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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秋风心下一凛,暗想这位云真前辈在无极观中辈份极高,却不知为何流落江湖,最终遇害。难道真如黄姑娘所说,是受了同门迫害,不得不破门出教么?

圆觉叹了一口气,道:“旭儿,无极观虽然将你师父开革,使得她孤身飘零于江湖。只不过这事情曲折颇多,却也很难说便是无极观害了她。你师父这些年屡逢坎坷,久经风霜,却从来没有怨过无极观。更何况当年因为你师父,无极观遭遇数百年未有之危局,险些在江湖中身败名裂。无极观老观主便是因为你师父之事伤心不已,最后郁郁而终。你到了无极观后,云轩真人若是能将你收入门下,却也是你的造化。”

黄大小姐却是连连摇头,凄然说道:“我宁肯抹了脖子,也绝对不去求那些害了我师父之人庇护。”

圆觉见黄大小姐倔强不从,心下焦急,口中说道:“旭儿,苦乐庵已被天龙门团团围住,方才听外面说话,碧云坞蔡家的人也已经到了。虽然那些公差捕快有心要放你离开。只不过崔延寿武功了得,我远不是他的敌手。我要你随厉施主前往无极观,并不是怕你留在苦乐庵中使得小庵引火烧身。只是不想你落在蔡家人的手中,辜负了你师父的重托。”

黄大小姐一脸凄然,眼睛中露出了哀求的目光,对着圆觉颤声说道:“钟师伯,您……”

圆觉不待她说完便摇了摇头,道:“咱们女子本就不如男子强势,若是遇上那些口是心非、虚伪狡诈之徒,更是生不如死。你师父当年便是吃了大亏,这才不想你落到蔡家恶少的手中。她拼了一条性命救你,临终托付这位厉施主送你前往无极观,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师父与无极观的纠葛,不是我这方外之人能够说与你听的。你若归入无极观,云轩真人自然会将其中的缘由说与你听。”

黄大小姐听得圆觉苦口婆心相劝,也只得点了点头,道:“钟师伯,我听你的话便是。”

圆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对厉秋风道:“厉施主,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厉秋风听得黄大小姐答应前往无极观,却也松了一口气。听得圆觉问话,便即沉声说道:“眼下外面敌人不少,只不过我方才偷听这些人说话。修武县衙门派出的公差捕快倒有心助黄大小姐逃离此地……”

他说到这里,却听黄大小姐说道:“不错。今日午时,天龙门那些恶贼围过来之时,若不是尹捕头暗中相助,我早被天龙门捉走了。后来天龙门几次想要硬闯进苦乐庵,都是尹捕头出言恫吓,使得那个姓崔的老贼心下忌惮,只能将庵堂团团围住,却不敢硬闯进来,咱们才能平安无事。”

圆觉在一边点头说道:“不错。若非这位尹施主从中周旋,只怕小庵此时已是尸横遍地了。”

厉秋风道:“这些捕快不会与咱们为难,事情便好办的多了。我听尹捕头与冯师爷说,这王庙村东西两头的路口都由捕快把守,绝不会与黄姑娘为难。只要咱们能够逃出此地,离开五庙村便不是什么难事。”

黄大小姐听厉秋风提到了冯师爷,不由得眼睛一亮,道:“想不到冯伯伯竟然也来了。他为人正直,足智多谋,不似我爹爹那般糊涂。有他相助,咱们更容易脱身了。”

厉秋风道:“这位冯师爷确是了得。他将碧云坞一伙人带到了此处,便是想让碧云坞和天龙门内讧。果不其然,蔡家少爷蔡京是一个大草包,到了庵外之后便与天龙门吵了起来。方才碧云坞和天龙门内讧,守在庵后的捕快趁机撤围,晚辈才能进入庵堂之中拜见圆觉大师。眼下碧云坞与天龙门不和,崔延寿武功虽高,一大半心思倒要放在碧云坞身上。是以晚辈倒有一计,不知道圆觉大师以为如何?”

圆觉方才见过厉秋风与三名苦乐庵女尼动手,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三名女尼的剑招尽数化解,而且隐藏着极厉害的反击招数。若是厉秋风有心伤人,只怕三名女尼的性命早就保不住了。是以她虽然不晓得此人的来历,却知道此人绝非寻常人物。

圆觉虽是苦乐庵庵主,只不过原本是无极观一名不入流的火工道人,武功低微不说,见识更是平常。其后虽然离开无极观,在江湖之中漂泊了数年,却也只是隐姓埋名,最后才到了苦乐庵中出家为尼。她虽然为人持重,若论起武功见识,别说与厉秋风相比,即使是那些江湖三流帮派的帮主和掌门人,也要胜过她许多。是以厉秋风虽然年轻,此时倒成了圆觉的主心骨。她听说厉秋风有了计谋,便即开口说道:“愿闻其详。”

