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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抛弃我杜三娘上下打量着,暗道这小东西毛色真好,要是送到颜府,兴许府上的主子们会喜欢呢。

那猎户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看着就是个老实人。杜三娘指了指他面前那只白狐狸,问道:“叔儿,这只狐狸卖吗?”

猎户上下打量着她,说道:“小娘子,这小东西你要是买回去,你爹娘会骂你的。”

杜三娘抿了抿嘴,“大叔,我自己能做主。“

说着她有些心虚,她要是买只狐狸回去,定会挨骂的。可她又不是准备自己养,等它养好了伤,这东西就给颜府送去。单看颜府上回收了那大鲵,这般财大气粗的主顾,不赚他银子还去赚谁的银子呢!

杜三娘看见他摊位前还摆了一只獐子,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她道:“大叔,我要是给你卖了这头獐子,那狐狸你便宜点卖给我怎么样?”

猎户笑道:“若当真是这样,那这狐狸我就送你。”

杜三娘顿时心里就起了雄心壮志,摩拳擦掌的就要大干一番,她舔了舔嘴唇,“大叔,你收拾收拾,跟我走。”

中年汉子看她神色镇定,道:“小娘子,你莫要哄我。”

杜三娘抿嘴笑道:“大叔,我要是哄了你,这獐子我就自己买回去!”

反正也没生意,中年汉子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就信你一回。”

将东西收拾了,中年汉子跟着她走,杜三娘眯了眯眼睛,两人走出西市,杜三娘看着他,又道:“大叔,待会儿呢,你就说你是我亲二叔,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要是被颜府上的人知道她投机倒把,恐对她印象不好。

中年汉子搓了搓手,“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看见了颜府,杜三娘伸出手指着那座大宅院,“大叔,就是那里,那可是城里的大户。”

中年汉子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围墙,顿时有些紧张,他道:“小娘子,你说的主顾就是这里?”

杜三娘点了点头。

中年汉子这会儿是气闷不已,早知道就不跟过来了,那等高门大户,怎么会要他们这些庄户人家的东西。

“小娘子,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唉,你这小小年纪的,家里大人是怎么教你的。”

杜三娘道:“大叔,你就信我一回吧,府上的管事儿买过我的东西,我来过这里。”

中年汉子看她年纪不大,却越说越离谱,当下转身就要走。

杜三娘咬着嘴,满脸的无奈,她年纪小,不代表她说的话就是假话啊!

她正郁闷的时候,看见前头走过来一个熟人,她赶紧说道:“大叔,我把我背篓抵押给你,你就在这儿看着好了。大叔准备卖多少钱?”

中年汉子道:“你要是能卖上一吊钱,我就把这只狐狸送给你。”

杜三娘眉眼弯弯的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她将背篓放下,咚咚就往前跑。

陆湛刚给主顾送了东西,正准备回去,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裳,他瞪着一双眼睛往后看去,杜三娘道:“陆大哥,还真是你啊。”

陆湛皱着眉,“怎么又是你!”

杜三娘抿了抿嘴,“陆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你要是帮我忙了,我回头请你吃糕。”

陆湛想起上回她给自己做的那顿饭,道:“我不要你什么糕,我要帮你了,你待会儿还去给我煮饭,你放心,我会送你回去。”

杜三娘没有半分犹豫就点头应下,不过是煮饭,就耽搁点时间,跟钱比起来,当然是钱更重要了。

让陆湛跟着自己,杜三娘回到那猎户跟前,说道:“大叔,你把你的背篓给他背着,诺,我的东西,你就在这儿守着,我待会儿会从那小巷子里出来。你要是不相信我,你找他,他家就在城里,姓陆,叫……”

她仔细想着上次别人怎么喊他的,却硬是没记起来。

陆湛抿嘴道:“鄙人姓陆单名湛,随便找个人都能打听到。”

猎户看他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看着不像是那等奸猾的人,“小兄弟既然自报家门,那我就信你一回。”

陆湛背着那只大獐子,杜三娘走在前头,轻车熟路的摸到颜府后门,她扭头对陆湛道:“待会儿你就说是我表哥,这在集市上碰见了你,见你没生意,才带你过来的,听清楚没有。”

陆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嘱咐完了陆湛,杜三娘抬手敲门,门房探出头来,看见是她,问道:“小娘子,你怎么又来了?”

