儿的萧湛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递上一方巾帕,“你,别难过,她,死得其所。”

于申喻凤自己而言,与骆敖死同穴估计是最大的心愿,这个自私的女人一向只为自己。

“对啊,她还怎么会记挂我们?”萧湛自嘲一笑,没接过萧霓手中的巾帕,拿袖子囫囵抹过眼睛,“风沙太大。”

与她相比,萧湛与申喻凤是曾经有过母子性的,他伤怀在所难免。

萧霓没有戳穿他的谎言,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起身出去,留他一人坐在那儿静静地缅怀申喻凤。

其实萧湛是个心很软的人,一如其生母田氏,只是当年两人太年少,少不了针尖对麦芒地看不顺眼对方。

外在的景色依旧,萧霓的心情却无端沉重,想着一对儿女,她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哪知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抛着姝儿玩,一旁的恒儿笑闹道:“该我了,该我了……”

“哥哥要让着妹妹。”萧姝朝自家哥哥吐着小舌头,她才刚玩得起兴,哪舍得让给哥哥。

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附和,“对,哥哥要让着妹妹。”

萧恒却也不恼,在一旁笑嘻嘻地回应,场面看着温馨又暖心。

萧霓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一旁的侍卫看着她想要进去禀报,她挥挥手阻止了,全程没有让任何人出声打扰了那天伦之乐。

齐国摄政王的侍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就识趣地按萧霓的手势去做,这可是未来主母,他们犯不着去得罪她。

原来孩子是真需要父亲的,只是以前没有,俩娃儿也体贴她什么都没问,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个母亲亏欠孩子甚多。

“娘。”萧恒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回来的母亲,立即抛下那对父女朝母亲奔去。

萧霓端下来拿帕子轻轻地给他抹去脸上的汗水,这是她的宝贝,她的脸上扬着最温暖的笑容。

卫衢抱着萧姝玩了一会儿,闻声,一回头就看到萧霓牵着萧恒走过来,而他怀里的萧姝却是小脚一蹬他的胸膛,立即施展飞毛腿的轻功欢快地扑了过去。

萧霓立即伸手接住,小丫头伸出两手臂抱着母亲的脖子,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娘,姝儿想你了。”

看着这没良心的小丫头抛弃了自己,卫衢既好笑,又觉得有几分心酸,少了那几年的相处,似乎真的少了许多亲情。

“在玩什么呢?”萧霓也回亲了一下女儿,笑问。

“在跟卫伯伯玩。”萧姝笑呵呵地回答。

萧霓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身形颀长站得极有气势的卫衢,另一手却是握紧了儿子的小手,因过紧小家伙轻呼了一声,她这才惊醒了,弯腰在他的小手上轻吹了吹,问孩子疼不疼?

萧恒打小就习武,这点小疼痛哪会在意,小脸上笑得开怀地摇着头。

“乖孩子。”萧霓伸手轻抚他的头顶,深吸一口气,在男人同样注视的目光下,她再度牵着萧恒的手走过去,然后站在卫衢的对面。

“你来了。”

“来接你。”

两人心照不宣地说着话,一个不愿太冷场,一个有心表现,场面至少不剑拔弩张地紧张。

萧霓将怀里的小女儿放到地上,然后朝他们道,“恒儿,姝儿,这是你们的亲爹爹。”

俩娃儿闻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亲爹爹?这是什么玩意儿?他们有吗?

母亲即将嫁给卫伯伯,他们知道,也有好事者坏心肠地说些新爹爹会虐待他们的话,可他们人小归人小,却相信母亲的保证,而且孩子敏感,本能地感知到卫伯伯喜欢他们,故没有相信那些坏心肠之人的挑拨。

“娘,是新爹爹。”萧恒纠正道。

“对,是新爹爹。”萧姝附和。

本来因为萧霓的举动而眼睛一热的卫衢,被自家这俩娃儿一盆凉水泼过来,瞬间凉彻心头,那滋味说不出的复杂。

萧霓看了眼卫衢那似被打击到的样子,突然“扑哧”一笑,突然心情变得很好,哪知这一笑,引来三双相似的眼睛盯着她看。

她看了看卫衢与俩娃儿不太相似的面容,一直没将他们会有血缘关系联想到一起,现在才发现孩子们不是不似他,而是相似的地方只有那双眼睛的形状,孩子们还小,眼神清澈透明,而他的却似一汪深潭不见底。

卫衢略有些紧张地看着萧霓,希望她能出声为自己正名,这声爹爹他等了很久很久,实在等得心都在打颤。

萧霓笑过后再度揽紧俩娃儿在身侧,面看向他们,“恒儿,姝儿,这是你们生你们的亲爹爹,不是新爹爹。”

“就像狗儿跟狗儿他爹一样?”萧恒举了个例子。

呃?狗儿是谁?

