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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秋风等人走进后院之后,为首的那名黑衣汉子面沉似水,盯着姓乔的武官,口中“哼”了一声,冷笑道:“老乔,你可真给兄弟们长脸啊!你若是在那个县丞面前如此露怯,咱们倒也不怪你。可是后面这个雏儿相貌平常,衣着打扮又是土里土气,却把你吓成如此模样,害得咱们都跟着你一起丢脸。你没看到那个王八蛋县丞见你如此模样之后,便又神气活现起来。你如此行径,太丢咱们汝阳卫武官的脸了!”

姓乔的武官摇了摇头,颤声说道:“姚大哥,你、你没看到他的刀吗?”

姓姚的武官一怔,口中说道:“刀?什么刀?难不成他拿刀吓唬你了?怎么咱们都没瞧见他何时拔刀?”

姓乔的武官颤声说道:“他若是拔刀反倒好了。就是因为他的刀挂在身上,小弟才会如此害怕。”

姓姚的武官和其余二人越听越糊涂,只是见姓乔的武官如此模样,心下越发恼火。只听姓姚的武官恶狠狠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咱们越听越不懂了?”

姓乔的武官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惊惧。待他惊魂稍定之后,这才对其余三人说道:“他腰间悬着的那柄刀,分明便是锦衣卫的绣春刀……”

姓乔的武官话音未落,其余三人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登时脸色大变。姓姚的武官在三人之中官职最高,武功也是最厉害,这才做了三人的大哥。听了姓乔的武官如此一说,他心下也是悚然一惊。双眼紧紧盯着姓乔的武官,森然说道:“你没有看错罢?”

姓乔的武官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小弟当年曾经在京城三大营效力,多次见过锦衣卫伴驾出行的威风。他们所用的腰刀是宫中特制,名为绣春刀,与军中寻常的钢刀不同,小弟印象极深。方才那人腰间挂着的确是绣春刀,只不过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锦衣卫……”

姓姚的武官听他如此一说,心下大骇,身子竟然也晃了几晃。仔细回想方才的情形,自己兄弟四人只是与于帆和冯师爷为难,而那个灰衣人一直站在于帆身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是以四人也没有对他无礼。他呆立半天,这才对其余三名武官说道:“方才、方才咱们没有和那个人说话罢?”

其余三名武官摇了摇头,他们自然明白姓姚的武官为何会有此一问。只是有一名武官皱着眉头说道:“咱们虽然与他没有冲突,不过就怕这人与那个县丞是一伙的。若是县丞从中挑拨,这怕这人不会与咱们干休……”

他说到这里,便即住口不说。姓姚的武官打了一个寒颤,口中喃喃说道:“他妈的,修武县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锦衣卫这些恶鬼出现?”

姓乔的武官听他称锦衣卫为“恶鬼”,倒是吓了一跳,急忙向四周望了望,除了远处公堂门前有捕快值守之外,院子中再没有人影出现。姓乔的武官这才略略放心,急忙压低了声音对姓姚的武官说道:“大哥,锦衣卫无孔不入,手段狠毒,说话还是小心些好。”

姓姚的武官心下一惊,知道自己惊怒之下出言无状,心下颇为后悔。他看了其余三名武官一眼,口中说道:“咱们得罪了锦衣卫,只怕大祸临头,这可如何是好?”

一名武官颤声说道:“前年林千总在汝阳望岳楼喝醉了酒,与酒楼中一群北方来的马贩子起了冲突。想不到这些马贩子是锦衣卫所扮,带了驾贴,正要南下去捉拿一名致仕的工部侍郎。当时这些人为了隐藏行迹,虽然受了林千总一顿责骂,却也没有与林千总争斗。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从湖南将那名致仕的工部侍郎捉拿之后,押解回转京城。经过汝阳之时,这些锦衣卫竟然闯入林千总家,当着林千总全家老幼一十三口的面,历数林千总所犯之罪,先断林千总四肢,随后一刀将他的人头砍了下来。这些锦衣卫离开之时,将一封信压在林千总的人头之下,点名要咱们胡大人亲自打开。林千总那时是胡大人帐下最为得力之人,真可以说是红得发紫。咱们汝阳卫的好处被他占去了一半。胡大人与林千总之间有什么事情,那也不必多说了。按理说林千总被锦衣卫残杀,胡大人失了一条来钱的路子,定然是勃然大怒。想不到他看了那封信之后,却是面色惨白,只是吩咐将林千总厚葬,再也不提为林千总报仇之事。我听人说,锦衣卫在信中除了列举了林千总所犯的大罪,还提到了一些胡大人的事情,使得胡大人打消了和锦衣卫打擂台的念头。若是论起权势,咱们比林千总差的远了。这个锦衣卫要是想与咱们为难,只怕咱们的下场要比林千总还惨……”