“刑叔,真不好意思,可能又得麻烦你了。这是我表哥,刚才我在集市上碰见他,在山里打了只野物,他又不是个能说会道的,我带他过来,看看府上可需要?”杜三娘笑得甜蜜。

刑老头每次都从她这里能拿到好处,当下看那背篓里的大家伙,说道:“那我去问问,你等着。”

不多时,刑老头就回来了,“刚好碰见赵管事儿,他要出门去,让你送厨房去。”

杜三娘喜笑颜开的连忙说谢谢,扭头看向陆湛,他面无表情,就跟个门神一样,当真是一个笑脸都没。杜三娘道:“表哥,走了,真是的,就你这闷不吭声的性子,回头姨还不得说你,要不是我,看你今天怎么回去交差。”

刑老头看她说那年轻人,笑呵呵的坐回凳子上。

两人到了厨房,这会儿厨房的人也多了起来,马氏正在安排今日的伙食。

杜三娘喊道:“婶儿,我是三娘。”

马氏抬起头,见先前那小娘子又来了,她笑着道:“你怎么又来了?”

杜三娘便将刚才那套说辞说了,可是半点没有胆怯,马氏看向那年轻人,身板结实,难怪是猎物呢。今日她还正愁着要做什么主菜呢,府上的主子口味比较偏重,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吃,野物更和他胃口。

马氏让人将獐子弄下去收拾,还亲自陪着杜三娘去找账房结账。正巧府上的少爷也在账房支使银子,看见马氏带了人来,免不得看了她一眼,又询问了马氏一番,马氏一一回禀了。

那少年笑着道:“前头送大鲵来的那个,就是你啊。”

杜三娘见马氏对他恭恭敬敬,又看他穿戴不凡,就知道此人极有可能是府上的主子。听他问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那少年道:“给她二两银子。”

那掌柜的原本只取了一吊钱出来,这会儿听见少爷吩咐,便又取了一吊钱给她。

少年拿了两定银子揣在身上转头就走了,杜三娘拿着那两吊钱跟着马氏出来,马氏道:“刚才那位是府上的大公子,上次你送那怪鱼来,后来被大公子送给书院的山长了。”

从颜府出来,这次杜三娘便多给了些钱给那刑老头,刑老头一张脸笑得都成一朵花儿了。

杜三娘看着陆湛,“今日谢谢你了。”

那猎户既然只说要一吊钱,那另外一吊钱几乎就是多得的,她抓了一把给陆湛,陆湛道:“我不要。”

说着他迈开长腿就走,杜三娘神色懊恼的跟在他后面,也不知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猎户看见他们过来,问道:“小娘子,怎么样?”

杜三娘抿了抿嘴,说道:“大叔,不止一吊钱呢。”

说着她把两吊钱都拿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拿了些给那门房。”

中年汉子看着这些钱,顿时朝杜三娘竖起了大拇指,“小娘子厉害啊。要不是你,大叔哪里能卖这么多钱?我就拿先前说好的价钱,旁的你收下吧。”

刚才说一吊钱,不过是吓吓这姑娘,想让她知难而退,怕那大户人家发怒。

杜三娘道:“大叔,庄户人家都不容易。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你不是还说要把那狐狸送给我,你把它给我就是。“

中年汉子没想到这闺女这么实诚,心里有些感动,他将那白狐拧出来,又从背篓里翻出几块皮子一并给她,“小娘子你家住哪儿?回头叔给你送点野味来。”

杜三娘道:“叔,我家住在白房村,我爹叫杜华盛。”

“杜华盛?他是你爹啊……”

杜三娘走过来,故意板着脸说道:“调皮,还不快进屋去。回头衣裳弄湿了,娘可是会生气的。”

两个小人儿听了大姐的话,又笑着跑回屋里。

杜三娘看了爹一眼,她爹脸上也带着笑,屋子里还放了个木盆接着雨水,杜三娘道:“爹,娘呢?”