萧霓搜索了一下记忆,真没想起有谁叫这么难听的名字,现在也不是跟孩子们纠结狗儿是谁的时候,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恒儿明白了吗?”

“哦。”萧恒轻声回应。

这是什么意思?卫衢急着想发问,可看到萧霓朝他摇了摇头,他只能按捺着性子等她先与孩子们沟通。

“我们不要亲爹爹,他不要我们。”萧姝接口,对亲生父亲心有抵触。

“对,我们不要他。”萧恒也不想要父亲,在他们被人嘲笑是野孩子的时候,他在哪里?

龙凤胎心有灵犀地共同抵制父亲这角色,并且不再看向卫衢,只盯着母亲看。

萧霓很想抚额长叹一声,由着某人自作孽不可活,但思及过往,又担心会让孩子们以后走了歪路,遂蹲下来与他们的视线平齐,“恒儿,姝儿,你们爹爹不是不要你们,因为某些事他来迟了,现在才能接你们回家。”

萧恒与萧姝略抬眼看向卫衢,两双相似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真的吗?

卫衢忍不住了,也学着萧霓的样子蹲下来,张开一双臂膀揽他们入怀,眼里盛着热泪,“对,爹爹来迟了,恒儿,姝儿,你们能原谅爹爹吗?”

父亲的胸膛十分宽厚,与母亲香香的怀抱不同,俩个娃儿一时间都沉默了。

卫衢不去催他们,给孩子们接受事实的时间。

萧霓看了眼父子三人的情况,适时地起身先退下去,把这个空间让给他们去沟通。

今天的天空比往日更明亮。

门“咿呀”一响的时候,她正放下手中的案卷,抬头看向那背光之人,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都沟通好了吗?”

“萧霓,谢谢你。”卫衢快步走向她,一把将她从椅子里拉起来抱到怀里。

谢谢她给他生了个俩个宝贝孩子,谢谢她愿意给他弥补的机会,也谢谢她不在孩子们面前抹黑他的形象。

“你不需要谢我,因为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萧霓轻声道。

“我知道。”卫衢想起她生产的那天遭遇了难产,痛了整整两天一夜才将他们带到人世,这是他欠她的。

“我们需要谈谈。”萧霓推开他,径直朝一旁的圈椅走去,坐下,然后拿起茶壶亲自斟了一杯水,再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药丸,然后轻轻地扔进水中,看着那药丸慢慢地融化。

卫衢看着她的举动,皱紧了眉头,目光落在那杯加了料的茶水中,似有所悟。

萧霓也没有再出声,一双妙目盯着他看,然后将手中的杯子略施巧劲地往前推了推,瞬间这杯水就朝卫衢飞过来。

只见卫衢伸手接过,看也没看,就将这杯加了料的水喝了下去。

萧霓看着他的举动,平静的面容瞬间变了变,最后她起身走近卫衢,不管之前心里对他有多少怨,这会儿,都能云消风散了,她上前主动抱住男人,“你不怕我下毒吗?”

卫衢低头看着她动容的美丽面容,“总归你不会害我便是。”

他相信她,她不单单是他的女人,更是他孩子的母亲。

萧霓突然动情地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薄唇,卫衢很快就从被动变为主动,两人的身影很快就纠缠在一起,渐渐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待风平浪静之后,她卧在他的胸前,目光略有些迷离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这辈子,”她突然转头,目光紧紧地盯在他的脸上,“我们就只要恒儿与姝儿这俩孩子,可好?”

随着他们的大婚,她也相信他会为了孩子正名,但是,孩子们毕竟是生于他们未名正言顺之时,将来若有别的子嗣诞生,只怕她这俩孩子就要受人诟病了,身为母亲,她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再者,她与卫衢的一生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下去,她虽说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与事伤害到她的孩子,但也难保万一。

既然如此,这辈子他就只能有恒儿这么一个继承人。

惟一的,就谁也都不能挑战了。

这是一个做母亲的私心,也是他作为父亲亏欠孩子的。

身为父母,他们必须还。

“好。”卫衢轻声应道,抬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有他们俩宝贝蛋已经足够了。”

“卫衢,我原谅你。”

她捧着他的脸,动情地亲吻着。

这一生,她想牵着他的手,一起看日出日落,风起云涌,见证一个新时代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