他说到这里,身子竟然也微微颤抖起来,显然心中惊惧之极。这三人一向惟姓姚的武官马首是瞻,此时全都看着他,只盼他能想出一个主意来。姓姚的武官想起当年林千总遭遇之悲惨,刹那间已是汗流浃背。他思忖片刻,便压低了声音对三人说道:“眼下没有其它的法子,只好尽快回到汝阳再说。”

一名武官吓了一跳,颤声说道:“咱们随胡大人到修武县,是他亲自挑选。咱们若想离开,须得胡大人点头才行。昨晚少将军手下死了十多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胡大人绝对不会放咱们走。”

姓姚的武官阴沉着面孔,沉声说道:“性命攸关之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老乔,你马上去咱们的下处,只说我和老吴突患恶疾,支撑不住,叫上四个兄弟到这里来替换咱们。咱们这病须得装得像些,胡大人看了咱们的模样,便不会再叫咱们出来办事。昨晚我瞧胡大人的意思,是想从汝阳再调一些人手过来。我和老吴装病,胡大人十有八九以为我和老吴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处,会派我和老吴回转汝阳,要留在汝阳的柯副将派人来援。方才咱们虽然与那个锦衣卫打了照面,可是片刻之间的事情,想来他也记不清咱们的容貌。只要咱们须得尽早离开,他便是想在胡大人所带的随从中找到咱们,却也来不及了。咱们逃回汝阳,深居简出,避过这阵风头,想来并非难事。”

其余三名武官此时心下极为害怕,听姓姚的武官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虽然感觉漏洞百出。不过惊惶之下,也只能死马当着活马医,是以三人连连点头。姓乔的武官心下焦急,便与其余三人打了一个招呼,急匆匆地走出了县衙,直向刘大户的老宅奔去。

厉秋风随于帆和冯师爷向后宅走去。于、冯二人心下疑云大起,不晓得那个黑衣汉子为何会对厉秋风如此惊惧。两人虽然有心询问,只是看到厉秋风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怕问了他也不会说,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待三人走到后宅正门前时,却见姜家四兄弟站在门口。于帆到修武县任职虽然不足一月,但是与姜家兄弟一向不和,日前又险些动手打架,是以看到姜家兄弟,他脸色一沉,高高抬起了脑袋,竟然看都不看这四人一眼,便向堂中走去。姜家兄弟见于帆如此傲慢,心下恼火,便想上前阻拦。冯师爷见机甚快,抢前几步,冲着姜家兄弟拱了拱手,口中说道:“黄大人和胡大人等着于大人进去说话,还请四位见谅。”

姜家兄弟虽然蛮横,又仗着张师爷在背后撑腰,在衙门之中横行无忌。只不过四人毕竟是黄崇的手下,冯师爷这句话看似向四人讨好,其实是在警告四人,于帆是奉命来见黄崇和胡坤,姜家兄弟若是强行阻拦,误了大事,必然要受到黄崇责罚。是以姜家兄弟心下一凛,同时停下了脚步。冯师爷见四人不再阻拦,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多谢四位兄弟啦。”

于帆却看也不看姜家兄弟,高昂着脑袋,大摇大摆地走进屋中去了。

冯师爷处事甚是周全,生怕姜家兄弟没有阻拦于帆,会将心中这股怒火尽数发在厉秋风身上。是以他停下了脚步,挽住了厉秋风的左臂,拉着他一起走进屋内。

三人先后走进屋中之后,却见黄崇负手站在屏风之前,正自看着屏风上一副后人临摹的“韩熙载夜宴图”呆呆出神。待听到脚步声之后,他这才如梦初醒,慢慢转过了身子。

于帆拱手说道:“下官见过知县大人。不知大人急召下官,有何要事?”

此时厉秋风和冯师爷已然走到于帆身后,两人分立在于帆左右,叉手侍立。却听黄崇说道:“方才胡大人也在这里,说起这几日咱们修武县发生的案子,却也是一筹莫展。眼下山西碧云坞蔡坞主、洛阳史家刀的史掌门和雷拳门的杨掌门也先后到了咱们修武县。这几位都是有大本领的江湖英雄,有他们出手相助,或许能早日捉住凶手。是以胡大人提议今晚设下酒宴,请眼下已赶到修武县城的英雄好汉吃饭,共商大计。是以本官请于大人来商议此事,想听听于大人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