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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秋风看着眼前一片萧索的模样,遥想当年三十余万赵军降卒被秦军诱至此处坑杀,心中登时感到阵阵寒意,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警恶刀的刀柄。

两人坐在马上,面对着一片破败的旧宅。孙光明道:“司徒桥想来已经到了此地。他拿到了锦匣中的地图,只不过没有神器,无法召集骷髅大军。嘿嘿,只怕此人一番算计,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厉秋风道:“孙先生,厉某在虎头岩下的山腹之中,曾经见过姚广孝布下的一座奇门五行的大阵,幻化出数万骷髅军兵。难道姚广孝得了神器不成?”

孙光明道:“实不相瞒,厉大侠和司徒桥,以及华山、昆仑等各派高手离开那石室之后不久,我便寻踪而至。姚广孝确是在石室中设下了机关,只不过他没有神器,更没有阵胆,所以厉大侠看到的只是幻像。若他拿到了神器,又以阵胆驱动骷髅,只怕厉大侠见到的就不再是幻像,而是被姚广孝封闭在山窟内的那些骷髅了。”

厉秋风皱了皱眉头,道:“此事太过荒谬,总是有难以自圆其说之处。若依着孙先生所说,须得有三件神器才能驱动骷髅,司徒桥只拿到了地图,为何又要匆匆赶到高平?”

孙光明道:“司徒桥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寻找利用诸葛遗阵唤醒骷髅的法子,不过他拿到的却是曹彬留下的阵图,不晓得武则天手中的那份阵图更为详细。我猜测他或许知道武则天这妖妇也留下了一份阵图,只是不知道驱动大阵须得有三件神器才可以……”

孙光明话音未落,厉秋风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若是厉某猜得不错,司徒桥也是孙先生的一枚棋子罢?”

孙光明神情大为尴尬,轻轻咳嗽了数声,道:“这个嘛,倒也不能这么说。司徒桥这人狡诈得很,怎么会甘心听我的使唤?只不过有时我故意留下线索,让他去打头阵,我躲在一边得些好处罢了。”

厉秋风此时心下雪亮。这些年来司徒桥虽然明面上蛰伏于京城花家,暗地里却四处寻找诸葛遗阵的阵图。而孙光明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在暗中盯着司徒桥。他所说的在虎头岩偶遇司徒桥,只不过是骗人的鬼话罢了。这两人尔虐我诈,各怀鬼胎,背后都有极大的图谋。所谓的阵图、神器、阵胆,只怕都是借口而已。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汇集到了高平县谷口村这片古战场上,只有在这里,孙光明和司徒桥才会撕下最后的伪装。这两人虽然都不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可是以心计而论,比之柳生宗岩也丝毫不遑多让。

孙光明知道厉秋风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却也不去理他,只是默默想着心事。便在此时,只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两人回头望去,却见身后数十丈外来了一匹马,正是苏岩到了。

待苏岩到了两人近前,孙光明和厉秋风这才看到苏岩的马后还跟着一头毛驴,驴背两侧用木架子搭着两个大竹筐,里面装得满满的物件,只不过筐口都盖着灰布,瞧不清楚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孙光明见苏岩到了,微微一笑,道:“辛苦你了。”

苏岩道:“东西置办得多了,这马上放不下,我只好又买了一头驴子,这才将东西带了过来。至于香烛纸钱之类,咱们在村里采办即可,是以我没有在高平县城里置办。”

孙光明点了点头。厉秋风心下不解,道:“孙先生,咱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司徒桥,要香烛纸钱何用?”

孙光明笑道:“这里是古战场,到处都是冤魂。咱们到这里办事,总要给这些冤魂带点好处,免得他们捣乱,坏了咱们的大事。”

厉秋风心下好笑,道:“孙先生这话说得未免可笑了罢?休说天下无鬼,即便有鬼,难道也鬼也会收受贿赂不成?”

孙光明正色说道:“厉大侠,阳间有什么,阴间自然也有。‘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绝对是至理名言。若要办事顺利,须得阴间无怨言,厉大侠可不要马虎大意了。”

厉秋风越听越是觉得荒谬,却也懒得辩驳,对孙光明说道:“这村子如此破败不堪,只怕村民也都是些老弱之人。若要购买香烛纸钱,又到哪里买去?”

