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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楚承颜离开后,独孤澈让雷英去外边守着,当屋中只剩他与小貔大人,还有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江暖心时,他面上的冰冷方才褪去,转而被浓浓的担忧取代。

“那颗药有问题?”独孤澈坐在床边,高大身影将床上一抹素白笼罩,含了沉沉墨色的冰冷双眸冷冷看向小貔大人。

“喵!”小貔大人点头,它移开屁股,瞅着那颗大还丹,肥硕猫脸上露出凝重神情,方才它在门外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腥气,这颗大还丹肯定有问题。

独孤澈凝眉不语,他眯紧了眼睛,眼角猝然闪过一抹寒芒,大手一动,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将那粒药丸收于帕中。

其实他本就不大相信楚承颜,那男人看江暖心的眼神不对,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而他不毁了这颗药丸,那是因为他很想知道,楚承颜究竟在这颗药丸上做了什么手脚。

小貔大人轻轻摁了摁江暖心,也不知它做了什么,江暖心忽然呼出一口气,悠悠转醒,刚一睁眼,她就看进一对布满了关切的浓黑如墨的深瞳里。

“擎苍?”有那么一瞬间,江暖心搞不清楚自己身在哪儿。

“暖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独孤澈面上冰冷瞬间如水化去,冰眸里仿佛有春风掠过,他温柔抱起江暖心,让她靠在他怀中。

江暖心眨了眨眼,隐去眸底暗光,粉唇边忽而漾起一抹轻笑,“我哪有那么虚弱!”

独孤澈薄唇抿紧,他知道江暖心这是不想让他担心,此时的她看上去面色苍白,如雪的皮肤上已经有淡淡的血色斑斓浮现出来,但精神尚好,不至于如之前那般昏迷过去。

“喵呜!”小貔大人不满被忽视,忍不住喵了一声,伸出爪子推了推江暖心。

“咦,龙小貔!”江暖心明澈双眸随即落在小貔大人面上,看着那对闪耀的金瞳,她脑海里忽地浮现起一幕奇异的画面,她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他们在地底墓穴里,小貔大人化作了威武的神兽貔貅?

哦不,那不是梦!那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实!

江暖心不由蹙起了黛眉,望着小貔大人的眼神里也露出犹疑,她心中着实有很多疑问,可是看着眼前这只圆滚滚,看上去憨态可掬实则刁钻无比的肥猫,她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喵~”小貔大人斜了江暖心一眼,满脸鄙夷,真是一脸蠢样,爷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早该看出爷的真实身份是多么卓尔不凡。

“暖暖,你看看这颗药!”独孤澈声音倏地在耳畔响起,江暖心注意力被转移,她转眸看去,便见他手心帕子里有一颗黑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江暖心伸手去拿,独孤澈来不及阻止,就见江暖心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好臭!这是不是从龙小貔p眼里拉出来的?”

独孤澈嘴角猛地一抽,小貔大人则是囧出了一头黑线。

“咦,这是大还丹!”江暖心眉头一挑,她小心拿着帕子掰开那丸药,闻了闻,黛眉随即蹙了起来,“不对啊!这药丸里好像有东西!”

“是什么?”独孤澈与小貔大人对视一眼,同时紧张地看着江暖心。

“……”然而江暖心闻了半天,却茫然地摇摇头,“好像是一味香料,我也不能确定!”

独孤澈剑眉倏地拧紧,“这药服下人会怎样?”

“昏迷吧!”江暖心挑了挑眉梢,随即抬眸看着独孤澈,“这从哪来的?”

“昏迷?”独孤澈目中瞬间划过黯光,却不答反问,“昏迷多久?”

“至少三天!”江暖心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独孤澈问这些做什么,她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些气喘。

独孤澈眸子顿时眯了眯,唇角倏地勾起一抹冷笑,昏迷三天?哼,楚承颜果然在打江暖心的主意!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再追问下去,而是轻轻将江暖心搂在怀里,顺手倒了一杯水给她,问道,“暖暖,你的身子要不要紧?”

江暖心就着独孤澈的手将水喝下,此时她也看到自己手上泛起了血色,但相对于以前每次血蛊发作时的痛不欲生,这一次显然症状要轻得多,而且这血色亦是只有淡淡的色泽,想必是老道士给她服下的那颗药丸将她体内血蛊克制住了。

“好一点了。”江暖心听出独孤澈语气里的凝重,不由掀起长睫看向他,“擎苍,怎么了?”

