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有些震愣的展开双手作出捧状，那枚青红丹药缓缓的落下，置于她手中。
苏清奇异的盯着手中这枚丹药，这应该就是鬼修炼制的虚灵筑基丹了，筑基丹听过见过，秦封那应该还存留着几颗，只是何为虚灵？苏清茫茫然，转头看秦封，见他眼底也有疑惑，冲她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天际原本的灵气雨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枯黄的叶片。
苏清捧着丹药，仰头看去，灵云之中，突生的大树枝丫若隐若现，其上却由繁茂转而枯败，随着枝丫微微的抖动，更多的叶片飘落下来。
天际中悠悠飘荡出一声叹息。
绵延而老迈。
“老树？”苏清试探着问道。
“吾生于此已一千二百余年。”老迈的声音似从头顶灵云而来，又似来源于那硕大的枝干。
千年老树在修真界之中并不足为奇，两人只惊讶于这老树开智如此之久，草木的年轮和其开智是不可同一而语的，开智者莫不是承受着天道赐予的大机缘。
苏清和秦封并没有多问，他们静待着老树接下来的话。
老树悠悠回忆，“吾的主人是不畏天道的元婴大能，这里是他的炼药场。吾初生便在此处，巧得主人的化灵散生的灵智，常听主人在吾身边说起人间事，那是天骄临世，人仙纠缠，暗潮汹涌。”说着当年事，老树又是一叹。
苏清还是试探的将心底疑问问出，“那位天骄可是人间武神？”
“是吧？”老树慢腾腾的回答，好似不确定，“主人不喜尘世，自是不认可天骄乱世的，从未叫过他的名号，主人只称他为林小子。”苏清不答，眼眸微垂，只这一言便听出，这秘境主人的身份应是高于“武神”的。
秦封却问，“此秘境外是尘世，既然你家主人不喜凡尘，缘何费劲心力在此开辟域外秘境？”
老树知无不言，“主人原是凡人入的修真界，在尘世还留有血脉。”
“血脉？”苏清有些奇异，她问道，“修真界人人皆知，筑基不成，不可破身，筑基之后，难留血脉。您这话我就听得不明白？”
“主人是借道入仙途！”老树的语气忽而有些骄傲又带了些许怒气，便听老树继续回忆道，“那年主人醉卧在吾荫中，说起他入仙之事，他原本便就是个凡人，可叹娘子是个修真人，然而她却失了忆。哪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鬼门关后走一遭，记忆解封，怒极恼极，抛夫弃子，何其可恶。”
这一隐秘着实令人感叹，但晚辈也不好评价先人如何，只得听老树将未完的故事继续说完，“谁知三年之后，那女人师尊竟将主人抓走，可怜主人独子被留下。那女人何其可恶，她破了身无法筑基，求不得长生大道，更别提飞升仙界，哭嚎着求其师尊想办法，那女人师尊不知从哪找到的秘法，居然说，唯有‘杀夫证道’可表她求道之心。”
“那女人信以为真，当真执剑向主人。可是……哈哈。”老树突然扯着嘶哑的嗓子笑了起来，灵云被枝丫搅得翻腾，细小的灵云携着枯叶一起飘落，“可是，主人何其聪慧，晓之以情，借机夺命，反证其道。哈哈哈！”老树继续着刚才的狂笑，苏清却听着身子不由得发寒，她往秦封身边靠了靠，秦封已提起手揽住她，轻拍她后背，稍给安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老树一声呼号，整个秘境狼藉的地面所有的断枝残骸都震起离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摧毁此方天地，苏清和秦封一动不动，甚至连防卫都未戒备，二人皆知以这老树为主人为尊的智识，怕是一点点异动都能让他秉性大变。
