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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网游动漫 > 道与碳基猴子饲养守则 > 第899章 剥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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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罗彬瀚是下定决心要踏上返程了。他的口袋里突然多了两个会呼吸的累赘,证明他这趟出行多多少少有所收获,不至于一事无成;反之这两个小东西也限制了他再过多地涉险,否则它们难免要跟着一起遭罪。

它们具体能有些什么用呢?从搜集地区情报的目的出发,这两头刚破壳不久的幼崽恐怕给不了他太多有效信息。他仍然可以请米菲帮他看一看,希望善解人意的黏液怪能通过尺度合适的体检告诉他一些外星蜥蜴的生理知识,像是它们如何在这种要他命的空气环境里健康生存,它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以及它们那黄绿色的血怎么会是一股催吐的气味——最起码,他得知道这些生物到底要吃什么维生。这样他才能养得活它们,而不是带回去两具珍贵的外星生物幼儿标本。

这绝不是说他自己没有为弄清楚这个答案而努力过。在离开这座巢穴以前,罗彬瀚对他所能抵达的每一条隧道都进行了搜索,希望能找到这些生物储存物资的地方。他有意避开了那座堆尸的洞厅,这样即便中途死亡也不会再引起身体形态上的麻烦。他口袋里的两个小家伙起初不是很老实,他就把它们塞进了同一个口袋里,再用一只手按住口袋外侧,不允许它们趁机逃跑。不久后它们就彻底消停了,他希望它们这是识时务而非快要饿死的表现。

在寻找食物与其他幸存者的过程中,他顺道摸清了整个地下巢穴的构造。它其实不难搞懂,因为这些生物挖掘的隧道并非随意而为,而是一个非常标准整齐的蛛网型结构:当初他进入这里的洞口是一条自中心点散发出来的辐射线,而他频频遭遇的那种总有三条岔道的路口,那正是连通左右的环线与通往中央圆厅的辐射线交汇之处。他一共经过了五六次路口,那就意味着围绕洞厅一共有五六圈环线存在,正是它们负责连通那些通往外界的辐射线。

这只是一个大致的结构,在细节上则有种种视情况而定的变化。比如,他发现有条本应通往外部的辐射状隧道最后被一块格外巨大的地下岩石堵死了,因此不得不采取了一种盘绕式的改道方法;有些环状线与辐射线交汇之处并不仅仅是岔口,还被挖掘成了面积更大的圆形房间。这些房间全都是由拱顶和凹坑构成的扁球形空间,靠着陡峭的斜坡连接墙壁上方的四条隧道;尽管它们在规模上远不如那座堆放尸体的洞厅,在基本构造和形状上却是雷同的。

这些房间曾经的功能是什么,罗彬瀚已经不得而知,但他可以确定它们被造出来并非为了单纯的装饰。在房间地面上他发现过许多重物放置与拖拽的痕迹,最令他惊讶的是,他觉得自己在某个房间边缘看到了一些非常类似轮辙的压痕。然而,无论留下了多少纷乱的线索暗示,他没有看到任何与之对应的实物,这些东西都已经被彻底毁灭或拿走了。负责收拾的家伙做得如此干脆利落,连一根毛都不肯留给他。他不禁重新思量自己对这种生物的观点:这真的是一种纯粹原始的野生动物能够做得到的吗?

另一件事同样令他觉得吃惊。在他推断出这座地下巢穴的蛛网状结构以后,他也凭借这一推断来估测自己的大致方位和尚未探索区域的地形。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正确的,可也有不少本该是岔道的地方被封死了。他试过在理应有隧道的地方挖掘,然后发现那里的泥土层是后来填上的,在土层后方则堆满了一种质地很特别的碎石。这些小块的碎石大体上是深灰色的,表面有许多细碎的斑点。罗彬瀚拿起一小块,放在手里掂了掂,觉得它比普通岩石要轻得多。

即便如此,要用这么多石头填死一条隧道仍不是个小工程。他想象不出那些赤身裸体又长着爪子的生物要怎么办成这件事。他同样想象不出的是这么做的动机。不过,至少他开始相信这里并不是一间正在如常运转的育儿所,而是个已经被遗弃,甚至被刻意封死的地方。他口袋里的两个小东西也因此更像是受害者,而非屠杀的享用者了。