厉秋风道:“眼下天龙门和碧云坞大多数高手都守在苦乐庵正门,碍着黄姑娘的身份,他们也不敢硬闯进来,更不敢随意伤人。而庵堂左右两侧和背后的守卫则是马马虎虎,大多都是修武县衙门的捕快守在那里。是以晚辈想了一个法子,要将守在庵堂左右两侧和背后的天龙门弟子、碧云坞庄丁尽数引到庵门之前,大师便可带着众位高僧和黄姑娘自庵后逃走……”

苦乐庵是一座小庵,庵中除了圆觉外,便是她的十一名女弟子。除了慧清年纪稍大外,其它十名女弟子的年纪倒与黄大小姐相仿,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此时听厉秋风称她们为“高僧”,心下好笑。慧清年纪大些,而且为人性子沉稳,倒还没有什么,只是有几位年轻的女尼却笑出了声来。

慧清见厉秋风面露尴尬之色,当即冲着众女尼说道:“在观音菩萨面前如此仪态尽失,失礼之极,罚你们默诵二十遍心经!”

圆觉性子平和,对众弟子一向和颜悦色。倒是慧清性子严峻,平日里便对这些女尼不假辞色。是以众女尼不怕圆觉,倒一向对慧清心存畏惧。此刻见慧清面沉似水,都有些害怕。急忙一个个收慑心神,默诵起心经来。

圆觉道:“厉施主的计谋倒是不错。只不过崔延寿为人狡诈,武功了得。要想让他上当,只怕不大容易。”

厉秋风道:“若是碧云坞的人没有赶到,要想骗过崔延寿这等老奸巨滑之人,确是极不容易。只不过碧云坞诸人到了之后,与天龙门生了龌龊,只怕崔延寿十分精神,倒要留下七分来对付碧云坞。碧云坞大少爷蔡京是一个大草包,方才已与崔延寿起了争端。只要蔡京留在庵门之前,崔延寿便不会轻易离开。这个奸贼不在庵堂背后,大师和各位师父、黄姑娘从庵后脱身,便要容易许多。”

圆觉听厉秋风说完,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厉施主,带着旭儿和我这些徒弟,尽快从庵后逃走。”

她话未说完,黄大小姐和苦乐庵群尼都是面色大变。慧清颤声说道:“师父,你不与我们一起走么?”

圆觉微微一笑,道:“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三十多年前到了这苦乐庵,从此再未离开一步。守在观音菩萨驾前,是我最为心安喜乐之时。今日你云真师叔已然去了,我还要为她诵读往生咒。若是能随她一同前往西天极乐世界,却也是我的福报。只是你们年纪尚小,修为不足,还要多经历练,才能知道眼前这繁华世界,不过是大梦一场。待你们勘破世情,知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道理,自然便会明白我此时的心境。”

慧清及众尼知道圆觉性子虽然平和,却是外柔内刚。她说是看破红尘,要留在庵中,其实是想独力拖住天龙门高手,掩护群尼和黄大小姐逃走。是以众尼虽然知道圆觉心意已决,却也不甘心将师父一个人留在苦乐庵中,登时围了上来,便要哀求圆觉和众人一起逃走。只不过圆觉一双眼睛在众人脸上一个一个扫了过去,众尼心下俱是一凛,不由得双手合什,口中暗诵佛号,再也不敢出言相劝。

厉秋风见圆觉大义凛然,众尼护师心切,心下颇为感动。他沉声说道:“大师不必如此。晚辈想这计谋之时,便已决心自己到庵门外与天龙门周旋。”

圆觉摇了摇头,道:“厉施主不必争了,贫僧心意已决。那崔延寿虽然凶狠,只不过贫僧是方外之人,与天龙门又素无怨仇。他们找不到旭儿,却也不会与贫僧为难。”

厉秋风道:“云真前辈临终之时,再三叮嘱晚辈一定要将黄姑娘护送到无极观。只不过晚辈从来没有去过无极观,与无极观中的诸位前辈素不相识,况且晚辈又是男子,前往无极观多有不便,只怕无极观诸位真人心下存疑,事情便有些麻烦。大师与无极观素有渊源,由大师带着黄姑娘前往无极观,云轩观主便不会有所怀疑。还望大师答应晚辈所请,切勿再行推辞。”

圆觉听厉秋风说的颇为有理,只不过她也知道留在苦乐庵拖住天龙门,那是极为凶险之事。天龙门在河南与嵩山派齐名,近年来好生兴旺。只不过嵩山派一向是名门正派,而天龙门的名声却不大好。天龙门掌门人崔延寿威名远播,是江湖中极为难惹的一个人物。圆觉身为苦乐庵庵主,自然不肯让厉秋风这样一个晚辈陷入险境。

厉秋风见圆觉又要说话,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便即沉声说道:“大师尽可以放心,晚辈早就想好了脱身之计。只待大师带着众位师父和黄姑娘走得远了,晚辈便会想法子离开此地,与各位会合。”

他说到此处,略停了停,突然微微一笑,道:“何况就算崔延寿想要伤我,只怕他也未必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