苏清便充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适时的发问，“那这秘境与血脉又有何关系？”
老树在这一问下停下动作，断枝残骸重归地面，一切恢复平静，一枝略低的枝丫微微往苏清这边压了压，这举动就好像一个老者凑近孩童的身前，就听他说，“两个娃娃现在不过二十来岁吧。”
两人如实点头，老树继续道，“那千年前的尘世和凡人界可非这般好逾越的，修真界边界山上有巡视队的把守，修真人不可轻易越界。而且去尘世也没有路，日后两地的通途都是那时的天骄破天脊、平崇山硬生生闯出来的路。吾那可怜的主人不过才证道引气，何来能力归凡尘？后来主人看淡了，便顺利晋级入的筑基金丹，直到元婴之时，元婴劫下，心魔来扰，主人才忆起心中牵挂。”
“待主人归的尘世，主人那被留下的娃娃已经过世了，只留下一个病恹恹、而立之年还未成婚的孙儿。主人一时难忍，恨自己在修真界逍遥，却忘了自己血脉在人间受苦。可怜小主人身子过于虚弱，别说飞回修真界了，在家中走得两步都是困难。幸得证道时一丝天机，主人可在元婴之境便可开辟出一个秘境，用下品灵脉的碎片作秘境根基，催生生灵，以此为小主人创造修行机遇。”
“小主人不亏是主人血脉，如此虚弱之下不过辅以丹药就至练气大圆满。只是筑基之难难于飞升啊。筑基丹毫不见效果，主人日夜专研，不顾天道惩戒，硬是用自己的法力为小主人续命。功夫不负有心人，主人得创立一枚丹药，可直接助小主人筑基，并设下丹基，让小主人日后也不用惧怕金丹瓶颈。”
听到此，苏清的手微微颤了颤，手上那枚青红灵光交织下的丹药似乎变得尤为的沉重，秦封却替她把话问了出来，“敢问那枚丹药，其名为何？”
“那枚丹药名为虚灵筑基丹。”老树顿了顿，轻‘嗯’一声，淡笑，“就是娃娃手中捧着的那枚丹药啊。此虚灵指的就是金丹之境的丹基，吾瞧着女娃娃已经练气大圆满了，应是只差闭关的契机了。”
微风从天际扫过，拂过苏清的手，好似老者在赐予孩童糖豆，用他老迈的手教孩子握着拳，好好收拢，“便予于你了。”
苏清闻着指缝间泄露出的丹香，她茫然的抬头而问，“为什么？”
“因为正好你们来这，正好你还是个练气大圆满的娃娃。哈哈哈，世间选择哪有那么多理由？”老树扬着树梢，爽朗一笑，显得格外大气。
苏清微微展开手，露出丹药的一小块，青红色灵光泄露出来，那老树念叨，“这虚灵筑基丹吞之便定能筑基，可不是那些筑基丹可匹敌的。”苏清重重握住，微曲腿行着谢礼，老树无所谓的继续笑。
秦封已为她取出一个丹瓶，递于她，为她欢喜，都说筑基为一劫，即使二人皆有信心坦然度过，但化解去其中劫难自是让人安心的。
丹药出世，药效随丹香渐散去，取丹瓶密封只是当务之急。
秦封看着苏清认真收好，突然出声问道，“不知秘境主人及其血脉后来如何了？”顿了一会儿，秦封不确定的补充，“鬼修曾言秘境中有元婴洞府，莫不会是……”
“就是主人的！”老树忽而接过话去，“那不仅仅是主人的洞府，还是主人仙逝之地。”
什么？苏清与秦封俱是惊讶，堂堂元婴上人就此仙逝，还是死在自己开辟在人间的秘境，何其荒唐？他们所见的元婴上人，哪一个不是移山填海的大能之士，面临死亡威胁的不过寿元将尽的无奈。
元婴境界的修真人呐，在修真界那是顶天撑地的存在，更是低阶修真人眼中的神灵一般不死不老的存在，不是低阶修真者们的目光短浅，而是放眼整个修真界中少有听闻元婴之上的尊人。
可笑的是，曾有先人质疑过，这世间究竟有无元婴之上的境界，那所谓的飞升又是否是修道人的幻想。
如此质疑传过一时，后来被四大上古传承仙宗的人拿着真迹啪啪打脸，毕竟上人一怒谁敢承受。