他捡起了一块用来封路的斑点碎石,但没有合适的地方装它,于是就像他平时处置可有可无的杂物一样把它丢给了影子,期待它在他回到丘地前不会莫名失踪。这就是他在这座蛛网式的巢穴中带走的唯一一样死物。不过一旦发现许多通路被刻意堵死了,他就明白自己大概率没有找出所有的隧道,这是数一数圆厅里的尸体数量就很容易想通的事——要容纳一千只和他体型相仿的动物对这座地下巢穴来说实在太拥挤了,照他看就连五百只都很困难。除非它们平时大部分时间不在这儿待着,或者愿意像沙丁鱼罐头紧紧挤在一起,否则没道理不把路挖得更多更密些。最合理的解释莫过于这里其实还有更多的隧道,也许还通往更多的圆厅,但他没有在经过之处找到这样的隧道。这里的土地到处都被翻动过,如果他不能事先知道哪里应该有一条隧道,要凭观察找到它就像是大海捞针。

他没有继续坚持要找出这样的隐藏隧道,因为光凭肉眼观察实在效率太低,而他找不到储备食物的问题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于是他决定还是先走为妙。在沿着做过标记的隧道原路退出去以前,他做的最后尝试是在堆尸厅的几处边缘区域匆忙挖掘了一番,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未孵化的卵,或是躲藏在尸体里的幼体。他有些不相信自己口袋里的两只就是这洞厅里全部的秘密,而且还刚好在他到来时统统孵化了出来。可惜在这件事上他也没有什么收获。那些卵假如存在肯定也被埋得很深,他都不知道自己口袋里的两只是怎么在土里认清方向挖出来的。

他口袋里的两只幼体已安静得太久了,他自己也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俨然快要变成一只浑身腥臭的穴居怪物。最终他咬牙切齿地扭过头,逼着自己再也不去想那座洞厅里尚未发掘的秘密,就这么逃跑似地溜出了这座隧道纵横的异族坟墓。当地缝外昏暗发红的光线照进他眼睛里时,那炫人的亮度与鲜艳的色彩简直要把他的脑袋晃晕了。他不得不在阴暗处多坐了一会儿,才能继续朝地面攀爬。经历了地底环境的考验后,他对这明亮、宽敞、缤纷多彩的荒野满怀欣赏与喜爱之情。之前他怎么会觉得这片天地荒凉乏味呢?光是广阔的自由就弥足珍贵。他宁愿看这片风光一百年也不想再去探究地底的秘密了。

为了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把口袋里的两名俘虏也掏出来放风。它们都还活着,只是精神都很萎靡。罗彬瀚原本怀疑它们会趁机逃跑,但它们都只是软软地趴卧在沙土上任凭摆布。他担心这是地表的光线对它们的视力过于刺激,久把它们又挪到了悬崖的阴影底下。

到了这会儿,他才能用真正意义上的肉眼视觉来打量这两只幼体,观察它们软薄而透明的鳞片,以及因此呈现出浅青色的躯体。它们也不像袭击他的成体那样表面沉静,而是不停地缩胀胸腹,嘴巴仰天张着,露出内部好几排细小却有倒刺的牙齿。这些利齿眼下对他还不构成威胁,因为其中最醒目的一颗也仅有米粒大。

作为一种本应在恐怖故事里大杀特杀的异星怪物,这些小玩意实在是过于羸弱了,很明显没有那种见风就长的本事。它们从未自嘴里喷出火焰与毒液,或是表现出通晓人性的灵慧,这不过是两只非常平庸脆弱的小畜生,正以雏鸟乞食般的姿势慢慢地衰竭着。

面对这幕情形,那个悬而未决的老问题又摆回了罗彬瀚眼前。他已经尽了很大的努力去搜索,可巢穴里就是什么都没剩下。要么这种生物其实根本就没有储存食物的习惯,要么它们就是已经被彻底地掠夺了。杀死它们的敌人连一点残渣都不肯给它们留下。他不知道它们需要吃什么,即便他知道,现在恐怕也没法弄来。而这两个小东西,无论是从他的常识经验还是从它们的外形构造来考虑,都毫无疑问需要吃东西。它们绝不是传说中那种喝喝露水晒晒日月就能生长起来的神仙种族。

罗彬瀚开始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情况已经是明摆着了。当他决定要离开地底的一刻就注定只能这么干,除非他想要的是带两条小蜥蜴干回去给米菲尝鲜。从理性的角度看他必须要尽量避免损失,而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对动物的审美已经被菲娜改变了。他甚至会觉得这两只幼崽长得还算是可爱,以至于会勾起怜悯……是的,这确实有点太感情泛滥了,可又有什么坏处呢?就算它们长到成年也无法对他构成威胁,因此他不妨先对它们抱存一些幻想,等发现它们的主食是活人内脏时再翻脸发作也不迟。

他将一只手平放在膝盖上,让锋利的影须在他指尖划过,然后把流血处塞进了其中一只幼体大张着的嘴中。这个小畜生立刻死死地咬住他,将鱼钩状的牙齿嵌进伤口内侧,贪婪地吮吸着流出来的鲜血。它的样子再次证明这不是个吃素的物种。

