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沉默了很久。
在此期间，他脸上表情连续变幻，有疑『惑』，有愤怒，也有茫然，显然是在追忆往事。
何牧并没有出声催促，只是在静静等待。
因为他能够体会到，现在的周显内心到底多么痛苦。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和周显的经历还是很相似的。
看着此时陷入追忆无法自拔的周显，何牧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重生之后，得知万年之前自从自己死后，小圣界发生的一切，四大帝国的灭亡，离火帝国的灭亡，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去向不明，生死不定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也和周显一样，沉默痛苦了许久。
昔日往事就像是一道深入骨髓的疤痕，看似已经复原，其实里面还是一片鲜血，只要碰触，就是无尽的鲜血涌出！
过了许久，终于，周显身躯一颤，一双赤红的眼眸看向何牧，咬牙切齿道：
“好！”
“我告诉你！”
周显的恨意不是针对何牧，而是针对他记忆中的某些人。这一点何牧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何牧点头，正要侧耳倾听，突然，旁边的周福脸『色』一变，强行『插』嘴打断：
“少爷，不可啊！”
“这事不能说啊！”
“您现在的状态，要是再……”
周福似乎对此时周显的状态颇为担忧，可是未等他把话说完，周显已经强硬的抬起手，打断他的话语，冷冷道：
“福伯，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
“再说，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无妨。”
周福身体一僵，嘴唇喃动似乎还要继续努力，可当看到周显冰冷的眼眸，最终满腔苦心化成了一声无奈的长叹，退到了一旁。
何牧看到这一幕，自然不解。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可不等他思索，周显低沉沧桑的话语已经传来：
“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也不多了。毕竟，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哪怕我想记住……唉，时光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
何牧精神一凛，抛却心底杂念，洗耳恭听。旁边，小妖也凑了上来，甚至比何牧还要全神贯注，毕竟，他的爷爷幻神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陨落的，他渴望得到昔日真相！
“我只记得，那年我只有十三岁左右，甚至在我半年前过生日之时，家里还相当热闹，不知道多少家族来我周家进献礼品，一如我周家数万年来在神界的地位那样，我记得，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靑蛟族的族长。”
周显说着，深深看了一眼何牧。
虽然他已经断定，何牧身上的靑蛟族血脉的确是后天夺取的，但是这并不会让他对靑蛟族的憎恶有丝毫的减弱，甚至更加旺盛，欲要啃其骨，噬其血！
何牧一边听着，大脑也在急速转动。
周显生日，连靑蛟族的族长都上门恭贺！
这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如周显所言，周家在神界的权势真的相当大，属于最顶尖的那一种，所以才会有如此效果。
第二种可能就是，靑蛟族醉翁之意不在酒！
靑蛟族族长的上门贺礼，不止是为了周显的生日！
两种可能，哪一种都有，甚至同时存在都是合理的。
何牧在心头沉『吟』，并没有『插』嘴，听周显继续说。
“在我周家大劫之后，我回想了很多，福伯也帮我回忆了很多，但我俩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仿若突然之间，祸从天降！”
周显的眼底『露』出明显的惊恐，似乎还无法从昔日的往事中醒来，身体忍不住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还是愤怒！
他许久才重新平静下来，只是脸『色』显得更苍白了。何牧并不怀疑有他，只是以为周显是因为刚才的战斗太激烈，还没休息好的缘故。
“但要说没有任何端倪也不对。”
“我记得那天，三大神国齐齐降临我周家，欲要镇压，我周家百余统领齐齐出现，率军抵挡，只可惜，还是没能挡住。”
“至于我，也在那一战中被抓了，当我醒来，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嗯？
只有这些？
何牧闻言眉头紧皱。
周显这真是声音大雨点小啊。
听他铺垫了这么多，本以为还有许多秘闻了，没想到他那时候那么小，似乎什么辛密都不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何牧研究周显的最后一句话。