境界一事暂且不提，就听那老树凄惨一笑，笑声里的嘲讽与辛酸令人不解，好在老树大抵临近死亡，是的，苏清看出来了，她伸手在空中接下一片枯黄的叶片，其上的生命力正一点一点的逝去就像暗示着老树的命运，那老树将一切都说于他们听，“可怜主人啊，费劲心思满心欢喜拿着练好的虚灵筑基丹出关，却发现小主人居然已经走了。”
“小主人……小主人居然拜在了那个林小子的麾下，人间纷乱、修真界插足，还有天道隐隐的阻隔，这一切那是小主人能掺和的。”
“小主人在战场上重伤倒地，主人见他带回了秘境，然而丹田已毁，阳寿将绝，主人痛苦万分，再施法力只为留住小主人……”老树幽幽而说，隔着千百年的岁月再回忆，回忆人承载了太多的伤痛，“小主人终于活下来了，可是天道无法容忍，主人逆天改命难渡天道大劫，身陨其中。可悲主人为渡天劫，远送了小主人，临终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
“后来啊。”老树说着说着天空忽而黯淡，唯留老树庞大的身躯发出微明的亮光，苏清诧异的抬头而望，只见原本发出灵光的灵云仙露此刻已经完全消散了，只留下一层雾蒙蒙的黑晕。
苏清还没问出口缘由，却听老树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语速好似加快了些许，他说，“百年前，有一将军手持小主人信物来此，找到了主人留在人间的秘境通道。当时，吾还以为是小主人归来，倾心以对，告知所有秘境隐秘，谁想！那人学了主人留下的功法就将吾封印住！这人居然不是小主人，他是夺了小主人性命的仇敌！啊啊啊，吾不甘呐。”老树怒吼，声音沙哑的仿若哭嚎，仿若撕裂嗓子都无法发泄。
“吾不会放他出去，即使自损千年修为，吾也要与他同归与尽！”然而，话越说到后来越是低迷，显然并没有成功，老树呜咽的懊悔，“为什么？为什么？！”
两个听客意外受到感染，苏清喃喃自语，“难不成这仇敌就是那个鬼修？！”
“是！”老树忽而回话，“就是那无恶不作的厉鬼！吾以千年修为突破封印与其争，却拜在主人留下的符箓中。不过，吾毁了其肉身，可主人当年为小主人留有后路特意寻了鬼修功法，又让那人得以存活。吾毕生之力只能阻其不得离开秘境，只是若是他修为达到筑基迈入道统，吾再也无力相拦。他知晓所有的秘密，知道吾设下的禁制，便以吾之精魂炼丹，可悲吾无力反抗。”
“不过。”老树突然将他顶天的枝干压下来，直至苏清和秦封面前，令人惊骇的是，这老树的枝干竟是中空的，一条漆黑的长道出现在老树内部。
老树说，“吾等到了，等到将他魂飞魄散之人，哈哈哈！”老树笑而又言，“当初吾阻他时便是以吾的寿元作交换，如今敌馈，吾也该去了。”
“前辈！”苏清难受的叫他。
“娃娃，莫伤。吾早该追随主人而去的。”他细细叮嘱，“吾主人洞府的入口便在吾的本体之中。你们能拿到什么便是你们的机缘了。失了千万聚灵草的相辅，此秘境灵气便会逐渐溃散，最后秘境完全瓦解。娃娃可要小心些。”老树话里难得的轻松，“一千多年了，终于结束了。”
老树的主干顶部已经搭在了地上，秘境中寂静了许久，却听他说，“对了。那人将一个人类孩童的魂魄关在了主人洞府里。那是个颇为有趣的孩子。”
苏清略有愣住，偏头看秦封，是那朗月公主的魂魄？
秦封微微点头，经与鬼修一战，他们都已经遗忘了来此秘境的目的。
“娃娃。”老树忽而叫苏清，苏清微曲身子礼道，“前辈放心，我们会救出她来的。”
“哈哈哈，吾可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观那孩子……是和你有些牵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