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开席,徐家坐了足足二十桌人。
今儿来徐家的好些村里人要么是冲着徐芳园的菜要来的,要么是冲着收螺子一事来的。
徐家要翻院子的事情,大伙儿都是知晓的。
但是因着徐家的境况用一穷二白都不足以形容。
由此,纵然是人上门请去帮忙,好些村里人都是直接拒绝了的。
纵然大伙儿知晓徐芳园在镇上和县里头都闯出了一些名堂,但到底他们才不信徐芳园能给得起那般高的工钱。
后来,听那些个在徐家帮忙的村里人当真得了那许多文钱。
就连何小郎那小瘸子挣得都极多。
原本拒绝了徐家的人渐渐地有了几分后悔。
后来,他们又听说,不止是工钱挣得多,徐家的伙食还好得不得了。
顿顿有肉、好些样式还是他们以往见都没曾见过的。
听那些个去徐家帮工的妇人们说,徐家丫头做菜的手艺是跟着镇上一家食肆的厨子学的。
那味道,叫做一个绝。
就连镇上那素韵酒庄的徐东家吃了那丫头做的饭,都忍不住赞叹。
这一回,大伙儿那叫一个后悔加红眼。
若是早知道,徐家真拿得出那么多工钱,他们说什么也绝对要去帮忙的啊。
因着后悔,村里有好些人朝着张喜儿旁敲侧击。
问她徐家可是还需要人。
大伙儿原本以为张喜儿平日里是个和气又不会拒绝人的。
就算是不需要帮工的人了。
他们朝着张喜儿说些好话,那丫头该也是会在徐芳园面前提上几句。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他们才不信徐芳园那丫头当真就一点面子都不给。
众人是万万没想到,先不给面子的居然是张喜儿。
张喜儿听了他们的请求,几乎是半点考虑都不带的就给拒绝了。
任由他们苦苦游说,始终是半点用都没有。
不过,万幸,张喜儿虽然拒绝了他们,却也朝着他们说了个好消息。
她说等徐家院子修好了,徐芳园就会去到镇上食肆做活。
那时候她会在村里收螺子,八文钱一斤。
这话一出,着实将大伙儿先前的埋怨冲淡不少。
这些日子,徐家翻院子。
徐家屋外,过往的村里人也着实不少。
他们天天在徐家外头晃悠就等着今日呢。
他们想尝尝徐芳园的手艺,更想问问那收螺子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为了今天给徐芳园留下个好印象。
不少村里人在家里头挑选了好久,狠着心咬着牙将家里头稍微贵重的东西拿来当做随礼送给了徐家。
原本,大伙儿是包含期待的。
可是当他们落座后,看着菜一样一样端上来,脸渐渐变了颜色。
这饭菜倒是和在徐家做活儿的人说的那般,肉很多,且扎扎实实。
但……
这些菜不管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似乎都和以往在村子里吃席时一样啊。
就这,能让那素韵酒庄的东家都赞不绝口?
诓人呢!
不过,虽然大伙儿心里头有疑虑,还是对满桌子的菜抱有期待。
古语有云,人不可貌相。
这菜的味道也不该以香色来概括吧?
由此,徐千林一喊开席,每桌坐着的人都是迫不及待的的拿着筷子往自己碗里头夹菜。
有些个不顾脸面的,干脆端着盘子往自个儿碗里头倒。
只是,第一口菜入了嘴,好些人的面色便已经变了。
这……
他们确定,这和以往的宴席没有任何区别!
失望,自然是有的。
可是看着同桌的人还在疯狂的往自个儿碗里头夹菜,失望的心情便是再也没法子过多停留。
他们今儿来徐家可是送了礼的,就算菜食味道一般。
也不能亏着回去不是?
于是,又一番你争我夺。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好些桌子上的菜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因着大伙儿抢的过于热烈,徐芳园炒的螺子端上桌时,好些人已经没肚子装了。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那新端上桌的螺子。
大伙儿还是三五两下装进早就备好了的碗里头,打算拿回家吃。
……
眼见得活儿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孙婶这才走到做饭的妇人们专门坐的那张桌子。
见着徐芳园盯着抢夺个不停的众人目不转睛,孙婶浅笑:
“丫头,是不是庆幸你没做太多菜了?”
“呃……”
徐芳园回过神来,她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唇:
“我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这算什么夸张。”
孙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以前你孟冬哥成亲那会儿才是真夸张呢。”
徐芳园听言有些好奇。
“那家伙,一个个的,恨不能连盘子都给端走了。”
孙婶笑道:“像今儿这,算是手下留情了的。”
徐芳园:“……”
几分钟不到,一桌子就剩下了些汤汤水水还算手下留情?
她微微晃神,发现自己实在是很难想象当初孟冬成亲时的情景。
“咳,丫头别管那么多,咱吃咱的。”孙婶笑呵呵道。
孙婶瞥了一眼其他桌,缓缓道:
“你要是吃得慢了,指不定待会儿就没得心思吃了。”
徐芳园闻言有些糊涂,却也点头应是。
忙活了一大早,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碗里头的饭刚刨了几口,徐芳园忽然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她向来警觉,听着脚步声,立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只是当她满怀戒备回头,看着身后乌泱泱一群乡亲的时候,且那些个乡亲脸上都写着‘欲言又止’四个大字的时候。
徐芳园着实有点懵。
这哪出啊!
虽不明所以,但这么些人站在身后,饭是绝对吃不下去了。
徐芳园刚准备稳稳地大伙儿到底要干嘛,却是听见孙婶没好气的问道:
“怎么着,有事要问人家丫头啊!”
“孙家婶子,我们这不是……”
有人立即开口,但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孙婶不甚耐烦的打断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人吃完饭再说?”
孙婶没好气:“就这么一时半会儿的能憋死你们?”
一面说着话,孙婶不忘轻轻地拍了拍徐芳园的肩膀,示意她接着吃,不必管。
徐芳园很是感动,却到底是没有继续动筷。
这么多人盯着她,她是真的吃不下啊。
纵然被孙婶毫不留情的揶揄,大伙儿却是半点也不觉得赧然。
先前开口说话那人,冲着孙婶涎皮一笑:
“孙家婶子,我们这不是心里头记挂着事情,吃不安心么?”
“啧,吃不安心,蒙谁呢?”
孙婶嗤笑:“我看你们只差把盘子也给吃掉了!”
众人闻言,脸上这才终于有了几丝赧然。
看着孙婶那早就看透一切的模样,徐芳园心底泛起一股深沉的佩服。
这才是老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