孙光明尚未说话,苏岩在一边笑道:“厉大侠,你初次来到这里,只怕不晓得此处的情形。这里虽然是天下皆知的凶地,不过正是如此,每年都有不少人到这里猎奇游玩。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往往还会烧纸烧香,装模作样祭拜一番。是以这村子里有几户人家便备好了香烛纸钱,卖给这些外来之人,每年里赚头却也不少。我和孙大哥此前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在村里购买香烛。只不过有时来的人多,香烛纸钱有些不够用罢了。”

厉秋风越听越奇,不由地笑道:“这些村民倒会做生意。总不成是为了赚这笔死人财,才留在这村子中不走罢?”

孙光明道:“这倒也并不尽然。自大唐玄宗皇帝登基之后,因为这一带不时会有骸骨露出于地面,朝廷便在谷口村设了‘平骨处’,招了当地几户百姓,专门负责掩埋无主的枯骨。此后朝代虽然多有变迁,只不过这‘平骨处’却一直延续了下来。眼下留在谷口村的十多户人家中,有五户人家靠着‘平骨处’谋生,每年能从衙门分上几两银子。对于这里的村民来说,这几两银子已是一笔大埋藏,自然舍得离开了。”

三人正在谈谈讲讲之际,却见不远处一栋破屋前人影一闪,瞬间又消失不见。三人立时住口不说,孙光明对苏岩道:“你和厉大侠留在这里,我过去瞧瞧是不是司徒桥在捣鬼!”

苏岩点了点头,厉秋风却道:“孙先生,我与你同去。”

孙光明略一沉吟,这才说道:“这样也好。”

他说完之后,双足在蹬上一点,身子斗然从马鞍上拔起,便如一头大鸟一般,越过了那处破败的土台,直向村子中扑了过去。

厉秋风心想孙光明武功虽然只是二流,这轻功却极是了得,足以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见孙光明飞跃土台,他也纵身而起,直向孙光明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飞过那处破败不堪的土台。只不过厉秋风掠过土台上空之时,蓦然间只觉得一股寒风从脚下直卷了上来,不由得激凌凌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只觉得地上仿佛有一只眼睛,正自阴毒地盯着自己。他心下一凛,不由低头向脚下望去。却见那土台正在他身子下方,方圆足有二十余步,便如一只人眼一般,中间更似有一只大手,仿佛随时都能从地下伸出,将他拖入土中。

厉秋风一惊之际,胸口气息,身子便向下坠去。他惊觉不妙,急忙自丹田提气,又翻了一个跟头,身子掠过土台,这才没有狼狈地摔到地上。只不过如此一来,他这一跃只是堪堪掠过土台,落到地上之时竟然踉跄着抢前半步,显得颇为笨拙,与孙光明轻飘飘地飞跃土台的潇洒身姿相比,自是差得远了。

苏岩坐在马上,先是见孙光明大鸟般飞过土台,稳稳地落到了地上,随后见厉秋风勉强跃过土台,落地时姿势笨拙无比,心下暗想:“大哥说这人武功诡异,少有人敌。当日我与他过招,武功确是厉害。不过看他的轻功却差得远了,倒也不足为惧。”

孙光明早已站稳身形,回首望见厉秋风踉跄落地,心下却想:“他故意隐瞒武功,想是另有图谋。怎生想个法子,能让他坦诚相待,免得又生龌龊,祸起萧墙。”

厉秋风站稳身子,见孙光明站在前方十余步处,自己落地时有些狼狈,心下不由颇为尴尬。却见孙光明冲他招了招手,便即大步奔向了先前人影出没的那间破屋。

厉秋风急忙跟了上去。只是两人到了那破屋之前,却见那屋子已塌了大半,门窗俱都不见了,院子中尽是衰草,竟然是一处废弃的宅院。

两人站在院门前四处张望,却再也没有见到人影。孙光明低声说道:“瞧那人影移动之时,身形颇为笨拙,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想来是这村子中的村民,见有外人来到,便即躲开。”

厉秋风与司徒桥同行多日,方才远远看到那道人影,已自判断并非是司徒桥。只不过这村子处处透着诡异,方才跃过土台之时又大有古怪,一时之间心下惊疑,便没有说话。孙光明只道他心有忌惮,接着说道:“厉大侠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厉秋风这才说道:“实不相瞒,方才厉某跃过那土台之时,总是觉得土台中有古怪,没来由得身上一阵寒意,险些跌了下去……”

厉秋风话音方落,孙光明面色大变,颤声说道:“厉大侠,你也觉出不对了罢?”

厉秋风听他如此一说,显然孙光明早已知道土台有异,便即点了点头,道:“那台子倒像是一只人眼,中间又仿佛有一只大手。站在台子四周尚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有从那台子上方掠过,才会发觉情形大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