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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世界篇 万古不易的罪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仅仅只有敌方军团,其实在联邦军团里面同样卧虎藏龙,至少以阮咸的才智,便丝毫不亚于玄雍军的商鞅了!

他对于王耀的战略透析、心理分析都是极其准确的,几乎完全猜对了王耀隐藏在“屠杀令”这个决策背后的真正意图。

这才是王者大陆;或许在身体机制上,小兵们注定永远无法与英雄抗衡,但他们之中,却一样存在着许多智谋上完全不输给英雄们的将才。

只是......

即便总算知道了这场惨剧背后的深意,尽管已经大致了解了王耀的苦衷,但孙尚香多少还是有些意难平。

“但是,但是你不觉得这些士兵截止到现在的遭遇都太过可怜了吗?”

听到这话,阮咸登时怔住了,他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孙尚香,过了半晌——

“是的,我同情他们的遭遇。”阮咸表现认同,只是:“但我依然坚定的认为我联邦军并没有做错,盟主大人更没有错,这个世界不是谁弱谁就有理的,大人您认可这句话吗?”

这话明显带了几分嘲讽。

是啊,因为这就是事实!

纵观往事,英雄们是如何对待小兵们的?如此羸弱不堪的他们,在王耀出现以前,又可曾得到过英雄们的体恤同情了?

这话,让孙尚香彻底的哑口无言。

而阮咸,却不知为何开始有些激动了起来。

“说到底,导致这一结果的,难道全部只错在我们身上吗?当初盟主大人好言相劝,不惜亲自来到阵前劝诫他们卸甲投降,可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只是嘲笑,辱骂!大小姐,您说他们可怜,但在攻坚过程中,我们死去那么多兄弟姐妹,他们就不可怜吗?谁又来可怜现在的我们?我们死去的亲人们,一样也埋在这片土地之下!说我们禽兽不如?可您去看过我们士兵的家属了吗?盟主大人战后就去看过了,您又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吗?!”

不知是否是因为不满于孙尚香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表现,说到这里,阮咸明显已经夹带了一丝个人情绪。

“盟主大人没有让我们肆意妄为,更处处在规劝我们,我们也没有用尽各种手段去折磨死他们,而是遵从盟主大人的意思给了他们一个最最体面的死法,这难道还不够吗?!实话告诉您,假如盟主大人不率先下达屠杀令,敌人的下场只会更凄惨!如果不这样子的话,何以平兵愤?何以泄民愤?!万一处置不当导致兵变,联邦就此分崩离析怎么办?您跟在盟主身边这么久,为什么就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阮咸愤怒的步步紧逼之下,孙尚香作为英雄,竟不自觉步步后退!

她才忽然明白,王耀在孤峰之上时为什么会说她单纯天真了,因为实际上,就是区区一个小兵也都比她明白通彻!

她也第一次意识到,最可怕的还不是这场战争,而是双方都没有错!

是啊,其实,王耀他又何曾愿意如此......

但如果不这样做,恐怕在后面的战争中只会死更多的士兵,那么就总得有人去当这个恶人,所以最终王耀选择背负起这一切,背负起骂名,背负起罪孽,背负起这数万万的生命之重!这才是作为决策者最正确,也是最无奈的决定......

少女,在这一刻,终于无力、缓缓地背靠着一块大石坐在了地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眼见于此,阮咸也总算是恢复了常态。

“很抱歉大小姐,属下言语过激了,请您宽恕我刚从的冒犯之举。”阮咸无比恭谨的单膝跪在了孙尚香的面前。

而孙尚香,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因为阮咸实际上也并没有说错;确实,玄雍兵们的下场是很悲惨,可在这场战争中同样损失惨重的联邦军,却也是同样可怜......

同样都是普通人,同样都有妻儿老小、兄弟姐妹,又有谁有资格可以去指责他们现在做得很过分呢?

就在孙尚香无言以对之际,阮咸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

“感谢您的宽恕,但是大小姐,实际上属下还有一事相托。”

孙尚香抬起眼,看向阮咸:“说吧,能力范围内我会帮你们的。”

阮咸却摇摇头说道:“不,您不需要帮我们。”

说到这里,阮咸惨然一笑:“我们已经习惯了微不足道,因为我们生来就是小兵,没有人会在意我们,而我们的结局就只是在历史之中慢慢死去,最后失去一切曾活着的证明,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很难想象,这得是多无助卑微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孙尚香身子微微一震,随后眼眶禁不住有些微红;她似乎总算开始切身体会到,为什么同样曾是小兵的王耀在后来会如此执意要结束掉战争了。

“那你要我帮谁?你说吧。”

“帮盟主大人。”

在孙尚香讶异的目光中,阮咸转而轻笑说道:“或许连您自己都没有察觉,其实目前在联邦里面,也只有您还可以跟盟主说上几句话了,所以,请您务必答应属下接下来的一个请求,如此,属下就是万死也值得了。”

顿了顿,阮咸随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您知道吗,绝大部分人往往只会从表象去评判另一个人,他们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而不会去深究其背后的真正原因,这就是人性。所以在这场战争过后,于不知内情或太过理想主义的人看来,盟主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万古不易的罪人了,下令纵容士兵屠戮数十万俘虏,毫无人性,阴毒且残忍,这便是他的罪名。”

孙尚香赶紧说道:“那他,他其实可以对外界解释的不是吗?”