“你娘去做吃的了。”

如今老天爷开恩,这样酣畅淋漓的下了一场大雨,地里的泥土这么泡上一整晚,定然就能翻动了。家里很快就能种上各种蔬菜,可惜现在早就错过了种稻,点麦子又太早了些。

过了没多久,那雨水终于停了,杜三娘朝厨房里跑去,早餐很简单,最后的一张饼子给撕开煮了,一人一小碗,不管饱,却能抵饿。

吃过东西,杨氏便拿了锄头出来,又在柜子里将早前就准备好的种子一并拿了,杜三娘道:“娘,我跟你一块儿去。”

昨夜下了那样大的一场雨,杨氏心里高兴得很。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耕种了,再也不用担心会哪日会被饿死了。

杜华盛的腿还未好,家里最重要的一个劳动力丢失,单单只靠娘一个,肯定是忙不过来。杜三娘也扛起锄头,跟在杨氏身后。

一走出家门,几乎能看见家家户户的男人女人们都走了出来,个个肩膀上都扛着锄头,脸上露出花儿一般的笑容来。如今下雨了,可得赶紧将地翻整出来。

一路上各家相互打着招呼,虽然个个也都是面黄肌瘦的,可声音听着明显比以前轻快多了。

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原本干硬的地也被泡软了,杜三娘和杨氏一人站一头,翻整起地来。

干旱了七八个月,如今老天爷总算是开了眼。眼下已经是夏末时节,马上就要接着秋了。

村东头那条原本干涸的小河又流淌起来,杜三娘笑看着大伙儿有说又笑,暗道过不了多久,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今年闹灾荒年,上头头一回免了黄粮国税,若不是如此,村子里的人即便没被饥荒闹死,也会被黄粮国税给闹得家破人亡。

如今这个朝代皇家姓陈,至于传承多少年了,皇城在哪儿,这些事情杜三娘也不知道,村子里的人也不关心这个。白房村里连个童生都没有,个个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字,祖祖辈辈都是庄户人家,只要吃饱饭,上头坐的是谁,他们才不管。

又过了一个月,地里的菜苗子长得特别的好。家里如今虽过得也不好,可是一家人却怀揣着希望,比起那段吃树根啃树皮的日子,现在的生活简直是太美好了。爹爹也能勉强走几步了,只是还不能干重活,杜三娘也一直劝说着,不让爹爹下地干重活。这骨头要是没长好,落了病根还是自己吃亏。

杨氏也是这般说着,让杜华盛自己休息着,别着急地里的活儿,如今有她在,闹灾荒的年月都没死人,现在自然更是不会饿死人了。

家里养了几只鸡,如今恐有一斤多重了,这是前头大舅家里送来的,说是老母鸡孵了一窝。那几只鸡崽一来,就成了四娘最喜欢的,每日里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喂她的鸡崽。

前日里又下了一场秋雨,今日天色放晴,杜三娘便带着弟弟去山上捡拾了一些野山菌回来,提了满满的一篮子野菌,可算得上是大丰收了。

等两人回到了家里,看见史氏来了,杜三娘心里也很高兴。她一边跟史氏说话,一边让弟弟去叫娘回来。

杜华盛如今已经能够慢慢走了,只是不能走太快,也不能走太多路。他是个老实人,不怎么爱说话,如今岳母在,他也只是憨憨的笑笑而已。

不多时,杨氏便从地里回来了。杜三娘见娘回来了,也就出去叫上弟弟妹妹跟着去菜园子里摘菜。

史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道:“闺女,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杨氏道:“娘,可是有什么消息来?”

