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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秋风见云轩威风尽失,这才嘿嘿笑道:“老家伙,你方才给咱们讲了一个精彩的故事。不过嘛,你很不老实,在故事中夹带了不少私货。这些年来,想来你不止一次回想当年的往事,只不过有些事情明明发生过,但是你却不希望它发生,有些事情虽然没有发生,可是你却一心盼着它发生。这几十年间,经过千次万次的回想,事情便慢慢地变成了你想的那样。最后连你自己都相信只有你想像的情形才是事情的真相。所以你讲起往事,才会如此娴熟而极少露出破绽。”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只不过谎话毕竟是谎话,而且你说了一个谎话,便要用更多的谎话去遮掩,到了后来,自然难圆其说。嘿嘿,老家伙,我说得没错罢?”

云轩躺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

厉秋风道:“既然你给咱们说了一个故事,那我不妨也给你说一个故事。你说的故事从青云观之战开始,那我的故事,不妨也从青云观讲起。不过我这个故事的起源,却又要比青云观之战早得多了,待咱们讲完你和云真前辈的故事之后,再说说这个故事的起源。

“当日月空在青云观击败任伍,随后带着七名弟子和任伍、妙一同返云台山。在黄河渡口遇袭,四名无极观弟子被杀,这些想来都不是假的。只是他们到了无极观之后,有些事情,可就不像你说得那样了。

“任伍诱惑云真前辈,想要盗取无极观中密藏的佛泪宝剑,这件事便大有可疑之处。我与云真前辈素不相识,她被多吉喇嘛追杀之际,我救援不及,对云真前辈实是颇为抱歉。只不过我看云真前辈的为人,绝非如你这个老家伙所说,会因情爱而昏了头脑,犯下大错。而且任伍这人虽然心思缜密,一心要利用云真前辈,可是他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卑鄙小人。你所说的那些卑劣手段,只不过是你臆想出来的罢了。

“任伍与云真前辈同在积德殿疗伤,两人之间生了情愫,确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至于两人说话之际,云真前辈无意中说出有一柄宝剑藏在玄极殿的偏殿之中,想来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依云真前辈的性子,她绝对不会因情爱而背叛月空和无极观,出什么放火盗剑的主意。真正去玄极殿偏殿放火盗剑的只有任伍一人,云真前辈压根就没有参与其中。老家伙,我说的不错罢?”

厉秋风边说边在云轩肩上轻轻踢了一脚,云轩此时气势尽失,哪里还敢倔强,却又动弹不得,目光中已露出了绝望之色。厉秋风接着说道:“你说什么云真前辈主动提出纵火盗剑,只不过是想嫁祸给云真前辈罢了。事实上后来你确实是这样对你师父月空说的,这也是云真前辈最后不得不离开无极观的原因之一。任伍盗剑之后,放了一把火将那偏殿烧了。月空真人确实怀疑到云真前辈身上,便即将她叫去询问。云真前辈或许是为了保护任伍,当时没有对月空真人说实话。不过以她的性子,离开之后一定会去找任伍,但是任伍却不见了。云真前辈见任伍失踪,知道盗剑的定然是任伍,便即在观中四处寻找此人。可是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云真前辈,云真前辈查找任伍,正中此人下怀……”

厉秋风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对了,不是一个人,至少是两个人一直在暗中窥伺。她们那时还不知道任伍盗剑之事,暗中盯着云真前辈,无非是因为嫉妒罢了。”

黄旭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说道:“厉大侠,这两人是谁,为何又要嫉妒我师父?”

厉秋风嘿嘿一笑,道:“黄姑娘,我说的是至少有两个人在盯着云真前辈,可不是只有两人。若是我猜的不错,其中一人便是眼前这位云轩观主。她嫉妒云真前辈,是因为云真前辈入门比她早,尽得月空真人的武功真传,而且月空真人喜爱云真前辈,十有八九还想将观主之位传给她。”

圆觉在一边点了点头,道:“厉大侠说的不错。当年贫僧在无极观中之时,确实听很多道长说过,月空真人早已下了决心,待她卸任之后,便要将观主之位交给云真师妹。”

厉秋风道:“今晚这位云轩观主的所作所为咱们都是亲眼所见,她装出一副恬淡安静的模样,其实事事计较,心胸狭窄。当年她因年纪的原因做了月空真人的首徒,若是观主之位被云真前辈这样一个小弟子得去,她这个大弟子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何况云真前辈在月空的众多弟子之中人缘最好,否则脾气暴躁的云玄也不会与云真前辈情同亲姐妹了。是以于公于私,云轩都要将云真前辈除掉。”

黄旭又惊又喜,道:“我就知道师父不是像这老贼婆说的那种恶人……另外一人又是哪一个?”

