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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檀儿发现了至晋的踪影。

大黄趴在厨房顶上,谁进谁出,自是一清二楚。

火上烧着甜汤,香气慢慢散出来。

汤要好喝,火候必须要到,因此,熬一锅人人都夸赞的甜汤,得花不上时间。

厨子已经收拾完灶台了。

他先前备了所有人的晚饭,今夜只余这一份汤就能收工,就把其他里里外外都整理妥当,方便明儿清晨就起来备早饭。

忙碌完了,厨子伸了个懒腰,疲惫了一天的身子骨稍稍舒展了些,他便出了厨房,去前头堂中坐一会儿。

这是厨子每日的习惯。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悄悄进了厨房。

大黄不认识他,这是生面孔。

那人打开盖子,迅速往汤里添了东西,然后,左右一打量,趁着无人发现,迅速离开。

大黄跟了上去。

那男人没有走远,而是躲进了柴房。

抵住门时,他看到了一只猫儿的影子。

那人显然是被唬了一跳,待他睁大眼睛看清楚月光下的是只棕色小猫、而不是乌黑的猫时,他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那只黑猫邪乎得很。

要是被那黑猫发现了他的举动,恐怕今夜就不好行事了。

霍以骁等人只在宁陵县过一夜,明日就会启程,途中其他驿站,人生地不熟,亦不清楚驿丞、驿卒、厨子等等的习惯,也不一定有这么多库存的酒,再想依样画葫芦,恐是不行。

错过了、机会就失去了。

真正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那男人藏身在柴房里等半夜到来。

大黄引了黑檀儿到了柴房外。

黑檀儿吸了吸鼻尖。

它不知道黑漆漆又关着门的柴房里头是什么状况,但它知道,那是至晋。

虽没有看到面容,但它能分辨出至晋的气息。

果然,就像温宴猜得一样,此人潜伏进了驿馆里,对他们下手。

黑檀儿让大黄继续盯着至晋,自个儿回去找温宴。

温宴听完,冲霍以骁点了点头。

先前,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虽是做了不少假设,但事情发生之前,一切皆是变数,没有绝对板上钉钉的。

现在,丝丝缕缕的线被他们捏住了线头,一点一点从水面下提出来了。

三更过半,驿馆里,几乎所有人都入睡了。

连几个守夜的,也因为喝了甜汤,七歪八倒在地上。

大半夜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倒下了。

还有一两个“幸免”的,也打着哈欠。

至晋换上了驿卒的装扮,平静地走在静悄悄的驿馆里。

霍以骁和温宴的屋子在最里处,离他们越近,至晋越是谨慎。

离得远的,不用特别照顾,甜汤能让一半人很难醒过来,就足够了。

而离得近的,得确保他们睡熟了,不能让他们坏事。

至晋戳破了窗户纸,丢了一小截燃烧的迷药进去。

最后,他到了霍以骁的屋子外。

迷药丢进了窗户,确定里头人吸进了迷药、昏睡了,他打开了房门,分次搬进去了六坛酒。

酒坛一打开,浓郁的酒香味瞬间冲出来。

地上撒了酒,至晋退到屋子外,点了根蜡烛,朝那酒水上一丢。

火苗瞬间窜了起来。

至晋被那热浪烫得忙往后退了两步,迅速关上门。

他正要离开这是非地,刚一转身,只见一道影子飞一般地冲他面门而来。

至晋还未看清楚那影子到底是什么,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胳膊上就一阵刺拉拉地痛。

等挨了两下厉害的,他才意识到,那是黑猫。

轻骑都尉,邪乎得不行。

至晋当然不会与一只黑猫硬来,毕竟,黑猫再神,也不可能把屋里被迷晕了的人拖出火海,等它把其他人叫醒来救火,这火势已经烧起来了。

眼下,最最紧要的,就是离开这里。

下一瞬,黑猫大声嘶叫,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安宁。

至晋被它这一声叫得汗毛直立,顷刻间又挨了两爪子,紧接着,又是一声重响从屋后传来。

他来不及细细去分辨那声音,就有两人冲入小院,一人一脚把他踹翻再地。

这一下太狠重了,至晋痛得都叫不出来。

眼泪被痛了出来,隐隐绰绰的,他看清了来人。

那是惠康伯府的两兄弟。

至晋难以置信。

徐家兄弟那屋子,他特地用了三倍的迷药,就怕出状况,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徐其则把至晋从地上揪了起来。

徐其润顶着嘴里那难以用言辞形容的酸爽味道,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屋后,霍以骁快步走了过来。

他耳力好,至晋靠到他们屋子外头时,他就发现了。

青梅含在口里,迷药自不在话下,就是酸得厉害,让他半边脑门子都发痛。

偏又不能动,只能装睡来蒙骗至晋。

等至晋分次把酒坛搬到屋子里,霍以骁都等得来气了。

蜡烛落下、火气,黑檀儿对至晋出手,霍以骁、温宴与黄嬷嬷自不用再装。

前门被火挡住,前窗亦是滚烫,三人打开了后窗,翻墙出来。

在浓郁的燃烧味道里,霍以骁直接就把青梅吐了,太酸了。

不多时,不曾被药倒的人醒来,急切救火。

年百戈中了招,被手下狱卒扇了几巴掌才扇醒,连滚带爬地来救。

有那几坛酒助燃,火烧得极快,被风吹着,还点燃了隔壁的几间房间。

里头也被预先浇了酒,火势极盛。

万幸的人,火一时半会儿间没有灭,但屋里睡得云里雾里的人,被徐其润等人背了出来,并未受损伤。

黑夜尽头,火终于被灭了,只余下一股浓浓的焦炭味道。

损毁严重的房间,屋梁砸落,一地狼藉。

年百戈瘫坐在地上,木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完了!

他为了接待殿下仪仗,新修的驿馆,就这么毁于大火。

不单单是银钱损失,也不是怎么跟宋大人等地方官员交代的事儿,让殿下与夫人陷入危机之中,这是他年百戈和家里上上下下,掉脑袋的事儿!

“怎么会烧起来?”宋秩官帽都是歪的,从外头冲进来,“我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怎么会这样?殿下!殿下!殿下可无恙?”

徐其则把至晋丢到了宋秩的面前。