周显闻言点头：
“是的，很奇怪。”
“要知道，我周家神国虽然算不上是神界最为顶尖的神国，但和其他三十五神国相比，也足以排在前列了，平日威名在外，根本不会有什么势力敢惦记我周家，所以，我周家百余尊统领都是镇守神界边境的，家族内最多留下三十位。”
“可是在那一天，他们全都在。”
镇守神界边境？
神界外难道还有其他敌人？
如果事实真如周显所说，这的确挺奇怪的。
难道说，周家早就知道自己要被攻打，所以才做出了诸多准备，但最后还是未能改变被毁灭的宿命。
外敌。
内战。
听幻神帝之前的口吻，他知道的更多，似乎昔日被讨伐的家族和神国并不只是周家一个，还有很多！
这不是一个家族的事。
甚至和争抢地盘这种事没什么关系。
这场或许遍及整个神界的波动，定然蕴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何牧隐约有种预感，这场波动内的秘密，很可能和周家在神界边境抵御的那些外敌有关！
想到这里，何牧下意识询问出声：
“神界边境外的敌人到底是什么？”
周显闻言，眼瞳立刻一缩，狠狠盯着何牧：
“你也认为，是我周家叛变了？！”
叛变？
周家是因为叛变了神界，所以才遭此劫祸？
何牧闻言眉头一皱。
他之前只是想到了神界边境的外敌，没想到这一点。但是此时，在周显的提醒下，何牧倒是想到了这一点。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何牧毫无畏惧的看向周显：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周显的语气强硬，何牧更强硬，因为他根本不怕周显，更确定周显不敢再对他出手！
两人如斗气的公鸡一样对视了很久，而自始至终，何牧的眼底都没有丝毫波动，静若秋水。终于，周显撑不住了，率先闪躲眼神，更『露』出一丝茫然。
出乎何牧意料，周显之所以服软，并不是因为他怕了，也不是因为幻神帝的威名。
周显如若无助的摇摇头：
“我不知道。”
“我知道有这种可能，但……”
何止是有？
可能『性』很大好么！
何牧内心在咆哮，但看着周显这幅模样，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知道，现在的周显心里无疑是无比痛苦的。
问世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家族背叛自己，还害的自己陷入如此境地更可悲的呢？
但是，很难接受！
何牧在心底补全周显并未说完的那句话，心头一声叹息。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周显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抬起头，认真看着他的双眸，一字一顿道：
“我也想知道一个真相！”
“如果真是我周家有错在先，我周显，认了！被困在此地人不人鬼不鬼的数十万年，也算足以为那些无辜之人赎罪了吧？”
“但若是有人污蔑我周家，我周显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何兄，帮我，帮我找到答案！”
“我这就告诉你敌人是谁，他们并非我神界之人，而是来自母……”
周显语气激昂，信息量极大，可正当何牧提起精神把他接下来的话都听个清清楚楚之时，突然，周显话音未落，突然戛然而止，何牧能看到他张口，却没声音吐出，正狐疑间，只见周显脸『色』蓦地一红，一口血雾一下子喷了出来，其中还带着些许紫意雷霆！
这是周显的本源精血！
“少爷！”
周福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扑了上来，一脸急切，扶住险些跌倒的周显，神『色』悲怆。当看到周显还要强行说话时，他再也忍不住了，用手去捂周显的嘴，大声道：
“少爷，您不要说了！”
周福转身看向何牧：
“小友，您也别问了，那个名字，说不出来的。起码在这里说不出。关于昔日之事，我们也只知道这些了，其他的需要您自己去搜索了，我们可没有幻神帝大人的能耐，扛不住众神之墓的责罚啊！”
责罚？
还有这等事？
何牧闻言，终于明白为何周显的脸『色』那么难看。
原来他在告诉自己这些的时候，一直在承受着这些！
不如幻神帝？
听到这句话，何牧忍不住眼瞳一缩。
众神之墓的责罚！
幻神帝难道真的能挡的住么？
他若是能挡得住，恐怕早就对自己和小妖说清楚当年的一切了吧？
这众神之墓的意志，竟然这么恐怖么？
并未降临，就可以把人限制到如此程度！
何牧相当吃惊，但更令他惊讶的，还是昔日发生在幻神帝、周家神国发生的那动『荡』，使得他们被打上罪神标签的动『荡』。
『迷』雾。
探查而去，一片『迷』茫。
昔日神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牧心头困扰，忍不住扭头看向小妖，却发现后者正悬浮在自己的身侧，一双漆黑的眼珠内，同样充满『迷』茫和困『惑』，似乎还有一丝担忧。
何牧与他心思相通，瞬间明白了小妖在担忧什么。
周家神国有可能是神界的叛徒，那么，幻神帝呢？
他也是罪神啊！
并且论手段的话，他似乎不逊『色』于周家神国！
意识到这种可能，何牧的心头立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