厉秋风笑道:“另外盯着云真前辈的只怕是一群人。这些人除了嫉妒云真前辈深得月空真人的喜爱之外,可能还有另外一点私心。那点私心便是任伍。”

黄旭一怔,道:“任伍?”

厉秋风道:“不错。任伍相貌堂堂,武功又高,更懂得风情,只怕无极观中对他动心的绝对不只云真前辈一人。那任伍为了盗取宝剑,除了利用云真前辈之外,若是有了机缘,又怎么会不利用别人?可是依厉某看来,任伍还是最看重的还是云真前辈,是以其他人不免怒火中烧,便要寻机报复。”

圆觉双掌合什,口中说道:“阿弥佗佛。厉大侠虽然晚生了二十年,可是当日的情形,却仿佛亲眼看到一般。事到如今,贫僧却也不须隐瞒。当年任伍到了无极观之后,确是有不少女道长对他生了情愫。有几位还受到了各自师长的处罚,甚至还有人被关到无极洞面壁思过。情之所毒,害人极深。”

厉秋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个老家伙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不过有些事情她倒是没有说谎。比如说那位无极观辈份最高的师祖,为何会突然带人将云真前辈绑走,在无极殿众人商议此事之时,又为何会对云真前辈的行踪了如指掌,便如她跟在云真前辈身边一样?”

黄旭越听越是心惊,颤声说道:“难道她早就怀疑我师父了?”

厉秋风摇了摇头,道:“不是她怀疑你师父。而是有人一直暗中跟踪云真前辈。云真前辈自无极洞返回观中之后,月空真人便将云真前辈叫到房中问话。暗中盯着云真前辈的那个人偷听到了两人的只言片语,怀疑云真前辈与纵火盗剑之事有关,更怨恨月空真人有意包庇。此人恼怒之下,便越过月空真人,向无极观中辈份最高的师祖密报,称云真前辈纵火盗剑,由这位师祖出面擒拿云真前辈,月空真人即便想要徇私,却也护不了云真前辈。

“在无极殿中,云真前辈被那位师祖问得哑口无言,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与任伍勾结,盗取宝剑。只不过云轩也说过,当时云真前辈口不择言,不能自圆其说。圆觉大师,黄姑娘,你们不妨想想,若这事情真是云真前辈做的,她就算心下害怕,说起事情来又怎么会口不择言?”

黄旭和圆觉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厉秋风道:“云真前辈之所以在无极观众位前辈面前承担罪责,首先是不想牵连月空真人。因为当时那些人虽然表面上是对云真前辈发难,实际上是要夺了月空真人的观主之位。云真前辈若是将罪过尽数揽到自己身上,月空真人就要好过许多。另外云真前辈对任伍确是暗生情愫,当时不知道任伍盗剑的意图,也想着替他承担一些过失。只不过云真前辈毕竟涉世不深,只是顺着那些人的逼问来回答,到得后来,反倒将自己绕了进去,使得众人以为她恋奸情热,勾结任伍祸害无极观。其实若是云真前辈能像云轩这个老家伙一样有几分心机,要想脱困绝非难事。”

厉秋风说到这里,看了黄旭一眼,道:“无极观这些道士的武功确是不错。就拿这个老家伙来说,”厉秋风一边说一边又轻轻踢了云轩一脚,这才接着说道:“以内力而论,江湖上能比得上她的倒真没有几人。无极观的无极剑法也是武林一绝,无人敢小觑。只不过无极观数百年前做了一件伤天害理之事,生怕遭人报复,便即约束门人,极少在江湖上走动。须知江湖也好,庙堂也罢,最厉害的并不是武功,而是计谋。任你武功再高,若是落入他人的阴谋诡计之中,仍然不免一败涂地。这些道士每日里在观中苦练剑术拳脚,还有的在无极洞中一坐就是数年,自以为参透了上乘武功的妙处所在。却不知道山外的江湖每日都在变化。要想以不变应万变,那是何等困难之事?云轩等人的害人手段,也只能对付一下无极观中的同门,若是她到了江湖之上,这些雕虫小技立时便会被人揭穿。”

他说到这里,对圆觉说道:“大师后来遇到的云真前辈,与无极观中的那位不通世事的小师妹相比,是不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圆觉双手合什,道:“不错。当年云真师妹天真烂漫,待人极好。只不过后来贫僧在修武县城偶然遇到她之时,她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唉,想来是这些年她在江湖之中四处漂泊,吃了不少苦头,这才懂得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