“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连夜离开!”独孤澈沉声道。

江暖心眸光一闪,也不去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独孤澈这么做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于是点头道,“好!我没什么事!”先前在墓穴时,独孤澈就一直度内力给她,护住了她心脉,虽然她肺腑有伤,但还不至于虚弱到连路都走不了。

独孤澈随即命人去清理楚承颜派来监视的人,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丹青悄然出现,站在门外冲独孤澈点了点头,独孤澈便转过身,让江暖心趴在他背上。

毕竟江暖心之前受了伤,他不能冒险让她再强撑着身子连夜奔波,他虽也有伤在身,但那些伤对于他这样从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来说,根本不足为道。

后半夜的山中冷风刺骨,月亮不知何时又隐入了云后,天地之间霎时陷入大片的黑暗之中。

就在这样的暗夜里,从山脚下的庄子里忽然闪出一行人,无声无息如影子一般悄悄掠过,瞬间消失在了暗色里。

直到天快亮时,那几名被派去监视独孤澈的鹰卫们才被地上的寒气冻醒,那几人亦是经过严苛训练的,立即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为首那人迅疾朝楚承颜所居住的寝居奔去。

此时楚承颜刚与手下几名谋士商讨完要事,正将那枚开国玉玺小心收起来,听得外面鹰卫禀报,他眉头不由猛地拧紧,手中一紧,他无意识地抚摸着那冰凉的玉玺,随即勾唇笑了起来,“跑了?嗬,果然不愧燕王!”

那鹰卫在外等了半晌,却不闻楚承颜发令,到底是追还是不追?他一时也不敢走。只得继续站在冷风中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才传来楚承颜淡漠的声音,“跟着他们,如果有必要——”

那鹰卫眼中陡然掠过冷光,就在他以为楚承颜要下令追杀独孤澈时,却听到这样一句话,“力保他们安全!”

鹰卫闻言不由愣住,直觉认为自家太子还有后话,可是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里面都不曾再传出任何话语,那鹰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太子似乎是要他们去保护南越的燕王?抑或是保护那名女子?!

此时的屋中,楚承颜正躺在床上,身侧放着他历经生死才从墓穴里带出来的玉玺,那对细长的眸子半开半阖,眸中眯着一抹幽光,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从半年前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毒后,他的性子就已然变得阴厉冷沉。

只要一想起他的母后竟与沂南王密谋发动宫变,想要除掉他,他的血液里就像是被寒冰冻结,冷得彻骨钻心。

楚承颜忽然握紧了手,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面上神情也在刹那变得狰狞可怖,眼底似有血色凝结,他双手痉挛似的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额角青筋倏地根根蹦起。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他!竟然连他的亲生母亲都容不得他在世上?

彼时,天渐渐亮了起来,天际有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楚承颜怔怔看着那万丈的霞光,眼前倏忽掠过那一抹娇颜,其实今夜他给江暖心的大还丹并没有问题,顶多就是加了一点能致人昏睡的药在里面,他没有想要害她的心思,只是——想和她多待几天而已。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离开,他们可能一生都不得相见。虽然他很想占有她,带她回京城,可是他既已知晓她是为寻离藏丹书而来,便知道她定是身患重病,那样美好温暖的女子,他无法自私地将她带走。

其实,她就这么走了也好,从此断了他的念想。

况且他此去北漠,凶险未知,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又拿什么去和独孤澈竞争?

只是但愿她能在离藏丹书的帮助下,安然度过难关。

彼时,楚承颜站在窗前,抬眸看向远方青极山上飘渺的云雾,此刻骄阳破出天际,金色光芒普照大地,这一座山峦奇峰峻伟,树木葱茏,然而那一座诡异的五蕴青极墓,却根本就是毫无所踪。

半晌,只见楚承颜眸光一闪,眼底倏地掠过一抹冷厉的寒芒,他一挥衣袖,冷声喝道,“传令下去,承欢公主被沂南王劫杀!即刻起,起兵!”

独孤澈与江暖心连夜离开后,不过走了数里,便上了丹青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一夜惊险,江暖心有些困倦,但当她看到独孤澈此时从怀中取出的那一只紫檀木的匣子,顿时眸光一亮。

独孤澈先前在墓底拿到匣子的时候就已打开看过,里面确实是离藏丹书,此刻他将那一本人间至尊的医书取出后,刚想将匣子放在一边,却在此时发现匣子里还有一个夹层。

“咦,怎么还有一层?”江暖心也不禁挑眉讶然闻到哦。

独孤澈凝起剑眉,目光中透着一丝锐利,他取出匕首,小心去撬开夹层,只听“咚”一声轻响,似乎有锁扣被打开,他随即以匕首掀开那底部的一层,刹那有华光照亮了他墨黑的双瞳。

此时刚过丑时,马车内只点了一盏油灯,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车厢内原本昏暗的光线却像是被一道霞光打散,小小的马车内陡然亮如晨曦。