“解释?跟谁?”阮咸苦笑道:“正如我前面所说,有人会听吗?会有人愿意去相信一个手上沾满了数十万人的鲜血的恶魔的话吗?再者说,如果解释,那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又还有什么意义?不,大小姐,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所愿意看到的‘真相’,而在这个世界上,也从来就不存在尽善尽美的事情。”

在孙尚香瞬间落寞下去的神情中,阮咸则继续说道:“当然了,这些还不是我想说的,我真正要说的是,盟主如今的状态。”

孙尚香再次一怔,随即担忧问道:“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对的吗?”

“是的。”阮咸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或许在你们英雄的眼中,只能看到他如今的强大、残忍,但实际上,你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在他平静如水的表象之下,其实已经快被这一切给压垮了......您没有发现吧?”

孙尚香一时竟语塞,至少她还没试过从这个角度去考虑到王耀。

在少女的沉默之下,阮咸则接着说道:“其实您应该比我更了解盟主,他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更不是嗜血如命的魔鬼,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要假装成如此的冷酷无情,然后亲眼看着在自己的命令下,不计其数的士兵纷纷惨死,无数的家庭就此彻底破裂,尽管一切都是无奈之举,但是即便到现在为止,也都没有人给予过他哪怕一个肯定,跟他好好说一句,他这样做是正确的,有的,只是无尽的质疑与谩骂,就连您,你们作为盟主实际意义上的同伴,从一开始不也只是一味的在质疑他而已吗?有人去关心过他一句吗?”

孙尚香越听,一张小脸不知不觉便埋得越深;确实是这样没错,其实一直在说王耀改变了,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事,那就是王耀其实从来就没有变过,他还是那个他。

那个悲悯世人、厌恶战乱、同情万般遭遇的善良小兵......

阮咸再次轻轻叹气:“盟主一直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在这源源不断的质疑、辱骂、不理解之中,您或许不会知道,人到底能有多脆弱,他其实一直在备受着煎熬。可您想过没有,去掉那层英雄外皮的伪装,本质上盟主也还只是一个小兵,跟你们这些天生者不同,他就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普通人,对这个世界有着更敏感的感受,更深切的感悟,而这些东西,如今却都成了他痛苦的来源。”

少女睁大了晶莹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小兵,这个身份虽然没她一分尊贵,却已经年过45的老男人,久久不能言语。

而阮咸,也还在继续:“属下只是一个小兵,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你们英雄与生俱来的强大,才导致了你们在部分情感上的盲目和冷漠,或许在你们的眼中,英雄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强大的吧,一个人再怎样脆弱,又怎么可能被那些世俗之物所束缚着呢?也是,毕竟你们从一出生,就已经高高在上、被如蝼蚁般的世人所拥护供奉着,你们有着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所以在你们的认知里面,其实是没有心理创伤这个词的,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虽然是盟主的同伴,但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心理状况的原因......”

说到这里,阮咸忽然重重跪在了孙尚香的面前,无比诚恳且悲痛的请求道。

“实际上,同为士兵,我们都可以感觉到盟主大人的心理承受力已经快到达极限了!因为本质上的差距,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和办法去宽慰盟主大人,所以请求您了大小姐,请您在适当的机会引导他,至少,让盟主能够释怀一点点也行,如果继续在如此高压之下硬撑,早已心力交瘁的盟主恐怕是时日无多了,这是我们,联邦军团全体士兵官的请求,我们愿意为盟主而战,为联邦赴汤蹈火,为致力于缔造和平而献上自己的生命,只为后代们开创出一个全新的世界,所以我们不希望,盟主最终因为郁结太深而就此送命!拜托您了!!”

阮咸,深深将额头贴在了地面上,战战兢兢,诚诚恳恳。

而孙尚香。

“我答应你们!”

则用力点头,应承了这个请求。

实际上,在彻底了解到一切之后,就算阮咸不说,她也会尝试性去安抚王耀,至少让他心里好过几分也行......

“如此,那我就安心了,仅代表联邦的全体同侪感谢大小姐!”

阮咸起身,再次对着孙尚香敬了一个军礼,随后这才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河道岸边。

只不过这一次,孙尚香再没有制止他,也没有理由再阻止......

然而,就在阮咸刚没走两步——

异变陡生!

咻嗞!!

伴随着一道锐利刺耳的破空声,一杠玄金色长枪已径直划破了长空,随后以撕裂空间般恐怖的力量如彗星般猛烈砸落进了河道岸边。

咕轰!!

霎时间,碎屑横飞,狼烟滚滚而起,这一击之力,虽诡异的未造成任何伤亡,但其无比强劲的气浪,却仅在瞬间就掀飞了范围内的上百名联邦士兵!

人未到,长枪已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