难以估计这只幼体究竟喝了他多少血,但当它的腹部明显鼓胀起来时,罗彬瀚强行捏开它的嘴巴,把自己的手指从牙齿的倒钩上硬扯下来。他瞧瞧那根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指头,最大的感想是幸亏这些小畜生不属于哺乳类,否则它们早该被自然淘汰了。

这只断了尾巴的幼体在饱饮鲜血后就不再大张着嘴了。它的身体从剧烈缩张中平复下来,慢慢地蜷缩回沙地里。罗彬瀚观察了它半小时,没法断定它这反应是好还是坏,不过至少它还活着。于是他又对另一只也如法炮制。等两只都安静下来以后,他把它们揣回口袋里,动身寻找回去的路。

归返之途同样漫长而折磨,然而他预计中会给他带来重大麻烦的两名俘虏在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碍事。自从他用他唯一的无限可再生资源将它们喂饱过以后,两名俘虏都变得相当安分,大部分时间里只是待在他的口袋里睡觉,或是偶尔地把脑袋伸到外头,好像也希望能瞧瞧外头这个更广袤的世界。

这种拟人化的行为可能只是罗彬瀚自己的想象,因为在最初的几天里它们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连眼缝也被一层自眼睑内侧垂落的白膜完全封死。它们不可能跟他一样看得见外界,但仍有某种方法能侦测外部的情况。当他经过草原时它们最容易醒来,探出头去对外鸣叫。而对于他是陷入濒死还是单纯坐下来休息,它们竟然也能分辨,因为每次他复活时都会发现它们已经遛到了口袋外头;倒是没有逃走的企图,反而都在往他身上爬,没准是想吃最后一餐。

他还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它们会关心他的安危。要求一个刚破壳的生命会懂得感恩本身就够愚蠢自大了,何况他提供的甚至不是正常的食物,而是他自己的血——别说一种他根本不了解的外星生物,连一个用血养大的人类小孩都得令他怀疑。它们能从这种进食中学会的唯一道理就是: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食物来源。再直白点说就是,他是可食用的,尤其在他死了的时候。幸好每次他死去的时间都很短,它们其实也来不及干什么。

除开这些偶尔产生的微妙联想,和这两名俘虏相处的时光并不算太糟糕。最初几天里他经常要把它们掏出来,检查它们会不会因为吸食了他的血而发生意外变化。这种顾虑具有双重意义:其一,他的血从单纯的营养层面可能并不适合它们食用,会引起过敏、中毒或消化不良;其二……他记得阿萨巴姆用她的血肉喂养飞龙是有缘故的,似乎是为了使它们更强壮或更驯服之类的。他不确定把自己的血直接喂给活物会产生什么特殊的结果。

就他在归途中观察到的情况,似乎什么效果都没有。这两只幼体吸食血液比婴儿接受乳汁还要自然,从未有过呕吐或痉挛反应。它们的体型在起初几天也保持着和他相遇时差不多的样子,既没有消瘦也没有胀腹。唯一有点令人担心的是它们始终不大有精神,把大部分时间用于躲在口袋里睡眠,但他也很难断定这是食物的问题。在他看来,这种懒怠的表现对不愁吃喝的爬行类来说相当正常,况且还是在幼儿期。与此同时它们还有明显的夜行性,每当光线强烈时就不怎么动弹——在这一点上,起初罗彬瀚以为它们是靠皮肤来感光,后来才发现在它们后脑靠近颈部的位置有个细孔,当他的手指从细孔附近晃过时,它们都能立刻做出反应,而当他堵住那个细孔时就不行了。自此他才意识到它们还有第三只隐藏的眼睛,至少是一个额外的感光器。

他对这种生物的了解随着时间而不断增进。除了一些物种本身的独特之处,它们还有不少符合他刻板印象的生物特性,比如说它们也会排泄(这是他三不五时就把它们放出来一会儿的重要原因);在填饱肚子以后如果不立刻犯困,它们还会彼此嬉闹,用爪子去扒弄对方的脑袋。他认定这是一种关系亲近时的游戏行为,而非菜鸡互啄式的厮杀,因为在这种扒脑袋决斗中它们只用相对稚嫩的爪子而不动用牙齿,他可以说“动手不动口”是这一物种的文明表现。

了解这些知识对他的任务毫无帮助,不过至少排遣了他的孤独。由于有事可做,这段归途中他虽仍然容易饥渴,却很少再精神恍惚或产生幻觉。不过,这种进步也并不全是精神激励导致的,有一个绝对客观的事实摆在他眼前:从地下巢穴出来以后,他发现自己两次死亡的间隔变长了。他对这里的空气环境产生了适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