史氏笑了笑,说道:“我那老姐们传了话来,说是她正巧近来在家,可以带我们去瞧瞧。我心里想着这事儿,就来找你了,赶明儿是赶集,咱们也可以去瞧瞧。”

杨氏抿了抿嘴,过了半晌才道:“娘,是怎么个看法?这事儿我还没跟三娘说。”

史氏笑着道:“她懂个什么,我们明儿先去看了,若是觉得还不错,等回头跟她说也是一样。”

杨氏想了想,也就点了点头。

吃了中饭,听见娘他们明日要去赶集,杜三娘也有些想去。她进城的次数也不过两三次,如今她心态变了,是真正把这里当成了家,自然也是想要给家里做些贡献,而不是仍然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见女儿也想去赶集,杜华盛是个疼惜闺女的,也就一口答应了。

第二日天不亮,几人就起了床。他们这样的人家,大都是走路去城里,杜三娘有些激动,她跟着娘和外祖母,她怀里还揣了两枚铜板,只是她目前积攒下来的所有的积蓄。

杜三娘昨日下午又去了山里,捡拾了一篓子的野山菌,还挖了嫩笋,准备今日去贩卖,能卖几个钱,就卖几个钱。

杨氏还是头一回见女儿这么积极,也就由着她,不打击她的积极性。她篓子里也背了些自家种的蔬菜,换两个钱也能买些柴米油盐回去。

几人可以说是半夜就出了门,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城里,即便如今天气凉爽,这连着走了这么久,杜三娘背心都汗湿了。她以为她们来得挺早的,哪知道西市里这会儿差不多也挤满了人。不过这会儿天才蒙蒙亮,那些主顾也不会这么早就出来逛,都是附近村子里来的农户,这会儿没有生意,也就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着。

不过是东家长李家短的事儿,又或者是说起前些时日的的灾荒年,诸如此类。杜三娘看着那一张张淳朴的脸,他们脸上布满了生活的艰辛和风霜。她只觉得很是亲切,别人说什么她就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安安静静的听着。

“……那次大雨,我们那儿山坡都垮了,冲出来一条这么大的蛇,盘在路中间,有碗口那么粗,都说那东西快要修炼成龙飞天了。那大蛇在那地方盘了两天,大伙儿都吓着了,都不敢往那儿去。像这种有些年头的东西,可不能动它,你要是动了它,回头保不齐你家里就要遭殃了。好在过了两天,那东西自己就走了。”一个年长的老者笑呵呵的说着,说到兴奋处,还用手比划着。

杜三娘听得很是认真,她笑得眉眼弯弯,那长者看见她,也是呵呵笑着。

“爹,你看我带了什么。”

杜三娘说着,伸手往背篓里一探,随即将那一整串烧饼提溜了出来,杜华盛傻眼的看着她,一脸震惊的问道:“这……三娘你去哪儿得来的?“

杜三娘笑着说道:“是一个路过的大哥,他见我一个姑娘家可怜兮兮的,特意把他的烧饼给了我。我本是不愿意要的,他非要给,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杜锋看见那烧饼,顿时双眼放光,眼巴巴的看着姐姐,杜三娘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现在还不能吃,等娘回来了咱们一起吃。”

杜峰吸了吸口水,点了点头,他突然高声的喊道:“阿姐,你的手怎么了?”

杜三娘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露了一截出来,露出胳膊上青紫的擦伤。

杜三娘抿了抿嘴,说道:“姐姐没事儿,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杜华盛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衣裳脏了,还被刮出了两道口子,说道:“三娘,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可不像是摔伤的。

杜三娘看了看小弟,说道:“峰儿乖,你帮姐姐把背篓拿到厨房去好不好?”

杜峰嗯了一声,他已经八岁了,立刻就帮姐姐将背篓搬到厨房。

妹妹四娘才五岁,还是个小豆丁,什么都不懂,这会儿在院子里玩儿泥巴。

杜三娘继而才将今日遇见的事情说了,杜华盛听了自是气得不行,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活像要吃人,杜三娘道:“爹爹,你别激动。女儿也没出事儿,那位恩公救了我,还将那几个泼皮无赖揍了一顿,临走时还给了我饼子。”

杜华盛叹了口气,他狠狠捶打着身下的门板,“都是我的错,我进什么山,如今还累得你要养家。”

杜三娘忙道:“爹,我没事儿的。今天只是个意外而已。”

可杜华盛心里还是自责不已,杜三娘劝了一会儿,又去叫弟弟妹妹进屋里来,她回到房间,将衣裳撩起,看见身体上只是擦伤,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伤口。