“这是什么?”江暖心看着那躺在匣子里,珠光璀璨的石头,顿时失声叫道。

“喵~”小貔大人亦是露出贪婪神情,嘴角都流出了口水。

“暖暖,快把衣服脱了!”独孤澈眸中忽然似有神光耀眼,他脸上也不禁露出激动神情。

“啊?你想干啥?”江暖心冷不防被独孤澈这句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胸口,一脸戒备瞪着他。

独孤澈拿起那颗宝石,也不管江暖心是否同意,竟然一把掀开她衣襟,江暖心玉脸霎时红透,她有些愠怒地盯着独孤澈,刚想发火,却又在看见他墨玉似的眼瞳里那一抹兴奋的华彩时愣了楞。

而此时,独孤澈看着江暖心右臂上方那一道臂环,竟将手中的宝石直接摁了进去,“咔”的一声轻响,这宝石竟然严丝合缝地嵌入了臂环正中那一个空置的槽内,霎时间,那臂环上的一圈宝石流光溢彩,仿佛忽然有了生命一般,陡然放出璀璨光芒。

江暖心下意识以手遮住眼睛,却忍不住又在指缝里看去,而此时的独孤澈眼中却又神光湛湛,连同小貔大人那对金瞳里都似有光芒闪耀。

“果真是摄魂珠!”独孤澈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激动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趟五蕴青极墓底之行,原本只是为离藏丹书而去,却不想竟然如此幸运能够得到神器之一的摄魂珠。

“这是摄魂?”江暖心有些茫然地眨眨眼,随即也激动起来,五大神器之一的摄魂哎,原以为摄魂是在北漠宫中,却不想竟然和离藏丹书都在五蕴青极墓中,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今五大神器她已有苍生谱和摄魂珠,老道士说夺魄在六壬镜手上,也不知他究竟是否得手,还有中鲁花家的穹天镜,以及蓬莱岛的昊天印,相对于神秘莫测的古墓来说,至少这最后几样都是在尘世,难度要小一点。

如果能够集齐五件神器,那么就可以去往海天之交,开启那一扇命运之门,届时,她所有的愿望就都能达成了。

可是,江暖心忽然蹙了蹙黛眉,她凝眸看向独孤澈,眼底划过一抹犹豫,她不清楚独孤澈究竟知不知道她寻找这些神器的目的是什么,是否要告诉他呢?

“暖暖,在想什么?”独孤澈见江暖心沉默不语,他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心惊。

“呃?哦,没什么!”江暖心迅速藏起眸底那一抹思绪,将心事藏在深处,她抿唇,明澈大眼里蕴了潋滟的波光,“擎苍,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寻找这些神器吗?”

“我母妃要我找的!”独孤澈沉声道,他看着江暖心,眸光深深,似乎是想要从她面上看出什么端倪。

“你母妃?”江暖心闻言却凝了眉心,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和老道士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独孤澈不动声色蹙了剑眉,他眸底似有黯光掠过,轻描淡写道,“我母妃是甄道长的师妹!”

“啊?”江暖心再怎么想象力丰富,也着实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不由傻傻地张大了嘴,却是在此时,她脑海里倏地掠过当日初见萱公主时,她手上的那一只白玉笛,似乎,老道士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笛子……

“喵喵~”小貔大人却在此时喵呜了两声,像是在感叹世事无常一般,叹息着走到马车一角的垫子上趴下,圆圆的金瞳眯起,难得地感伤起来,冤家啊,怨侣啊!

“啊什么啊!”独孤澈却没好气地伸出长指轻轻弹了弹江暖心脑门,“快天亮了,你不困吗?”

被他这么一说,江暖心还真的感觉困乏的很,于是老实地点头,“困!”可是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清楚,有关于小貔大人真实身份的,还有甄道长和萱公主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也许是出于女子的直觉,江暖心总觉得老道士和萱公主之间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那么简单,尤其是老道士这些年来整日里以酒浇愁,明显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江暖心也敏锐地察觉到,独孤澈必定是知晓实情的,可是这件事却是有关于他母妃的声誉,她无法直接当面问他。

只得等待机会,去问老道士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暖心与独孤澈相拥而眠,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无心问出的一句话,却让独孤澈心中骤起波澜。

这回程的一路,出乎意料的平静顺遂,三日后,一行人抵达北漠西南城市广延,这里也是甄道长与他们约定好的会和地点。

也正是在这一天,江暖心听到消息称北漠那位被废的太子与成欢公主被沂南王追杀,承欢公主被杀,太子举兵北上。

江暖心与独孤澈在广延又等了一天,才等来姗姗来迟的甄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