她将衣裳脱下来,另外换了一身,衣裳的后腰处裂了一道口子,她赶紧又拿起针线缝合起来。

过了片刻,她从屋子里出来,头顶包了一块灰扑扑的布巾,将头发完全包裹着,然后对屋子里的人喊道:“爹,我做饭去了。”

米缸里还剩下一斤左右的小米,家里一直舍不得吃。杜三娘看着那见底的米缸,叹了口气。好在那人今天给了烧饼,那一串她数了数,足有七个饼子。一个烧饼约莫有脸盆那么大,若是紧着点吃,也能吃好长一段时间。

灶台上的盆子里还放着茅草根,杜三娘抿了抿嘴,也就将这些东西热了热,想了想又撕下四分之一的面饼进去,这才张罗着进了屋子。

杜华盛看见女儿将那些面饼盛在他碗里,忙用手遮挡着道:“爹爹够了,你吃,你吃。”

“爹,屋里还有呢。”

杜华盛道:“爹天天在家,又不像你一样还要出门,爹不饿,你自己吃。”

杜三娘抿了抿嘴,只好撒手,给两个小的装了一碗,她剩下的不过是些汤汤水水。

今日虽然差点没命回来,杜三娘却并不怎么饿。

屋外的日头渐渐偏西,娘也还未回来。她坐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天空发呆。她来了这里两年,却一直不曾正视过自己的身份,如今这般连饭都吃不饱,说起来她自己也有些责任吧。

她总是在逃避,逃避这个身份,从未认真想过怎么让这个家怎么样过上好日子。家里都是刨土的,一辈子都守着那田地生活,如今闹旱灾,他们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阿姐。”四娘小小的身子挨着她坐着,杜三娘看着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脑袋比身子还大,她心里有些酸酸的,摸着妹妹头上又黄又干的头发,杜三娘道:“四娘,阿姐以后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她不能这么逃避下去了。她这辈子,就只是个庄户人家的姑娘,不再是前世那个小白领。

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两年,以前有爹娘护着,虽然日子清苦了些,至少不会饿肚子。可是老天爷一遭发难,他们就倒霉了,这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也算是把她给打醒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是杜三娘啊,一个农村女孩儿杜三娘。

杜四娘觉得阿姐的手很软,她靠着杜三娘,说着:“阿姐,我们晚上还吃饼吗?”

杜三娘道:“吃,我们晚上吃饼。”

不就是几张饼吗?这个年节,家里难得吃一顿好的,弟弟妹妹们可是馋得狠了。以后,她一定要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

“四娘……”她喊了一声。

小丫头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阿姐。”

“阿姐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就叫杜思予,思考的思,给予的予,你喜欢吗?”杜三娘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瓜低声说道。

“杜思予,我的名字。喜欢,阿姐最好了,思予最喜欢阿姐了。”小丫头说着,伸出小小的手抱住了杜三娘的脖子。

杜三娘莞尔一笑,低下额头抵着她的,倒是逗起她来了。

“姐姐,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思予问道。

“我啊?”她抿了抿嘴,“阿姐就叫杜娟。”

生长在山间的杜鹃花,经受过严寒酷暑,定会悄然绽放。

听起来很俗气的名字,可在她现在看来,再也没有哪个名字能这般贴合她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得继续往前,如今恰逢灾荒年,家附近能吃的东西,早已经被人搜刮了去,即便是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因为闹饥荒而死去。

头顶上的太阳将她晒得面孔通红,眼前突然一黑,她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就摔了下去,直接滚下了山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幽幽的醒了过来。她摔到了一条山沟中,抬眸往四周看去,周围长了一尺多高的茅草,此刻她就摔倒在这茅草中。

杜三娘强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探出身体爬着去捡自己的篮子,篮子里头什么都没有了,她顿时有些气闷,倏尔又有些想哭。

这日子,她再也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不摔死算了,竟让她又醒了过来。

这一刻,她只觉得心里实在是太累太苦,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呜呜哭了起来,似要哭尽她这辈子所有的委屈。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小白领,人算不上聪明,也不甚漂亮,又不会拍上司马屁,入职五年来还只是个普通文员。虽然工资不高,却也能养活她自己,可哪知道一朝醒来,她成了这个大庆王朝山沟沟里一个农家女孩儿,她没有名字,因为是家里第三个孩子,所以家里人喊她三丫,,或是喊她三娘。她顶上原有两个姐姐,大丫和二丫,可是两位姐姐都早夭了,所以她虽是老三,却是家里的老大。

也许是因为头两个孩子都没能抚养长大,那对农家夫妇对这个闺女很是疼爱,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儿就苛待她。只是家里穷,一家子就守着几亩薄田度日,她作为大姐,平日里也得干农活儿做家务。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刚八岁,一个妹妹,才五岁。可日子虽然清苦,家里人却团结友爱,这是让杜三娘唯一欣慰的一点。

可哪里知道,今年自开春以来,就闹起了春旱,一连几个月,老天不下一滴雨,对这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庄户人家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

越到后来,吃的东西更少,便是山上的树皮,草根都弄来吃了抗饥荒,可即便是这样,灾荒还在继续着。

她爹杜华盛,前头实在是饿得狠了,竟然进了那片‘鬼山’,最后却摔断了腿。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不该去那里,那地方闹鬼,他是冲撞了鬼,才遭此横祸。她爹一倒,一家子的顶梁柱几乎塌了,她娘杨氏哭得不能自已,后来找了个赤脚大夫来,只是包了点草药,他家也拿不出钱来给治病,只能按着土方将养着。

如今,家里的重担,也压在了她十三岁稚嫩的肩膀上,生活的压力,压得杜三娘几乎喘不过气儿。

杜三娘哭了一会儿,她擦干眼泪,提起篮子,又转了转,找到了自己的镰刀。她抿着嘴,开始将这些茅草统统割掉,然后将茅草的根一点一点的弄出来。

在灾荒年,能有一口吃,不论什么东西,只要不会吃死人,你就得咽下,不能让自己饿死。

这个时候若是还矫情,那只有死路一条。

杜三娘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将茅草根全部挖了出来,也有大半篮子,她吐了口气浊气,准备休息一下。

她实在是太累了,下头长了一颗碗口大小的松树,她背靠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

阳光透过树叶,投射出斑驳的阴影,杜三娘盯着那些阴影发呆。

她抬头仰望着高处,她从上面摔了下来,这要爬上去,可得费不少的功夫。

若是她摔死了也就罢了,可她又醒了,既然天不亡她,那她杜三娘一定要活下来,一行要将这灾荒年熬过去!

眯了眯眼睛,杜三娘突然看见半山坡上有一条长长的藤蔓,她揉了揉眼睛,越看越觉得那东西像是野生山药。一想到那东西有可能真的是山药,杜三娘一下来了精神,她抿着嘴,将篮子里的茅草根拿几根出来,随意在衣裳上擦了擦,狠狠在嘴里咬着。

杜三娘吐了口吐沫在手心,来回搓了搓,随即拿起镰刀,她一鼓作气很快的就爬了上去,到达目的地时,她拿起镰刀,将叶子砍掉,清理起周围的泥土。泥土呼啦啦的往下掉,杜三娘用足了力气使劲儿的扒拉着,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露出来一截东西。

杜三娘脸上带着笑,更是来了精神,她怕把山药给弄断了,更是小心的动作着,她小心操作着镰刀,甚至手脚并用,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才将那根山药给弄了出来。

山药,真的是山药,她挖到山药了。这一刻,杜三娘恨不得扬天长叹,真是天不亡她!

这一株山药山药估摸着有一米长,不是很粗,大拇指和食指刚好能围拢一圈。这可不是后世那种人工养殖的,这是真正纯野生的的山药。

杜三娘抱着这根长长的山药,兴奋得都快哭了。

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她都记不清吃了多久的树皮,啃了多少树根了,饿得狠了,甚至吃过泥巴。

日头已经渐渐往西,杜三娘估摸着这会儿恐怕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她得早些回去了。不过这样长的一根山药,杜三娘却不敢直接拿回去。现在的日子,每家每户都难过,这东西太惹眼了。

抿了抿嘴,她拿起镰刀将山药看成两半,其中半截又接着砍成一寸来长的小截,全塞篮子下面,用茅草根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